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2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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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朱襄勸道:“子楚將成蟜交由王後養育才是有一顆慈父之心。太子府邸條件再好,能有秦王後身邊條件好?秦王後又未曾生育,子楚記在她名下時已經成年,成蟜是她養育的第一個孩子,肯定將他護得如眼珠子。即便政兒繼位,恐怕成蟜仗著有大母嬌寵,也敢在政兒王座前躺地上打滾耍賴。”
    荀子表情一僵,隨即臉色一沉:“這公子以後你要好好教育,斷不可讓他在朝堂上打滾!若他做此等無禮的事,你就要代他受過!”
    朱襄:“?”為什麽我要代他受過?我犯什麽錯了?
    他隨即找到子楚,讓子楚以後把成蟜交給藺贄教導。
    “這樣如果成蟜被嬌寵太過行事不端,那就是老莊的錯,和荀子沒關係。”朱襄道,“荀子肯定就不會揍我了。”
    子楚:“……你與其想成蟜被寵壞後自己受過,不如想想教好他?”
    朱襄意味深長道:“你不懂被祖輩帶大的孫兒有多受寵,他品行可能端正,但行事……我覺得估計就和藺禮差不多吧。真的,聽我的,讓藺禮教。”
    子楚沒有答應,抄起衣袖就和朱襄打了一架。
    藺贄那時候還不在鹹陽。等他回到鹹陽得知此事時,立刻拍著胸脯保證自己把公子成蟜教導成才。
    路過的嬴小政深深歎了口氣,有點難以想象成蟜會在自己的長輩手中成長成什麽鬼樣子。
    要不,自己帶?
    嬴小政想起夢境中的嬴政那些不成器的兒子,嘴角微抽。
    他決定相信舅父和藺伯父。大不了,他找最靠譜的蔡伯父教導成蟜。
    “回鹹陽後,發現君上的日子真不好過。”朱襄在陪子楚、嬴小政結廬守陵的時候,生著篝火,一邊烤土豆和南瓜,一邊感慨道,“鹹陽中關於我和你是幕後黑手的流言,守孝禮製的爭端,你剛出生的幼子被拿來當筏子……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藺贄道:“新王繼位,試探的人接踵而至,正常。”
    蔡澤問道:“我們在先主陵前烤土豆真的沒問題嗎?”
    子楚:“……”
    他避開蔡澤正直的目光:“隻是烤火,大父不會怪罪。”
    蔡澤道:“我當然知道先主不會怪罪,但這合乎禮儀嗎?”
    朱襄把著蔡澤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肚子餓了,我們總不能不吃東西吧?比起讓其他人伺候我們吃東西,我們自己生火做飯,這不是更顯得我們對先主的敬重嗎?”
    蔡澤默默將朱襄把著他的手臂推開:“我聽聞你們三人在藺公墓前奏辭。”
    子楚臉色漲紅:“那……那不一樣。我肯定不會在這裏奏樂。”
    蔡澤歎氣:“夏同,你別被朱襄和藺禮帶壞了,你是將來要當秦王的人。秦王若學了他二人的模樣,那是丟秦國的臉麵。”
    藺贄道:“這我就不愛聽了。你就算鄙視我,這位可是舉世聞名的大賢朱襄公!未來的秦王若像朱襄公一樣品德高尚,這是天下人的幸事!你居然侮辱朱襄公,你知道以朱襄公為榜樣的人會如何罵你?”
    朱襄道:“對,我可是天下大賢,蔡澤你放尊重點!”
    子楚捂臉。他會將蔡澤的勸告聽進去。
    睡飽了的嬴小政聞著烤土豆的香味從屋裏出來,聞言腳步一頓,轉身回屋。
    他不想參與這場無聊的討論,還是等舅父烤好之後送過來吧。
    蔡澤也不想繼續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給友人鄙視的眼神,影響感情。
    朱襄是大賢,和朱襄丟人,兩者間並沒有什麽衝突。
    “一代秦王有一代秦王的處事方式,先主直接用威權,君上更柔和一些。”蔡澤將話題轉回來,“柔和不代表好欺辱。君上這樣的處理方式也是在彰顯他的能力。”
    藺贄道:“我倒是覺得君上應該恩威並重。”
    子楚讚同:“該殺就要殺,君父太柔和。”
    朱襄道:“現在還在孝期,君上可能不想見血。雖然可以將有異心的人驅逐,但君上可能更想讓朝中局勢穩妥一點,平和過渡。”
    藺贄道:“留下隱患可不叫平和過渡。”
    子楚道:“沒錯。”
    朱襄搖頭:“殺人和放逐多容易?但現在還有很多人不認可君上的才幹,君上直接用懷柔手段收複這些人,讓他們歸心,才對君上統治更有利。”
    蔡澤道:“對內懷柔,對外強硬,這就夠了。”
    四人從各自的角度出發爭吵起來,一邊爭吵一邊繼續烤土豆和南瓜。
    嬴小政正在長身體,處於半大小子吃窮舅父的年紀,餓得不行又出來一次。
    朱襄將烤好的土豆和南瓜遞給嬴小政,嬴小政蘸著放了辣椒麵和香料的粉料吃得腮幫子鼓鼓。
    長輩們也停下討論,吃飽肚子後繼續吵鬧。
    嬴小政打了個哈欠,懶得洗漱,回房繼續睡覺。
    朱襄拉住嬴小政,逼著嬴小政漱口刷牙後才準他睡覺。
    伺候完嬴小政這個小祖宗後,朱襄雄赳赳氣昂昂,回到篝火旁繼續和友人爭論。
    這一場論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辣椒麵呢?子楚,少吃點,你不能吃辣。”
    “我可以吃。”
    “我弄了個醋碟,還是蘸醋好吃。”
    “明明蘸醬油好吃。”
    “異端,異端,審判異端!”
    “朱襄你又說什麽胡話?”……
    守在一旁的護衛和官吏們都豎起了耳朵,聆聽這四位大賢的論戰。
    有官吏想要把這一幕記錄下來,又害怕泄露機密,隻能將此事藏在心中。
    不過他回去後轉念一想,四位大賢沒有避開眾人,幾乎是當眾討論,恐怕也不懼怕此事被記錄下來。
    甚至……他們是不是有意將此事傳出去?
    秦王柱很快得知了這四人的爭論,輕笑著搖搖頭,將此事的報告丟掉。
    這四個人都還是孩子啊。
    不過,果然除了朱襄,蔡澤才是自己最心儀的相國。
    對不住了君父,你推舉的藺贄,還是留給子楚吧。他們倆才臭味相投。
    “一代緊一代鬆,鬆弛有度才不會斷掉。”秦王柱站在窗邊,眺望秦東陵的方向,“我不知道能當幾年秦王,子楚啊,這幾年我好好休養生息,你當秦王的時候才能讓秦國這輛戰車繼續高速奔跑啊。”
    秦王柱這輩子唯一懼怕的就是老秦王。他雖然對老秦王唯唯諾諾,但對其他人可從來不是多好的脾氣。
    他就算不是太子的時候,也是老秦王唯二的兒子,太子唯一的兄弟。
    秦公子無功不得封君,但他卻被封為安國君,可見老秦王對他有多喜愛。
    秦王柱這樣的出身,其實恐怕比當過質子,知道何為忍辱負重的子楚更不懂得對臣子忍耐。
    但秦王柱決定忍下來,用懷柔的方式去麵對那些試探他能力、試探秦國是否還能繼續強大下去的人。
    老秦王過世前,為了幫他鋪平道路操之過急,讓秦國朝堂局勢十分緊張,宗室外戚勳貴都惶恐不安。六國也因為老秦王的威壓隱隱有聯合之勢。
    他要安撫國內,麻痹六國,才能積聚力量,讓下一代秦王以雷霆之勢,一舉掃滅六國。
    下次秦國再出重兵的時候,兵鋒就不會停下來了。
    秦王柱低頭看著自己蒼老的雙手,神情有些落寞。
    他其實也想做統一天下的那個秦王,就像是君父一樣。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年齡、自己的身體,他與君父一樣活不到那個時候。
    他繼位時輾轉反側,思索了一宿,思考自己要當怎樣的秦王。
    最終他決定,與其冒進,在秦國飛馳的半路上換駕駛人,讓秦國遭遇危險,不如更穩妥一些。
    更穩妥一些。
    他有子楚,有政兒,可以更穩妥一些。
    “但寡人還是不甘心啊。”
    秦王柱喃喃道。
    他深切地體會到了君父即將離世的時候滿心的怨憤不甘。
    真的不甘心啊。
    ……
    子楚和嬴小政回到鹹陽的時候,朱襄這個“保姆”自然也跟著回鹹陽宮了。
    藺贄這個“掮客”也終於“找到了機會”,讓春申君拜見朱襄。
    朱襄問道:“我需要按照你的戲本,扮演一個被囚禁的大賢嗎?”
    藺贄笑道:“不需要,你做你自己,說你的真心話即可。”
    朱襄疑惑:“不會幹擾你的計劃?”
    藺贄擠眉弄眼:“你當我是誰?無論春申君得出什麽結論,隻要他來鹹陽宮裏見你,我的目的就已經實現,你說什麽都不會影響我之後的舉措。你隨意。”
    子楚也道:“我倒想看藺禮的計劃失敗,你試試看。”
    藺贄鄙視道:“啊呸!也不知道我是為了誰,真是好心沒好報。”
    蔡澤歎氣:“好了好了,別聚在一起,你看到宮人驚恐的眼光了嗎?政兒也在這裏,不要給政兒造成不好的影響。”
    嬴小政老氣橫秋道:“蔡伯父放心,我已經習慣了,不會受影響。”
    就算舅父阿父伯父做出在光天化日之下,聚在鹹陽宮廣場的正中央大聲密謀這種蠢事,他也不會受影響。
    他不會犯蠢,絕對不會。
    蔡澤拍著嬴小政的肩膀欣慰道:“甚好,甚好。”
    他看著嬴小政,就像是看到淤泥中開出的蓮花,一群東倒西歪的歹竹中唯一身姿挺拔的好筍。
    秦國未來的希望,就全在政兒身上啊。
    案牘勞形後正在宮裏散步的秦王柱納悶地指著遠方的那一群晚輩,扭頭對荀子疑惑道:“他們是在幹什麽?”
    荀子恭敬道:“他們是在找揍。”
    秦王柱:“……寡人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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