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2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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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紅著臉道:“應侯、應侯不讓。”
“我沒怪你。”朱襄對韓非招了招手,“聽說你在學宮裏交了個叫李斯的友人,他衣衫不解地照顧生病的你,是個好人?”
朱襄雖然很忙,但也沒忘記打探鹹陽學宮中正籍籍無名的李斯、張蒼。
張蒼在鹹陽學宮中沒什麽存在感,連風流的名聲都還沒打出來。李斯倒是挺有名氣,但居然是以無微不至照顧暴躁小結巴韓非而聞名。
朱襄下巴都差點驚脫臼了。
第113章 李斯涼開水
韓非是個暴躁小結巴,韓國著名憤青。
李斯是個公認老好人,韓非至交好友。
朱襄和已經不再把他懷裏當王座的嬴小政同時歪頭。舅甥倆都露出不可理解的神情。
李斯是夢境中的大嬴政的左臂右膀,他什麽性格,嬴小政不能再清楚了。
這是一隻沒有任何道德感可言,一切行為都為了利益的鷹犬。嬴小政期待李斯的到來。
現在這個李斯,他是不是哪裏有一點點問題?
嬴小政煩惱了一會兒,突然想起自己年紀還小,沒必要現在招攬李斯。於是他將煩惱丟一邊,不再理睬。
等長大後再說吧。反正他能用的人才很多,也不一定非得要李斯。
朱襄可不會把這麽有趣的事丟到一邊,若不是太過忙碌,他早就借著韓非的名義,讓韓非把他的小夥伴李斯帶來瞧瞧了。
韓非的男媽媽李斯,好怪,再看一眼,還是好怪。
看著朱襄那慈祥的神情,韓非欲言又止。
他很多次都想提醒朱襄,朱襄公你好像與我是同齡人。
就算身為師長,確實他應該待朱襄如長輩。但朱襄將自己當晚輩對待,可不是因為師長的緣故,仿佛真把自己當孩童。
韓非多次懷疑,朱襄看他,與看公子政沒區別。荀子告訴他,不用懷疑,就是這樣。
韓非拒絕聽荀子的話。
現在朱襄又擺著一張長輩慈祥臉關心韓非的生活和交友情況,告訴韓非可以把朋友帶回家,他會好好接待。
朱襄道:“聽說他照看生病的你,怎麽不把帶回家?應該好好感謝他。”
韓非:“……”不行了,想挖個坑鑽進去。
韓非很想說我和你不是一家,這不是我的家。但他想起李斯對朱襄的崇拜,為了友誼,他忍下了尷尬。
“李斯、李斯很希望拜見朱襄公,朱襄公要、要見他嗎?”韓非問道,“應侯正生病,叫、叫外人來是不是不太好?”
朱襄道:“你和李斯隻要不對外宣揚就沒事。我替他解惑的時間還是有的。”
韓非立刻高興道:“謝朱襄公!”
“你替我照顧荀子,隻是引薦一位友人,有什麽可謝?”朱襄慈祥道,“我相信韓非你的友人,一定也是可造之材。”
韓非的臉泛起粉色,被朱襄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最初見麵時朱襄說他的言論太過幼稚,之後朱襄總喜歡誇他。隻要他有一點點進步,朱襄就像是誇獎公子政一樣……
呃,所以在朱襄公眼中,我果然和公子政是同輩,不,同齡人吧?!韓非再次發現了這個可怕的事實。
“聽說你最近心情很不好,現在好些了嗎?”朱襄與韓非一同將菜地澆水後,招呼韓非一同坐在一旁用茅草搭起的亭子中休息。
亭子中有小爐,朱襄從櫃子裏摸出幾個陶瓷水杯,將水壺滿上水,放在了小爐上,一邊生火一邊閑聊。
韓非局促地坐在桌邊:“還、還好。”
朱襄道:“你不用太在意韓王。韓王知道無論哪個國家統一天下,韓國都是最先被滅的國家。所以比起臉麵,讓韓國留存下來才是他最希望的事。”
韓非低著頭道:“我知道,但是……但是姿態太難看。”
朱襄道:“這就是為韓王出謀劃策的卿大夫的問題了。若要丟臉,也該臣子先去試探,怎麽直接把韓王推出來,唉。”
朱襄想起,張良滿心為韓國複仇,是因為張家幾代在韓國為相國。
再結合韓非對韓王罵韓國朝堂大貴族都是庸碌小人,韓國也確實幾代王的統治都不怎麽樣,明明麵臨巨大外患,韓國朝堂仍舊不思進取,排擠有才之人,隻知道自己的利益。朱襄對張良一家的觀感就變得有些複雜。
張家先祖應該是韓非痛斥的庸碌之一吧。
如果韓非能活到張良長大的那個時刻,他見到張良時,說不定會舉起他師承荀子的長劍,追著這個韓國庸碌奸臣的後代揍。
朱襄思維發散了一下,在水壺冒出氣泡聲時回過神,繼續道:“你所經受的痛苦,旁人的勸慰沒用,隻能自己想通,我便不勸你想開了。不過你要知道一點,當韓國滅亡之後,雖然秦國不會再分封諸侯,但統治秦國的勳貴還是存在的。”
一直看著抓著衣角的手背的韓非抬起頭。
朱襄此刻的神情冰冷得讓韓非感到有點陌生:“諸侯不存在了,但貴族仍舊存在。若是韓國宗室仍舊想過以前人上人的生活,就需要有人在秦國掌握權勢。你若不想韓國宗室淪落到庶人的地步,該怎麽做,你自己應該好好思考了。”
韓非沉聲道:“貴族……庶人……”
朱襄雖然神情冰冷,語氣中卻仿佛帶著一絲笑意。但這笑意,怎麽聽都不像是心情愉悅的笑容。
“諸侯不存在,世家豪強仍在,這個世界仍舊是一個倒三角的塔。韓王室原本是卿大夫,後來成為諸侯,現在回歸卿大夫也沒什麽。但若他們變成庶人,心中落差可能就大了。到那時候,他們可能會求著你出仕,憑借你與秦王室的良好關係,重振家業吧。那時你被人逼著出仕,和你主動出仕,主動權不一樣。”
“不過那都是韓國被滅之後的事了,你現在可以成為一個純粹的學者,也可以回到韓國再嚐試一下,不必這麽早做決定。”朱襄將燒開的水壺提起來,用開水洗了杯子後,才倒上水,“不要去憂愁還沒發生的事,也不要去憂愁一定會發生的事。”
韓非表情略顯茫然:“朱襄公,韓國、韓國真的不能成為秦國附屬國嗎?”
朱襄道:“不能。因為韓國曾經強盛過,又地處中原要道。”
韓國是幾國相交之地,換句話說,就是交通樞紐。秦國怎麽可能會將交通樞紐封給他人自治?
韓非抿了一下嘴,擠出難看的笑容:“若我為秦王獻策,也、也不允許。”
朱襄將水杯推到韓非麵前:“實在是想不通就想想晉國王室。”
韓非差點被朱襄這句話氣得眼淚都冒出來了。朱襄公有時候真的很氣人!
朱襄失笑:“夏商周的王室後代都有庶人,也有諸侯,有卿大夫。你又不是韓王,也不是韓國的相國。韓王和韓國的相國都沒考慮那麽多,你考慮再多也沒用。不如想想以後怎麽幫扶破落的韓王室。”
韓非氣得喝水,然後被水燙了嘴皮,差點把水杯摔破。
朱襄被韓非逗得大笑。
韓非捂著嘴,用憤怒的眼神狠狠地瞪朱襄。
朱襄笑得更大聲了。
韓非真想拂袖而去,但還是強忍著留了下來,向惡趣味的朱襄公詢問這幾年積攢的疑惑。
朱襄沒有繼續逗弄韓非,認真地為韓非解惑。直到嬴小政來尋他,他才離開。
嬴小政與朱襄一同離開時,悄聲對朱襄道:“舅父,你是不是又欺負韓非了?韓非在偷偷瞪你!”
朱襄道:“怎麽會?你舅父我是這樣的人嗎?”
嬴小政道:“看來舅父又欺負韓非了。”
朱襄幹咳一聲道:“我隻是為他解惑,充當他人生的導師。”
嬴小政向他的舅父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人生的導師?往歧路上導嗎?
雖然將來隻要韓非不反叛,他應該不會賜死韓非。但舅父再刺激下去,他擔心韓非會跑回韓國,提著劍去韓王麵前發瘋,被韓王賜死。
朱襄道:“我沒開玩笑,韓非被我開導後,心情真的好多了。”
嬴小政:“嗬……哎?放我下來!”
朱襄把膽敢對舅父冷笑的嬴小政抱起來往上拋。
“我已經長大了,別拋我!”已經快九歲的小學生嬴小政惱羞成怒。
朱襄道:“趁著政兒還沒長大,多欺負一下。來,再飛一個!”
秦王柱聽著聲音找過來,就看見朱襄在欺負嬴小政。
他對身後的子楚感慨道:“朱襄的力氣真大,居然能把政兒拋起來。你連抱都抱不起來。”
子楚:“……”他很想反駁,可惜不能。
……
朱襄雖然確實欺負了韓非,但韓非的心情也確實如朱襄所說,變得暢快了不少。
朱襄給韓非指了一條能走的路。
韓國被滅是定局,有朱襄和眾多能人輔佐的公子政,估計很難讓六國獲得死灰複燃的機會。到時候自己做什麽?難道是在山野隱居?
朱襄告訴他,就算韓非自己想要隱居,但韓王室恐怕吃不了成為庶人或者貧寒士人的苦。就算自己不願意,他的家族為了更好的未來,估計也會強逼自己出仕,然後依靠自己在秦國朝堂占據一席之地。他不如在秦國出仕,成為秦國新的勳貴,然後讓韓王室成為秦國的卿大夫。
能當大貴族,誰願意當庶人?
許多國家遺族是沒辦法選。自己得到朱襄公賞識後,韓國宗室有選擇的餘地。
而且朱襄還有一句話雖然說得難聽,但道理沒問題。
韓王室本就是晉國的卿大夫,他們之後成為秦國的卿大夫,心裏也不會特別抵觸。
韓非越想越生氣。正是因為朱襄說得非常正確,他才更生氣。
李斯見韓非氣衝衝地來找他,心裏咯噔一下,還以為自己哪裏惹了韓非,韓非要找自己辯論了。
雖然他已經習慣與韓非辯論,但就像是減肥時習慣每隔幾天跑一次八百米的人一樣,每當準備跑步的時候,心裏還是會咯噔一下。
“朱襄公願意見你。”韓非言簡意賅,“你準備一下,朱襄公正在照顧生病的長輩,不能耽誤太久。”
李斯激動道:“真的?我……謝謝,謝謝!”
韓非扶起作揖的李斯,道:“並非我舉薦你,而是朱襄公主動提到你。”
他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道:“朱襄公說聽聞你是我友人,所以想要見你。”
李斯:“……”心中熱情突然冷卻。
雖然他知道韓非並非炫耀,但韓非的話真的讓李斯嫉妒得咬牙切齒。
韓非和朱襄公的關係真好啊,朱襄公聽到韓非有一個友人,居然主動提出見麵。
就這樣,韓非還扭扭捏捏,不肯在秦國出仕,一直想著那個根本沒把他當回事的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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