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1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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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楚深呼吸了幾下,道:“扶我起來。”
朱襄將子楚扶起來:“你既然能走,為什麽要躺著下來。”
子楚有氣無力道:“四肢無力。”
朱襄無語:“那你起來幹什麽?躺回去。”
子楚嘀咕:“丟臉。”
朱襄樂道:“你現在不丟臉?不過確實躺著更丟臉。”
他蹲下:“上來。”
子楚:“啊?”
朱襄回頭:“我背你上馬車,比被人抬著上馬車有麵子一點。等到了家,我先給你做個輪椅你再出門。”
“回去休息一下就好,用不上輪椅。”子楚想了想,確實被人背著比被人抬著稍稍有麵子點,便在仆從的攙扶下趴到了朱襄的背上。
朱襄能背一籮筐穀子,背子楚不在話下。他甚至覺得子楚比穀子還輕一些。
“稷翁,你們慢慢聊,我先帶夏同回去休息。”朱襄毫不客氣道。誰讓秦王現在不是秦王呢?
秦王單手抱著嬴小政,另一隻手擺了擺:“你好生照顧子楚,待子楚身體好了帶他四處逛逛,我有李牧、蒙武和政兒陪著就成,不用管我。”
“政兒,照顧好稷翁。”朱襄道。
嬴小政抱著秦王的脖子,嚴肅點頭道:“舅父放心。阿父好好養身體。”
子楚都已經丟過臉了,也懶得再逞強,聲音微弱道:“好。”
於是在外圍根本沒資格湊上來的當地吳越貴族的圍觀下,朱襄將子楚背出了圍觀的人群,在吳越貴族遺憾的眼神中登上了馬車。
朱襄把子楚背著,就是因為迎接的人太多把碼頭堵了。很多人都在猜測這次三位秦國高官親自來隆重迎接的貴客是誰,想要趁機露個臉,最好找到機會攀談。
把子楚從人群中抬出去,不如朱襄親自將他背出去,讓他的臉麵稍稍好看一些。
“你怎麽來了?”朱襄把子楚背到馬車上後,替子楚把了把脈,看了看眼瞼,眉頭緊皺,“你沒告訴秦王你暈船?暈船嚴重了也會死人!你不要命了!”
子楚見朱襄關上馬車門立刻變臉,才明白朱襄剛才的“嘲笑”,是不想讓秦王看出朱襄的抱怨。
他立刻解釋:“我以前沒有暈船的症狀,待天氣熱起來後身體有些不適,又坐了太久的船,才有一點暈,不過也不嚴重,放心。”
“我到了秦國之後,哪次和你久別重逢你不是病著?你上次去戎狄也是被抬著回來,這次來吳城又是被抬著出來,你讓我怎麽放心?”朱襄壓低聲音罵道,“我說了多少次,命沒了,你現在追求的什麽都沒了,你就是不聽勸!你對你的身體沒有一點數嗎?秦王讓你來,你就跟著來?!”
子楚苦笑:“真的隻是輕微暈船……你還會把脈了?”他趕緊轉移話題。
朱襄祛濕的茶遞給子楚:“學了些皮毛,勉強能應對一些簡單病症,免得身體不適的時候沒辦法急救。”
子楚道:“你真是什麽都能學。”
朱襄罵道:“都說久病成醫,你能不能學一點?”
子楚:“……”轉移話題失敗。
他歎了口氣,一邊喝著祛濕的茶,一邊聽朱襄罵了他一路。
若是對其他人,子楚能說出很多解釋的話。但對朱襄,他完全不敢狡辯。
秦王選他一同出門,除了他的身份最好為秦王打掩護之外,也有王位繼承上的考量。
秦王此次出行,最壞的後果就是中途病逝。雖然太子柱坐鎮鹹陽,手握監國大權,但秦王疑心病很重,仍舊要預防他病逝在遠方,有人捏造他的遺詔挑起王位爭奪。
太子柱的王位肯定很穩固,但他看中的再下兩代繼承人子楚和政兒卻不一定。所以秦王要將子楚留在身邊,好在他意外崩逝時與太子柱一內一外迅速穩定局勢。
所以別說子楚之前真的沒有暈船的跡象,即便有,子楚躺也要躺著一起來。
以朱襄才智,自然能很快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子楚才無話可說。這確實是他自己跟來的。
秦王讓他一同出行的目的就是進一步鞏固他的繼承權,如果他生病了就本末倒置,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生病為理由留下,秦王會另想辦法,比如讓蒙武或者朱襄承擔他的角色。
待朱襄罵口渴了,使勁灌水的時候,子楚才開口道:“喝了點茶,我已經好多了。你聽我說話聲音都中氣十足。”
朱襄白了子楚一眼:“政兒出門在外都沒掉秤,你好好的在鹹陽養著,又瘦成了一把骨頭。”
“首先,朱襄你以前說的,隻有說小豬崽的時候才說掉秤。”子楚見朱襄罵完後已經消氣,語氣隨意起來,“再者,我隻是在船上時有點吃不下東西,才稍稍消瘦了一些而已。”
“我收了些沒毒的菌菇,又挖了春筍,給你做頓爽口的開開胃。”朱襄通過自己淺薄的醫學知識觀察,子楚應該是濕氣太重身體不適後引發的暈船,先用時鮮蔬菜用薑蒜醋烹飪祛濕開胃,至於辣椒,得看子楚能不能承受得住了。
“好,聽著就有食欲。”子楚抱怨,“我是再也不想吃魚了。君上每天都在釣魚,還偏偏每天都能釣上來魚。我真是聞到魚味都想吐了。”
朱襄道:“看來你暈船,還有每天吃魚,吃膩後引發食欲不振的緣故。放心,保證桌子上沒有魚。蝦吃嗎?”
子楚使勁擺手:“水裏的東西都不想吃。”
朱襄道:“海帶海草還是可以用來調味,十分鮮美。”
子楚道:“有魚腥味的不吃,其他你隨意。”
他搓了搓手,抱怨道:“我就不該和你學做菜。君上釣上來的魚不放心其他人烹飪,非讓我看著膳夫一起做。”
朱襄板著的臉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那你的手估計都被魚醃入味了,回去給你找幾瓶政兒護手護臉的油膏擦擦。君上怎麽每日吃魚都不膩?”
子楚一臉生無可戀:“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朱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下馬車的時候,他就不再生子楚的氣了。
他知道子楚對權力的渴望,知道子楚在走上秦王這條荊棘之路上的步履維艱。子楚在通向秦王的道路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哪怕已經獲得了極大優勢,也生怕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哪怕比起曆史中的嬴政,子楚走向秦王的道路都要更為艱難。
因此在子楚認為自己撐得住的時候,哪怕會生病受傷,他也一定會走在最為“正確”的路線上,朱襄若氣不消得快一些,早就被子楚氣死了。
還好自家政兒不像子楚。
“這院落倒是別致。”子楚一進居住的院落,就喜歡上了。
“隻有蘇……吳城附近才能有這樣的景致。”朱襄介紹道,“小橋流水,白牆青瓦,翠竹蔥蔥,是不是看著心情就很舒暢?”
朱襄“裝修”的小院落,用上了他後世見過的蘇州園林一些取景技巧,講究的就是一個小巧別致,用上了許多南方才有的植物,給從秦國而來的秦王一點小小的“異域震撼”。
子楚的審美和老秦王差不太多。子楚都滿意了,老秦王一定也會滿意。
子楚扒拉了一下灌木叢,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在院落裏的平整地上種菜。”
朱襄扶著子楚道:“那是。我種的這些菜也能算珍稀植物,還能隨時現吃現采,不比從別莊遠遠運來的菜新鮮?你先休息,等你能自己走路了,我給你介紹。”
子楚道:“好。”
水早已經燒好,朱襄吩咐人伺候子楚洗澡,他擼起衣袖給子楚做點粥墊肚子。
朱襄翻了翻廚房的食材,發現這次送竹筍的人,居然還采到了一種珍惜野菌——竹蓀。
竹蓀看上去就像是白色塑料網,是一種名貴菌類,多生長在竹林中,味道十分鮮美。朱襄在後世吃竹蓀的時候,一般直接喝竹蓀青瓜湯,將竹蓀鮮美清淡的口感發揮到極致。
這裏沒有青瓜(即小黃瓜),朱襄想了想,用鴿子吊了個高湯,加入竹蓀和竹筍燉煮至軟爛後將鴿子取出。
朱襄戴上用開水燙過的棉布手套,將鴿子肉撕下來,切成肉末。
他又將鴿子湯濾出來,把裏麵還完整的竹蓀和竹筍挑出來洗幹淨切碎。
之後朱襄拿出砂鍋,將鴿子肉末、切碎的竹蓀和竹筍放進去,倒入濾清的鴿子湯,再抓兩把米,蓋上蓋子小火煨煮。
等瓦罐粥沸騰時,朱襄一邊往裏麵放鹽,一邊沿著順時針攪拌,防止粥糊底。
子楚洗完澡出來時,瓦罐粥已經熬好。
朱襄從壇子裏摸出一把青菜切絲,拌上幾滴芝麻油和辣椒油,和瓦罐粥一同端了出去。
食欲不振的子楚一聞到瓦罐粥的味道,就意識到自己不是真的食欲不振,隻是很久沒吃到好吃的東西。
“這個鹹菜比你給我送來的鹹菜滋味不同。”子楚在友人麵前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一邊就著泡菜喝粥一邊道。
朱襄介紹:“我給你送來的是幹鹹菜,這個是泡菜,雖然都是用鹽醃製,醃製方法不同,口感自然不同。這個泡菜裏我放了生薑、辣椒、花椒,泡幾日就拿出來吃,不泡太熟,吃上去特別爽口。”
子楚道:“怪不得舌尖有點麻。這個紅油沒有茱萸油的苦澀,就是你說的辣椒油?”
朱襄道:“吃不慣辣椒,我給你換一疊。”
子楚護住泡菜:“吃得慣。”
朱襄狐疑:“該不會禦醫讓你忌口,你已經很久沒吃辣了?”
子楚立刻道:“沒忌口!”
朱襄明白,禦醫肯定讓子楚忌口了。
不過就幾滴辣椒油,不會礙事,朱襄見子楚吃得歡,便假裝被騙了。
隻要能吃得下東西,吃下幾滴辣椒油的後果不會太嚴重。
吃飽肚子後,子楚感覺身體終於有了力氣。
他在船上睡多了,一時半會兒睡不著,便由朱襄陪著一邊散步,一邊詢問朱襄離開鹹陽後的經曆。
雖然朱襄有送信回鹹陽,但信上能說的,和見麵後朱襄說出來的內容自然會有所不同。
比如朱襄不會在信上詳細寫政兒第一次掉牙的時候張若、蒙武、李牧差點被嚇死。
子楚笑道:“連張卿都成為你的友人了?”
朱襄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道:“是長輩,不是友人。”
子楚道:“我看你之前的上書,明明對蜀郡郡守不是很滿意。”
朱襄道:“我對事不對人,蜀郡確實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張公已經做到了他能做的極致也是事實。以前蜀郡需要張公這樣能率兵打仗的郡守,現在蜀郡需要李冰那樣的能搞基礎建設、能撫民的郡守,他們都沒有高下之分。”
子楚道:“你撒謊,你明明認為李冰更厲害。”
朱襄笑道:“等李冰把分水堤壩修好之後,我才能這麽說。”
子楚問道:“這也是一種對事不對人?”
朱襄道:“對。來了海邊怎麽能不吃海鮮,等你不再厭惡魚腥味了,我帶你去吃海鮮。政兒特別喜歡吃一種沙灘上的蟲子……”
“停!”子楚罵道,“你不要老帶政兒去吃奇奇怪怪的東西!”
朱襄攤手:“夏同,你要學政兒,什麽都能吃,這樣才長得壯。我看政兒再長幾年,都能把你單手拎起來扛肩膀上了。”
子楚嘴角抽搐:“把親父拎起來扛肩膀上的是什麽不孝子?!”
朱襄道:“逃難的時候?”
子楚的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了:“我都要被政兒扛在肩膀上逃難了,你怎麽不說秦國亡了?”
朱襄認真道:“夏同,別擔心,你一定活不到秦國滅亡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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