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3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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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長平君。”春申君的遺孀帶著兒女,哭著向朱襄道謝。
    帶著十車金銀綢緞珍寶,慢吞吞前來邀請春申君入秦的秦國使臣將珍寶留下,贈送給了春申君的家眷。
    春申君的家人決定就在秦楚邊境的城池安家。門客解下長劍拿起鋤頭,與春申君的家眷們一起耕田種地,成為自耕的庶人。
    他們都決定楚滅前不入仕,無論多少年。
    春申君以生命闡明了他的忠義,無論他們再怎麽艱難,也要堅守住春申君的忠義。
    不過有秦國贈送的珍寶和廉頗的照顧,他們的生活也會很富足,隻是與春申君還是楚國令尹時遠不能比而已。
    秦國派使臣請春申君入秦的時候,其他國家雖然知道春申君不會離開楚國,也在用離間計的同時派出使臣來邀請春申君。
    邀請春申君本也是離間計的一環。
    那些使臣見秦國將禮物留給了春申君的家人,或許是因為感慨春申君的忠義,或許是為了蹭一蹭這場盛大的名聲狂歡,他們都將禮物留了下來。
    各國不斷有人前來拜祭,各國國君也派來使臣拜祭。
    春申君的身後事,與他活著的時候一樣熱鬧。
    隻是春申君的家眷對這些熱鬧表情都淡淡的,隻對長平君朱襄一人感激涕零。
    黃歇已經年近五十,最大的孫子黃翟已經十二歲。
    春申君遺孀將黃翟托付給朱襄,請朱襄帶黃翟去鹹陽學宮上學。
    她神色冰冷道:“在我孫兒及冠時,希望他能在秦國出仕。翟,好好學。”
    黃翟拱手:“是,大母。”
    春申君那一位原本烏發如雲,現在已經鬢發灰白的遺孀送朱襄離開後,便閉門謝客,將為春申君哭喪的熱鬧壓了下來。
    她想,君應該是不喜歡這時候太熱鬧的。待友人離去,君就應該想休息了。
    ……
    朱襄本來想把黃翟帶在身邊教養,黃翟不肯。
    他以自己還要服孝為由,堅持要在鹹陽結廬而居,自己去學宮學習。如果連這點苦都吃不了,他就沒臉借長平君的名聲在秦國出仕。
    見黃翟有如此誌氣,朱襄隻能之後拜托荀子照顧黃翟。
    廉頗丟下廉符鎮守軍中,自己與朱襄、李牧一同回鹹陽。
    他揍了李牧一頓。
    完全拉不住朱襄,要你何用!
    他決定自己親自把朱襄押回鹹陽,免得朱襄又亂跑,嚇死老人家了。
    廉頗本來也想揍朱襄一頓,但見朱襄失了魂的模樣,他把罵人的話都暫時咽了下去,準備等朱襄情緒好些後再打罵。
    朱襄總說自己很好,把廉頗急得跳腳,把鼻青臉腫的李牧踹去安撫朱襄。
    他自己當然是絕不可能去安慰朱襄的。
    看著臉上烏青未褪的李牧,朱襄幸災樂禍道:“活該!”
    李牧無語:“我因為你挨揍,你居然說我活該?!”
    朱襄道:“當廉公出現的時候,誰往旁邊躲?你就算躲了,廉公還是會揍你!”
    李牧“嗬嗬”冷笑:“不是看你和丟了魂似的,廉公揍得就是你!”
    朱襄跟著冷笑:“不,廉公揍的是你和我,你絕對跑不掉。”
    李牧深呼吸,製止住揍朱襄一頓的衝動。
    這個朱襄害他挨揍,還一副幸災樂禍理直氣壯的模樣,這就是舉世聞名的仁人君子長平君?
    “看來你心情調整得不錯。”李牧搶了朱襄正插在樹枝上烤的土豆,撒了調料一邊吃一邊道,“還做噩夢嗎?”
    朱襄道:“也不算噩夢。”
    他盯著篝火火光看了一會兒,待眼睛都花了,才道:“我以為我經曆過戰場,應該能適應。當春申君的血沒過我的手指時,我還是沒能適應。”
    李牧道:“戰場廝殺和見人自盡是不同的,友人之死和其他人的死亡也是不同的。”
    “嗯。”朱襄點頭,他道,“你知道嗎?我一直沒將春申君視作友人。隻是比較佩服的熟人,甚至那佩服都有些敷衍。”
    李牧沒有回答,靜靜聽朱襄訴說。
    朱襄和春申君見過麵,喝過酒。春申君對朱襄的好感度不斷往上漲,但朱襄對春申君的好感度一定是凝固狀態。
    春申君言行舉止都不是與朱襄合拍的人。朱襄與信陵君一見如故,但對春申君隻是客氣居多。
    朱襄好感度列表大部分頭像都是如此。
    他們對朱襄有好感,朱襄可能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
    那好感度列表本來就是單向的。
    朱襄沒和李牧說好感度列表的事,隻是說,他其實沒將春申君視作友人,更沒想到春申君在死前托付封地楚人的對象,居然是自己。
    李牧這才回答:“春申君也沒想到,你居然會孤身來送他。”
    朱襄先辯駁:“你和我一起來,我怎麽能叫孤身?”
    然後,他道:“我也沒想到。”
    火光劈啪作響,火焰越來越小。
    李牧吃完了烤土豆後,往火堆裏添柴。
    “李牧。”
    “嗯?”
    “我大概是把春申君黃歇,視作友人的。”
    “嗯。”
    第204章 妄議相國位
    之後,朱襄表麵上情緒就恢複正常了。
    遺憾有之。但他和春申君立場敵對,再來一次,大概也是如此。
    春申君與楚王年輕時共患難十年,助楚王回國繼位,才有春申君這等外姓貴族擔任楚國令尹,成為楚國第一大封君,戰國四公子中唯一非宗室公子之事。
    於情於名,他都不會離開楚國;就算離開楚國,他也是去秦國之外的國家養老,不會與楚國敵對。
    原本春申君可以選擇後一條路,但他違背楚國貴族的意願救民的時候,他的結局就注定了。
    說來,在楚國賑災救民,居然是違背楚國貴族的意願這件事,還真是可笑。
    但事實就是如此可笑。
    散裝楚國,你春申君以大義,壓著封君們同意賑災救民,揚的是楚王和春申君的名,擾亂了他們封地楚人的心,他們當然不願意。
    讓他們自己去做這等低賤的事,那絕對是不樂意。他們的力量,也做不到。必須以楚王的名義,集中楚國的力量,協調整個楚國才行。
    楚國雖然是散裝,但吳起變法後,楚王的地位還是比東周的周天子厲害,堪比西周的周天子。
    所以最好是誰都別做,讓大家都顯得一致,楚人才會認命。
    春申君被賜死,除了楚太子和一些底層士大夫上書求情,楚國大貴族和宗室基本冷眼旁觀,就可以看出他有多招人恨了。
    所以春申君死得如此轟轟烈烈,楚王在楚國的名聲也沒有什麽大的改變,沒有人以此事威逼楚王退位,或者請公子啟回國。
    此事就這樣平淡地過去了。
    公子悍成了太子悍,一位屈氏長者成了新令尹,春申君的封地被收回為郡縣。春申君的名聲還在國外和民間門流傳,但在楚國朝堂已經冷卻,無人提起了。
    與吳起、屈原並無區別。
    還不如趙國呢。
    ……
    朱襄回到秦國的土地上,沒有立刻回鹹陽,而是先巡視了一下周圍土地。
    廉頗嘴裏說著“押送”朱襄回鹹陽,當回到秦國,朱襄不會有危險後,就由著朱襄亂跑了。
    按理說,他和李牧這種大將不應該滿秦國亂跑,但秦王都給朱襄寫信了,說朱襄可以亂跑,順帶幫他看看秦國關中關東田地的情況,那他們就當自己是朱襄的護衛了。
    廉頗的身體仍舊十分硬朗,比當初剛入秦的時候好許多。
    朱襄驚訝,廉公的身體難道是越打仗越好嗎?這也太厲害了。
    廉頗得意大笑,說自己還能征戰個五六年,最好是死在戰場上,馬背上,才不辜負他戎馬一生。
    朱襄在那打胡亂語附和,說什麽馬革裹屍是將軍的最高葬禮。
    李牧聽著直翻白眼。
    廉公若是真馬革裹屍,朱襄能哭暈過去。
    經過多年休養生息,秦吏的執行效率又非常高,還有鹹陽學宮的學子們時不時地下鄉指導,秦地的田地情況十分不錯,水利發展也很快。
    不用大規模打仗,錢都用來修路修水利上了。
    不過朱襄還是看出了問題。
    石磨推廣後,產量更高的小麥種植麵積迅速擴張,幾乎家家種麥。
    秦國也以政令要求農人多種麥。多地有秦吏對種植作物過於幹涉的事。
    朱襄沒有直接出麵製止。政令的事,需要秦王解決。
    他將見聞和建議寫成公文,等到了鹹陽,直接呈給秦王和朝臣討論。
    廉頗對朱襄滿口的“程序正義”嗤之以鼻。
    私下向國君獻策的士人很多,國君覺得好用就用了。哪需要這麽麻煩?
    朱襄非要走朝堂這一趟,說更正式一些,讓國君和朝臣都有麵子。也不知道朱襄所說的麵子是什麽,反正他感覺不到。
    李牧倒是若有所思,一副學到了的模樣。
    朱襄查到問題後,沒有立刻回鹹陽,繼續把關中關東巡視完,順便監督秋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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