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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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朱襄的聲音吵鬧無比。
    “蒙武,我覺得我能行,讓我試試?”
    “你不行!”
    如此對話循環很多次。
    “吵什麽!別吵著政兒午睡!”
    最後荀子一聲怒斥,兩人才閉嘴。
    而路上這麽吵鬧,嬴小政在荀子懷裏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荀子又笑眯眯地摸了摸政兒小胖臉。處事不驚,政兒果然有王的器量。
    秦王讓朱襄別客氣,朱襄就一點都不客氣,將王莊當自己的家業打理,早就為荀子等人準備好了住處。
    秦王見朱襄真不客氣,又笑了一場,然後把王莊送給了政兒。
    子楚酸極了。他都沒有從秦王手中收到過產業。
    朱襄不僅不為子楚和政兒緩和關係,還特意嘲笑子楚。
    兩人又菜雞互啄地打了一場。藺贄在一旁叫好,蔡澤兜著手和蒙武點評這兩人的武藝是不是真的有進步。
    荀子來到農莊後也不客氣。
    他立刻將屋子按照自己的喜好打點,並劃分了儒家弟子的住處,儼然將此地當做了自己講學的地方。
    朱襄回到家後,立刻去廚房忙活。
    嬴小政再次在飯點聞著味醒來。
    他一睜眼,就看到荀子的褶子臉,嚇得差點從荀子膝蓋上滾下來。
    “荀翁,你什麽時候來的?”嬴小政乖乖行禮後,又爬回了坐在太師椅上的荀子膝蓋上,抱著荀子的手臂道,“舅父都不叫我起床!”
    荀子笑眯眯道:“是我不讓他打擾你。孩童要多睡才會長得好。”
    嬴小政笑道:“那我肯定長得好。”
    “當然。”荀子道,“先去洗手吃飯,然後我考考你功課。”
    嬴小政拍著胸脯道:“荀翁隨便考。”
    荀子問道:“你舅父有好好看書嗎?”
    嬴小政猶豫了一下,道:“舅父讀書的時間變少了,不過這不怪舅父。”
    荀子又問道:“為何不怪?”
    嬴小政道:“舅父雖然一直笑著,但我知道舅父從趙國回來後心中一直難受,到現在睡眠還不太好。他每日精力都用在種地和接待曾大父等人身上,閑下來時就沒有精力讀書了。不過舅父精神稍好的時候,就會立刻拿起書卷。”
    荀子歎氣:“這樣啊。秦王有讓太醫給他看看嗎?”
    嬴小政道:“我有悄悄問太醫,太醫說舅父陽氣不足,要喝以童子尿為引的補藥。舅父得知後,什麽藥都不肯喝了。”
    荀子愕然,然後大笑。
    嬴小政摸了摸鼻子,道:“我上次試圖在舅父的杯子裏撒尿,被舅父發現後,差點第一次挨舅父的揍。”
    荀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政兒孝順,但下次別做了。”
    嬴小政趕緊道:“不做了不做了,再做又要挨舅母的揍。”
    雖然舅父氣得太狠也不揍我,但舅母是真的會拍我的屁股。
    荀子笑夠後,又問起嬴小政對秦王、秦太子和子楚的印象。
    嬴小政道:“曾大父是賢明的君王,但心性多疑。我入秦前聽聞曾大父對應侯十分信任,但我觀曾大父和應侯相處,曾大父也經常試探應侯的忠心。或許隻有舅父才能完全讓曾大父放心。”
    “大父外人評價敦厚有餘,智慮不足,十分平庸。但我思索,大父在多疑的曾大父之下當了很多年太子,平庸是否也是智慮的體現?”
    “至於親父……”嬴小政猶豫了一下,實話評價道,“親父雖心思深沉,多有算計,但他與舅父友情確實真摯,不會傷害舅父。至於對我……親父看我不像看親兒,倒像是看友人的親兒。不過這也正合我意。”
    子孫評價長輩,本應該是不孝的體現。但在荀子這裏,他更注重實際情況。
    聽了嬴小政的評價後,他道:“你對秦王和秦太子的評價很準,不過對你親父,你或許有些偏頗了。我知道你心中對親父棄你而去心中不滿,但據我所知,你親父確實有留下人手保護你,並謀劃將你送往朱襄身邊。他並非對你無情。”
    嬴小政點頭:“我知道。親父是合格的秦公子,他雖會對子嗣有情,但不會對子嗣有過多偏愛。如今親父對我的偏愛,確實是出自舅父。”
    “好吧,你說得有道理。”荀子沒有繼續反駁,他揉了揉嬴小政的腦袋道,“各國王室子弟罕有親情,你卻不一樣,要珍惜的你的舅父。”
    嬴小政板著臉道:“我一定會保護好舅父和舅母。”
    荀子道:“你親母入秦後,你要小心。”
    嬴小政道:“拋棄孩子的人不堪為母,她不是我的親母,我隻有舅母。”
    荀子歎氣:“你在外人麵前不要這麽說。”
    嬴小政倔強道:“荀子讓我給她留足臉麵,以彰顯孝道嗎?但她不慈,我為何要孝?如果拋棄孩子的父母也能得到孩子的孝順,這不是宣揚讓父母不慈嗎?”
    荀子問道:“如果她回到秦國之後對你很好呢?”
    嬴小政沉默了許久,露出了一個慘然地笑容:“不,她不會。無論我怎麽縱容她,她也會背叛我……”
    “噹!”
    嬴小政回頭,朱襄手中的罐子落地,摔得四分五裂,裏麵的果脯灑落一地。
    “舅父……”嬴小政有些慌張。
    朱襄衝上前,半跪在地上將嬴小政緊緊抱住:“沒事了沒事了,政兒,舅父會保護你。春花不會再有傷害你的機會,相信舅父!你還是個孩子,不用思考這些,舅父會幫你把她擋在門外。”
    嬴小政抓著朱襄的衣襟,眼睛眨了眨。
    此刻他沒有進入夢境房間,也仿佛看到了那個坐在桌旁閉眼小憩的未來自己。
    痛苦,絕望,想要毀掉一切的憤怒從心底噴湧而出,無數的質問堵在喉嚨裏。
    秦國與中原風俗略有不同,二十二歲才舉行冠禮。
    不過舉行冠禮之前,嬴政就已經掌握了不小的權力。始皇帝九年他舉行冠禮,立刻滅嫪毐;始皇帝十年,他即刻逼殺呂不韋。
    他行動如此迅速,顯然早早就積攢好了力量,親政前用著呂不韋打理朝政,對嫪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安撫擁有權力的太後,親政後立刻以雷霆之勢掃除障礙。
    無論呂不韋和嫪毐經營了多久的勢力,也不過是嬴政彈彈指就會灰飛煙滅的東西。
    但嬴政贏得輕鬆,不代表他心裏就輕鬆。
    無論外人給“王”塑造了多麽冷硬的形象,好像坐在王座上之後,就會自動變成了一個無血無肉無感情的非人模樣。但實際上每一個“王”也都是有感情的人。
    他能迅速處理掉太後身邊的勢力,不代表太後愚蠢的選擇不會讓他疼痛。
    身為功勞大過三皇五帝的始皇帝,嬴政這一生卻都是處於被至親放棄的一方。
    父親將他拋棄在趙國,母親選擇情人和私生子,唯一的弟弟謀反……秦始皇不在乎這些人的背叛,但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往事,也無法不憤怒。
    “舅父……”嬴小政抓著朱襄的衣襟,壓抑著哭聲道,“我不想見到她,不想見到她。”
    朱襄連連道歉:“抱歉,政兒,舅父光想到春花可以把廉公和李牧帶來秦國,忽視了你的心情。”
    嬴小政在朱襄懷裏搖頭,用朱襄的衣服擦幹了眼淚:“她可以入秦,我不想見她。我不要見她!”
    “好,不見就不見,我想辦法!”朱襄保證,然後被荀子狠狠敲了一下腦袋。
    “政兒心裏可以不認她為母,但禮儀上要做足。”荀子道。
    朱襄道:“荀子,你不是說不能以德報怨嗎?”
    荀子道:“誰讓你和政兒以德抱怨,隻是隔幾日去行禮,行完禮就走。讓子楚讓他和政兒隔著簾子見麵,可以不用對話。”
    朱襄還想反駁,嬴小政拉了拉朱襄的衣服,從朱襄懷裏將腦袋冒出來。
    “好,隻是行禮,我能做到。”嬴小政紅著眼睛道,“其他的別想!”
    現在我不是夢境中的自己,我有舅父護著,我可以任性!
    “你還想做什麽?”荀子瞥了嬴小政和朱襄一眼,“難道還真想以德報怨?她生了你,你給她一生衣食無憂,已經報了生恩。”
    “荀翁!”朱襄鬆開懷抱,嬴小政撲向荀子。
    荀子接住嬴小政,笑著刮了刮嬴小政的鼻子:“你還真以為我讓你孝敬她嗎?正如你所說,如果拋棄孩子的父母也要讓孩子畢恭畢敬的奉養,那這個世間就會多許多生而不養的人。”
    朱襄揉了揉眼睛,站起身道:“政兒,你要相信舅父和你阿父。這個世間女子能做的事少之又少,全部的權力都是來自於她身邊的男人。與當初她拋棄兄弟和孩子不同,如今她再作惡,就不是她作惡,而是我和夏同在作惡。”
    嬴小政回頭看向舅父。
    朱襄拿出手帕替嬴小政擦臉:“如果夏同、我、你不給她權力,她就一無所有。”
    朱襄讓春花入秦,從未想過春花能做到什麽危害他和政兒的事。
    就算是太子正夫人、王後、王太後,若想有權勢,也是身邊男人縱容。
    這個世道對女子已經如此不公平,他還會被春花壓製,那自己就是純粹的廢物了。
    哪怕對政兒,說什麽“孝”,隻要政兒讓她衣食無憂就是孝。
    “嗯。”嬴小政又撲回朱襄懷裏。
    朱襄將嬴小政抱起來,心裏仍舊愧疚不已。
    他此次獻計確實忽視了政兒的心情,他得好好彌補。
    荀子看著朱襄的神色,無奈地搖搖頭。
    也幸虧政兒自己聰慧懂事,否則以朱襄這樣的寵法,恐怕得寵出一個紈絝子弟。
    “你不是來叫我們開飯嗎?”荀子道,“還是說有其他的事?”
    “啊,對,該吃飯了。”朱襄看著滿地的果脯,心疼道,“還好,洗洗曬幹後還能吃。”
    他出門叫來家仆撿果脯。
    荀子見朱襄還是如此節省,笑著捋了捋胡須。
    無論貧窮還是富貴,朱襄的性情都如一,不愧是他的弟子。
    聽到開飯了,嬴小政就不難過了。
    他被朱襄抱去洗臉洗手,自覺圍上原本很嫌棄的花邊圍裙,乖乖等著開飯。
    天氣炎熱,朱襄這頓飯做得很清淡,給荀子去去暑氣。
    朱襄摘來薺菜做成酸菜熬了一鍋魚湯,又摘來茶葉熬成清湯來為切得很薄的肉片調味,桃子和李子做成果醬用來蘸去掉苦心的蓮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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