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2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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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得戳了戳嬴小政的肚子:“小沒良心的,舅父在前麵受苦,他倒是在這裏偷懶。”
雪放下手中刺繡:“政兒之前哭了好幾日的靈,之後又要扶棺送先主入陵。他如此勞累,抓緊時間休息怎麽了?再說你在前麵赴宴,怎麽就叫受苦了?”
朱襄坐在雪身邊,環著雪,頭放在雪的肩膀上道:“我知道政兒累,我就說說。不過赴宴真的就是受苦。”
他開始抱怨,菜難吃,酒難喝,和人勾心鬥角也累。
朱襄抱怨:“秦國國喪,怎麽還有酒?還不如喝白水。而且秦王宮的酒什麽時候這麽難喝了?我給的釀酒方子白給了?”
雪無奈道:“你沒聽荀子講解宴請嗎?那不是酒,是一種放了特殊草藥的代替酒的飲品。”
朱襄道:“我還真沒聽,誰會聽宴席上會上什麽酒水菜肴?”
雪更無奈了。你是禮官,你還不聽?雪輔佐秦王後華陽夫人準備宴席,都把菜單記得七七八八。
朱襄隨意和雪閑聊了些日常的事。聊著聊著,朱襄也犯困了。他鑽進嬴小政的被窩裏,與嬴小政一起呼呼大睡。
雪放下刺繡,拿起賬簿,一邊看賬簿,一邊給朱襄和嬴小政打扇子驅趕蚊子。
屋內熏香的煙霧嫋嫋升起,屋內除了朱襄和嬴小政略大的呼吸聲,就是雪翻書的聲音。明明有聲音,也顯得十分靜謐。
待煙霧彌漫,蚊蟲不會再出現,雪放下扇子,看著良人和孩子的睡眼微笑。
與良人和孩子分別那些時日,雪時常孤單得睡不著。不過後來她也習慣了。
一旦白日有許多事可做,晚上就不會太思念在遠方的家人。這就是良人常常對她說的,“雪,你該找些自己想做的事,不要把精力都放在我和政兒身上,這樣才能過得開心”吧?
不過雖然她找到了想做的事,還是與良人和孩子在一起的時候最開心。
她將賬簿放好,也臥在朱襄和嬴小政身側,與兩人一同偷得浮生半日閑。
朱襄以自己在宴請時睜著眼睛睡覺的強大天賦,讓諸國使臣知道了他是一個遺世而獨立,不能隨意搭話的人。
連黃歇都有些為難,不知道要如何引起這位人間仙人的興趣。若是朱襄沒興趣,他就不可能找到機會與朱襄結交。
他思來想去,找到了藺贄幫忙。
藺贄回到秦國後,沒有立刻回鹹陽。他為秦王柱辦了些事後,才堪堪趕上葬禮的尾聲。
之後,他也要同秦國百官一同送秦昭襄王下葬,暫時不離開鹹陽了。
藺贄回到鹹陽後,黃歇立刻前來拜訪,奉上重金,希望藺贄能夠幫他引薦。
此時朱襄正在藺贄家中。
藺贄開玩笑道:“你說這重金,我收還是不收?”
朱襄提醒:“你收受賄賂,小心被君上關牢裏。”
藺贄道:“這你不用擔心,我隻要分一半給君上,君上就不會罰我。”
子楚道:“見者有份,你不分我一半,我就以太子的身份上告你。”
藺贄罵道:“屁,想都別想,別想從我手裏摳出東西!你都當太子了,該你給我東西。你不賄賂我,我就去支持你的兄弟,你以為你當太子就穩了嗎?”
子楚深呼吸:“朱襄,你聽聽藺禮說的什麽蠢話?這話傳出去,他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
朱襄敷衍:“沒事,禍害遺千年,我相信藺禮一定能逢凶化吉。”
子楚道:“下次我不會和你一起來見藺禮。我應該和蔡澤一起過來。”
藺贄疑惑:“對了,蔡澤呢?他居然不出城一百裏來迎接我這個摯友?難道他當了丞相之後,就驕傲了?”
朱襄道:“我和子楚都出宮了,你猜誰在宮裏處理我們該做的文書?”
子楚幹咳了一聲:“我該做的事,回宮之後自會做。”
朱襄齜牙:“我好不容易推給蔡澤的事,回宮之後絕對不會做。”
子楚無語:“蔡澤多倒黴才會與你結識?”
朱襄道:“彼此彼此。”
藺贄點頭:“蔡澤多倒黴才會與你二人結識?”
子楚和朱襄異口同聲道:“你最沒資格說這句話!”
藺贄捋著自己剛修剪的美須:“我知道你們嫉妒我品行高潔,才華橫溢。沒關係,我心胸寬廣,不和你們計較。”
藺贄的老仆忍不住提醒:“主父,春申君還在外麵等候。”
藺贄露出恍然神色:“對哦,把他忘記了。話題轉回來,你們說這個重金我收不收。”
朱襄道:“收,我拿五分之一。君上、夏同、蔡澤各拿五分之一。”
藺贄露出肉疼的神色:“我就隻得五分之一?朱襄你太狠了。誰說呂不韋是奸商?你才是真的奸商。”
子楚道:“若是呂不韋在這,恐怕這錢全部都會落入朱襄囊中。既然是拜見朱襄,朱襄不收點禮物怎麽行?”
朱襄讚同:“對,你還得額外拿錢賄賂我,我才去見春申君,不然不見。”
藺贄揮袖子驅趕朱襄:“去去去,那我不見了。”
朱襄笑道:“現在才說不見?晚了?走,子楚,我們去他庫房裏搬東西!”
子楚與朱襄一同起身,往藺贄後院庫房走去。
藺贄對他們倆的背影破口大罵,罵完後對仆從說準備馬車,他們盯上什麽就給他們搬什麽。
家仆哭笑不得。
子楚和朱襄離開後,藺贄整理了一下衣衫,披散著頭發出門迎接春申君。
他滿臉愧疚:“我剛正在沐浴,讓春申君久等了。”
春申君見藺贄居然披散著頭發,不疑有他:“不,是我冒昧來訪,請藺卿不要怪罪。”
這個時代的卿大夫都很重禮儀,特別是藺贄還自稱荀子弟子,在楚國經常與人討論儒學,自然應該更加注重禮儀。
卿大夫見貴客,肯定會特意穿戴好衣冠以示尊重。藺贄竟然披散著頭發,恐怕是真的出來得很匆忙。
若是其他人,春申君可能以為受到了輕視。但藺贄一直很懂禮知禮,他應該是怕自己等久了,所以來不及吧。
春申君這麽想後,對藺贄多了幾分親切。
藺贄聽了春申君的請求之後,苦笑道:“雖然我是朱襄的友人,但正因為是友人,我才不能無視他的意見,隨意帶人去拜見他。若我這麽做,別說我的門檻會被人踏破,恐怕朱襄也煩不勝煩了。”
春申君心情低落:“也是……”
“不過春申君名聲在外,或許朱襄也想見見春申君。”藺贄話頭一轉。
春申君立刻道:“藺卿能為我引薦?無論朱襄公是否願意見我,我總要試一試。”
藺贄道:“當然可以。隻是朱襄現在住在宮城中,若想與六國使臣見麵,恐怕先要過秦王這一關。”
藺贄看向春申君身後禮物,道:“你這些禮物,我替你送給秦王,對秦王表明心意,你看如何?”
春申君臉色一僵:“見朱襄公,還得秦王同意?”
藺贄露出了疲憊又痛苦的微笑:“朱襄對秦國的用處,春申君難道不知?現在六國使臣皆想接受朱襄指點,哪怕隻言片語,可能都會讓他們受益無窮。”
他沒有多說,隻背著手,對著鹹陽宮仰頭長歎,笑容苦澀極了。
春申君見藺贄神情,立刻明白了藺贄的言下之意。
朱襄看似是受寵,其實秦王讓朱襄住進鹹陽宮,是在軟禁朱襄,隔絕朱襄和他國使臣。
春申君又想到朱襄在宮宴上落寞又空虛的神情,想起朱襄和魏國、趙國使臣隻寥寥數語的對話,心裏唏噓不已。
恐怕朱襄自己也知道他被秦王囚禁了。
果然,以朱襄公的高潔,怎麽會真的願意完全聽從暴虐秦王的命令?秦王也知道不能完全控製住朱襄公,所以才囚禁朱襄公。
朱襄公看似被秦王重用,實際上入秦之後根本沒有在秦國朝堂擔任過高官,隻是秦王給他額外權力讓他做事。而朱襄公做事時,身邊一邊都有官員輔佐。
這看似輔佐,實際上又何嚐不是監督?
若朱襄公到了他國,哪國國君不把朱襄公拜為相國?而朱襄公在秦國,居然連朝議都不能參加。
秦王對朱襄公真是太過殘忍!
藺贄問道:“你還要見朱襄嗎?”
春申君猶豫。
秦王說要通過他才能見朱襄公,就是令六國使臣知難而退吧?而且即便他知曉了朱襄公的處境,朱襄公也有意離開秦王,他又如何幫朱襄公脫離苦海?
藺贄歎了口氣,道:“其實我還是希望春申君能與朱襄見麵,至少多一個外人與他聊天,他也會開心許多吧。當年在邯鄲的時候,朱襄鋒芒畢露,與整個邯鄲城的士人論戰。現在的他隻隱藏在秦王的影子中,世人大概已經忘記那個意氣風發的朱襄公了。”
春申君立刻道:“請藺卿幫我將禮物呈給秦王!”
聽藺贄說到這份上了,春申君就算心裏有再多顧慮,他也要見一見朱襄公了。
如果能勸得朱襄公與秦國離心,哪怕秦王不放朱襄公離開,秦國恐怕也難以再利用朱襄公。
而且他將朱襄公處境傳出去,秦國借朱襄公而宣揚的偽善名聲一定也會崩塌。
至於朱襄會不會因他這麽做而身亡……雖然黃歇很敬重朱襄,但六國任何人都一樣,越敬重朱襄,越希望朱襄死在秦國。
黃歇離開後,藺贄在庫房裏找到了他的小偷友人二人組,把自己說的話告訴了這兩個小偷。
朱襄:“?”
子楚:“?”
藺贄你有病吧?突然加什麽戲!
藺贄笑眯眯道:“君上不是正愁不知道是誰在傳朱襄的謠言?黃歇若誤會,肯定會找鹹陽城中一些厭惡你倆的人合作。他們傳的流言越多越離譜,露出的破綻就越多。再者……”
藺贄笑了幾聲,賊兮兮道:“朱襄為何不去朝堂,為何在鹹陽宮,這背後真相肯定有人知曉。所以根據謠言,大概就能判斷說謠言的人處於何種地位。”
他現在所說的話與真相相差甚遠,完全不知道真相的人會直接傳播謠言,對真相知曉一二的人會潤色,而完全知曉真相的人估計就會暫時觀望。
“如果他們傳這個謠言,就不僅僅是打擊朱襄和我的名聲,更是打擊秦國的名聲。”子楚冷笑,“我就有充足理由動他們。”
現在那群人傳自己和朱襄的流言,哪怕傳他要犯上謀逆,他都隻能忍著不動手,因為這是“私事”,他動手就是打擊政敵。
雖然秦王可能不在乎他打擊政敵,但秦王剛繼位,子楚不想立刻做出爭權奪利的事,免得降低在秦王心底好感。他隻能等待秦王自己忍無可忍動手。
若是對方直接針對秦國,那麽這件事處理起來就容易多了。
朱襄疑惑:“藺禮,你毒主意怎麽這麽多?你不是道家嗎?”
藺贄挑眉:“道家包容萬物。你要學道嗎?我教你!”
朱襄使勁搖頭:“……不了不了,我覺得你這個老莊之道有點不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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