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1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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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小政笑道:“很多人都會羨慕嫉妒我。”
老秦王摸了摸嬴小政的腦袋,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就像是一位真心為曾孫開心的老人。
或許他此刻的確是真心的。
他已經老了,越老越恐懼,但也越老越灑脫。
他會防備太子柱,甚至防備已經成年、羽翼漸豐的子楚,但這位小小的曾孫,一直不是老秦王防備的對象。
政兒是他的曾孫,就算成為秦王,那也是第四代的秦王。若要忌憚,也該是子楚去忌憚,而不是曾祖父忌憚。
老秦王對嬴小政使出的手段,一直不是因為嬴小政,隻是因為朱襄。
身為君王,即便他知道朱襄沒有私心,知道朱襄凝聚的力量都會成為秦國的力量,但有一個天下人人人稱讚的聖人臣子,他仍舊會習慣性的忌憚。
這就像是他曾經時不時對白起動殺心。
他難道不知道白起沒有反意,不知道白起即便與他舅父為友也不會改變對自己的忠誠,不知道白起視自己為恩主絕對不會背叛自己和秦國?
他都知道。
但他仍舊會時不時對白起動殺心。並非白起之錯,隻是白起在秦國軍中聲望太過,動搖了秦王的威信。
他時不時地敲打一下朱襄,也是這個原因。
“政兒,如果你手下的人功高蓋主,你會如何?”朱襄走到稍遠的地方與農人攀談,秦王才問道。
嬴小政難得在老秦王麵前露出了一個不怎麽像孩童的清淺微笑。
“曾大父,我的功德不會有任何人能超過,所以我無懼。”
第103章 火烤楚軍營
朱襄突然發現,老秦王看向嬴小政的眼神變得很複雜。
有一點欣慰,有一點驕傲,還有一點惱羞成怒的咬牙切齒。
晚上,朱襄戳了戳同睡的小胖墩:“政兒,你說什麽刺激你曾大父的話了嗎?”
嬴小政得意道:“曾大父問我遇到功高蓋主的人怎麽辦,我回答不會有人的功勞高過我。”
朱襄聽完後,神情比嬴小政更得意:“那是。政兒果然最厲害,看看這境界差距!怪不得他心情這麽複雜!”
舅甥二人躲在被窩裏竊竊私笑,一點都沒把戰國大魔王老秦王放在心上,真可謂膽子比天還大了。
嬴小政來到夢境房間中,手撐著下巴,看著同樣動作的“秦始皇”很久,然後感慨道:“舅父真是……無論我做什麽都對嗎?如果換作其他孩童,恐怕已經被舅父寵壞了。”
夢境中的自己仍舊沉默,沒有回答。
嬴小政現在來到夢境中之後,不再把所有時間都用來學習。他將一半的時間用於回憶和思索自己在現實中的收獲。
一旦進入夢境房間,他的思維和心智就會到達成年人的境地。現實中被身體局限所忽視的問題,在這裏都能撥開迷霧。
比起不斷接受另一個自己的思想,嬴小政逐漸認為,這樣對他自己的幫助更大。
嬴小政想法的改變,是源自朱襄的教導。
朱襄告訴他,可以集思廣益,但不要偏信。
就像是種地一樣,同一個種類的種子種出來的小苗不同,同一株小苗上長出的葉子也不同。哪怕是夢境中自己的思想和學識,也隻能成為孕育他的養分。
是土壤,是陽光,是雨露,是肥料。
然後,這一切將培育出與眾不同的植株,展開枝葉,開花結果。
“我現在見解已經和你不同了。”嬴小政看著夢境中的大秦始皇,小聲道,“我好想和你聊聊,爭論我們見解不同的地方。或許真的如舅父說,我缺少一個同齡的朋友。就像是舅父、藺伯父之於阿父那樣。真羨慕阿父。”
嬴小政認為,自己在現實中恐怕不可能有這樣的朋友。
如果夢境中的自己能夠開口說話,或許他才能有自己的朋友吧。
不過,這隻是一具承載了知識和記憶的空殼而已。
嬴小政遺憾地離開夢境,卻不知道他一離開夢境,夢境中的他就睜開了雙眼,神情複雜。
而後夢境破碎。
嬴小政刺激了一番老秦王之後,老秦王別扭了好久,直到楚軍敗退時,他才恢複了以前淡然的模樣。
秦楚大戰十分枯燥,沒有多少可說的地方。
如後世許多朝代在統一天下後就荒廢了軍隊一樣,楚國在攻占吳越,基本將南方統一之後,就荒廢了舟師。
因為爭霸中原用不上了。
如果不是如此,白起臨時拚湊出的舟師也不會打楚國一個措手不及。
秦國的楚國外戚將秦王微服出巡的消息傳遞給楚國之後,春申君力主攻打江東之地。
楚國大貴族議論紛紛,同意了春申君的提議。
雖然他們平時彼此拖後腿,遇到大事時,終於勉強聯合起來。
聽聞太子柱是一個無能軟弱之人,對秦國宗室和外戚十分寬厚。如果老秦王死了,太子柱繼位,楚國就能安穩很多年,說不定他們這一代貴族死之前都不會再和秦國發生戰爭。他們就能高枕無憂的享樂了。
於是以春申君為主導,各地貴族拚湊起號稱二十萬大軍,駐守長江北岸,想要渡江攻打江東。
王翦指揮舟師在江邊列陣,成為名義上的主帥。
李牧偷偷潛回軍營,是實際的主帥。王翦是他的副將。
蒙武則負責支援,以免楚國聲東擊西。
為了隱藏身份,李牧扮作王翦的親兵和貼身護衛,和王翦同吃同住。
王翦壓力極大。
李牧觀察了王翦幾日,見王翦這狀態實在是緊張過頭,隻好勸慰道:“王卿,你似乎對我有意見?”
王翦嚇得手中毛筆都掉了。
什麽叫做“對我有意見”啊!李將軍別亂說。
“沒有!”王翦立刻否認。
李牧道:“王卿是否因為朱襄所說之事,擔心我嫉妒你?”
王翦:“……怎麽可能!李將軍怎麽可能嫉妒我!”
李牧看著王翦慌亂的模樣,心想怪不得朱襄和藺贄都喜歡打趣他。真是有趣。
不過李牧是個好人,所以他隻試探了一下,便不再逗弄王翦。
“既然朱襄說你是友人,那麽我們二人也直呼對方名字吧。”李牧收起嚴肅的表情,恢複平常隨和的模樣,“朱襄誇你,對你我二人都有好處,我不會心生不滿。”
見王翦沒反應過來,李牧進一步解釋道:“秦國最好不止一位‘武安君’。你若成為秦國另一位‘武安君’,我才更安全。同樣,等你成為秦國的‘武安君’之後,有我與你競爭,你也更安全。”
李牧想起在養老的白公,臉上浮現譏諷的微笑:“朱襄曾經說,‘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王翦驚恐地看著李牧。他沒想過李牧會對他這個陌生人推心置腹,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李牧半開玩笑道:“明白這一點,就放寬心建功立業,我會助你,武成君。”
王翦咬緊了牙關,起身走到李牧麵前,抱拳道:“為何你會如此信任我?你不怕我將此事泄露出去?”
李牧道:“你是朱襄友人,所以我信你。”
王翦道:“隻是這樣?”
李牧道:“隻是這樣。你若與朱襄再熟悉些,就明白朱襄的識人之能。”
王翦麵色古怪:“聽李將軍如此說,似乎隻要朱襄新交了朋友,朱襄所有的友人都新交了一個朋友?”
李牧失笑:“你這麽說也對。”
王翦還是不理解:“但朱襄認識我不久,你們怎麽能如此信任我?朱襄又怎麽能如此信任我?”
李牧見終於露出“真麵目”的王翦,笑著歎了口氣:“朱襄能相人。雖然他自己不承認,但他一聽到一個人的名字,看到一個人的麵相,就能把對方品行和成就猜得差不多。而且你是初次接觸朱襄,朱襄卻不一定是剛認識你。他早就關注你了。你不是知道他舉薦了你嗎?”
李牧透露了一個老秦王沒說過的消息:“朱襄收集了你與他人論兵的言論,以及你在戰場上的表現,還與白公範公等人討論過你。他不是毫無根據地信任你。”
朱襄若在這裏,能解釋得更明白一些。
雖然他信任王翦是因為王翦是曆史名人,但誰知道平行世界的曆史名人是不是都有才華,他不會因為史書中的言論,就偏信一個人。
何況史書隻會描寫人的一個側麵,說不定在史書之下,這個人與後世記載正好相反。
所以朱襄嘴裏嘀咕著集郵,其實沒有主動去接觸過誰。即便曆史名人和他相遇,他也是先了解了對方之後,才決定如何與對方相處。
比如李冰入蜀後才成為朱襄的友人,呂不韋現在都沒有成為朱襄的友人。
朱襄視王翦為友,是因為王翦得知是自己舉薦了他之後,雖然表麵上沒有過多動作,但與他的好感度立刻飆升了兩心半。
王翦這樣表麵上很矜持,心中卻牢記恩情的表現,才讓朱襄認為這人可交。
朱襄原本隻是好奇王翦,搜集了王翦一些生平,確定王翦確實有才華,將其舉薦給秦王。私交是從現在才開始。
他不會告訴友人自己的評判標準,但友人都很信任他的識人之能。
李牧在心裏補充,再者,他們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就算朱襄偶爾看走了眼,新交的友人背叛了朱襄,他們也能立刻將那人揪出來碎屍萬段,不會影響到朱襄。
“這可真是……”王翦直起身體,深呼吸道,“我這才明白,朱襄公的友誼,可真貴重啊。”
李牧道:“確實如此。”
王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捋了捋自己鬢邊的發絲冷靜了一下。
“李牧,你們圍繞朱襄公集結成這麽穩固的團體,可曾想過秦王會忌憚朱襄公?”王翦冷靜道,“王不會允許這樣的團體存在。”
李牧道:“我知道。即便王知道朱襄沒有野心,也不一定能容忍這件事。但政兒是朱襄唯一的血緣後代,隻要政兒能一直如此優秀,就沒有什麽可懼怕的地方。”
王翦反駁:“或許現在的王不會忌憚自己的曾孫,但太子柱呢?公子子楚呢?”
李牧笑道:“太子柱敦厚,公子子楚……你與夏同接觸久了,就知道夏同絕不可能忌憚朱襄。夏同或許不是我們的友人,但他一定是朱襄的友人。”
王翦沉默了許久,道:“我忠於秦國,忠於秦王。我或許會做出和你們不同的選擇。”
李牧道:“隻要秦王誌在天下一統,你與朱襄的選擇就不會不同,與我等朱襄友人的選擇也不會不同。平定這個亂世,需要朱襄。”
王翦又沉默了許久,然後無奈地歎了口氣,苦笑著道:“的確如此。”
“你不需要立刻做出決定,就像是我現在也並未視你為友一樣。”李牧道,“之後相處的時間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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