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4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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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襄總覺得韓非現在像一個熱血漫的男主。
    希望李斯能拉住他,讓他別太熱血了,否則韓國後續的事還會讓他崩潰。
    韓王和韓國宗室肯定是不會想再折騰了。
    他們本是普通士人,運氣好救了趙氏孤兒,與趙家結盟,魏趙兩家又需要一個較弱的家族成為他們之間的緩衝,才成為諸侯。
    現在若能平穩回歸到世卿貴族行列,他們是能接受的。
    但韓國的世卿不一定能接受。
    新鄭叛亂是六國貴族第一次舉起反旗,可見他們對秦國非常不滿。
    這不滿倒不是秦國對韓王做了什麽。那時韓王雖被軟禁,但比餓死和流放深山的人,處境好許多。
    朱襄猜測,韓國世卿的叛亂主要在於秦國沒有他們可以用的上升通道,讓他們階級降級了。
    秦國後期不得庶人心是因為庶人沒有休養生息的時間;不得士人心是因為戰爭結束後,軍功製和客卿製的上升通道被堵住,六國原本的卿大夫幾乎都麵臨淪為庶人的處境。
    現在秦國雖然多了學宮推薦這一條上升途徑,但若韓國世卿搶不過他國世卿或者普通士人,就算不掀起謀亂,作為秦國非太子派係的唯一外戚群體,他們也肯定會折騰些事出來。
    隻要韓國貴族出手,韓國宗室就得背鍋。就像是新鄭叛亂,韓王安被處死一樣。
    希望韓非能撐住。
    朱襄私下提點了李斯幾句,把韓非未來會遭遇的困境告知他。
    李斯立刻保證,他一定會看住韓非。
    朱襄十分感動李斯對韓非的友誼,相信李斯會護好韓非。
    他現在已經不會因為曆史濾鏡對李斯的品行有偏見。現在的李斯對韓非掏心掏肺的好,兩人的友誼真摯無比,又誌趣相合,如伯牙子期。
    朱襄對李斯感慨了一番,說他和韓非的友誼必定能成為曆史佳話。
    李斯回去時繃不住,拳頭砸了兩下樹。
    他聽見朱襄說韓非可能會被秦國朝堂韓係勢力裹挾的時候,他心中生出了些許激動。
    難道朱襄公是讓自己監視……不,監督韓非?朱襄公終於還是很信任自己了嗎?
    結果……
    李斯蹲在地上抱頭。
    誰他祖宗的和韓非是生死至交啊!還讓我護著韓非,我是韓非他奶娘嗎!
    我真是……
    “師伯,你怎麽了?”比韓非更早恢複的張良抱著一籮筐蘿卜幹路過。
    李斯站起來,麵色平靜道:“朱襄公告訴我,雖然在秦國可以學宮考核和推薦為官,韓人世卿也有機會進入朝堂。但韓人世卿多庸碌,不一定比得過普通士人和其他六國世卿,倒是他們一定會走公子成蟜這個捷徑,並道德綁架韓非幫忙,讓我幫襯著韓非。”
    “道德綁架?這可真是一個很準確的描述。”張良道,“師伯不用擔心,我也會幫忙看住老師。”
    李斯頷首道:“我知道你很聰明,才將這件事告知你。韓非在韓國一事上總是優柔寡斷。”
    他在韓非的弟子麵前陰陽怪氣韓非後,終於出了一口惡氣,身心舒暢地去找韓非了說朱襄公對他的擔憂了。
    張良看著李斯的背影,表情有些古怪。
    “你在看什麽?”灌木叢裏冒出一隻小成蟜,頭頂上還頂著樹葉枯枝。
    張良嚇了一跳,懷裏的籮筐差點掉下來:“小公子怎麽躲在灌木叢裏?”
    小成蟜老氣橫秋道:“除了躲避大兄抓我去做數學題,我還能為什麽躲?”
    張良疑惑:“那小公子為何又不躲了。”
    小成蟜的表情更加滄桑:“快開飯了。”
    張良:“……”所以太子政隻要在飯點蹲守,就一定能逮住你嗎?
    小成蟜催促:“你還沒說你為何一直盯著李斯的背影看,你是不是發現了他的秘密!快告訴我!可惡的李斯,居然幫著大兄教我數學!”
    張良再次無語。什麽叫做“居然幫著”?
    張良道:“我隻是沒想到師伯對老師的友誼如此真摯。他聽到老師可能會被韓國世卿利用時,憤怒得把手都砸傷了,還威脅我。”
    小成蟜疑惑:“威脅你?”
    張良道:“他罵韓國世卿全是庸碌,不敢走學宮推薦入學為官的道路,非要走攀附小道,逼迫老師為他們謀利。”
    小成蟜明白了:“哦,要說韓國世卿,你們張家算是頂尖的。他確實在指著你的鼻子罵。李斯平時為人謹慎到近乎諂媚,除了罵韓非,幾乎不與他人結怨。他看來真的很生氣了。”
    小成蟜抱著手臂,再次露出了老氣橫秋的表情:“舅父說,不常生氣的老實人,生起氣來最可怕。李斯就是這樣的人吧。”
    “我生起氣來也很可怕。”
    小成蟜點頭:“對,大兄雖然經常生氣,也不是個老實人,但他生氣也蠻可怕。”
    張良給了小成蟜一個憐惜的眼神,後退了幾步。
    嬴小政一把拎住小成蟜的後領,冷笑道:“是啊,你大兄經常生氣,也不老實,但生氣也很可怕。”
    小成蟜一抖,兩眼一閉,扯著嗓子就喊:“舅父!舅母!救命!大兄要兄弟鬩牆煮豆燃豆萁了!”
    張良好奇:“什麽煮豆燃豆萁?”
    嬴小政道:“舅父講故事時編的一首兄弟相殘的詩。”
    他拖著小成蟜就走。
    “舅父舅母救命!救命!”
    小成蟜閉著眼睛一路高喊。
    張良很好奇那首詩的全篇,但太子揍弟弟,他還是不去參觀了,免得公子成蟜記恨他。
    他搖了搖頭,抱著裝著蘿卜幹的籮筐繼續往廚房走。
    曬幹的蘿卜幹拌上少許鹽、花椒粉、辣椒粉,下飯特別香。
    半路上,他先後遇到了朱襄和雪姬。
    夫妻二人聽到了小成蟜的慘叫,放下手中的事來尋小成蟜。
    小成蟜這頓教訓肯定得受,但他們得看著嬴小政別太生氣,把弟弟罰得太狠。
    適當的教訓是為了讓人學好,不是傷害。
    飯點時,張良端著一盤炒南瓜子出來時,眼睛紅腫的小成蟜正攤著紅紅的手掌,對雪姬抱怨兄長太惡毒。
    見到炒南瓜子來了,小成蟜立刻停止了抽泣,抓著南瓜子嗑起來。
    張良看著太子政的表情,知道太子政絕對在心裏想,這弟弟揍得遠遠不夠。
    他不由笑了起來。
    他有些想念家裏的幼弟了。
    韓國不到一年便被秦國滅亡,韓王正前往鹹陽時,秦國攻打趙國的攻勢卻受阻了。
    將軍蒙驁與副將王齕一路直行,兵臨雁門郡的郡治善無城下。
    趙武靈王設置的北方邊防三郡,即雲中、雁門、代郡,依次從西向左排列,雲中在內蒙古大青山附近,雁門是山西寧武向北到內蒙古古間一代,代郡為山西陽高至河北蔚縣。
    但其實北方邊防三郡有四個,雲中以西還有一個九原郡,轄區為內蒙古包頭附近。
    秦昭襄王時期得到太原之後,秦國便與雁門郡有了很長一條接壤邊界線。
    此次蒙驁入趙,主要戰略目標就是攻占雁門郡。
    雁門郡是漠北到中原的要衝之地,又稱“北門鎖鑰”。
    占領雁門郡,就截斷了雲中和九原與趙國的聯係。雲中和九原的糧食難以自給,沒有趙國的糧食供給,雲中和九原的駐兵隻能因饑餓不戰而降。
    雁門郡經曆李牧和信陵君的經營,庶民比趙國在中原的城池還好過一些。他們對趙國的歸屬感十分高。
    信陵君離開趙國後,雁門駐軍將領換成了司馬尚。
    司馬尚雖然帶兵本領一般,但遵循了李牧和信陵君曾經的治軍治郡方陣,把雁門郡打造得如堡壘一樣堅固。
    趙國大將軍龐煖自知趙軍從燕國千裏迢迢趕來,秦軍以逸待勞,恐不能勝後,就退守善無,與司馬尚一同以善無城為據點固守,消磨秦國兵力。
    蒙驁啃上了一塊硬骨頭。
    王齕笑道:“早知道該讓武成君和長平君來打雁門郡。”
    蒙驁無語:“秦王下令,武成君倒是會來。但你讓長平君攻城?你是想被君上發配嗎?”
    王齕道:“發配去南秦,倒也不是不行。”
    蒙驁笑罵道:“你就是想繼續給武安君當副將,嫌棄我是不是?”
    王齕道:“我確實想再給武安君當最後一次副將,但肯定不是嫌棄蒙將軍。我這一輩子都跟著武安君打仗,到老了卻不能與武安君一同作戰,真是遺憾。”
    蒙驁嘲笑王齕:“那不是因為你自己身體差,有風濕,耐不住南秦濕熱。”
    王齕歎氣道:“我此次肯定是會死在戰場上,所以耐不住南秦濕熱也沒關係啊。”
    蒙驁臉上的笑容淡去,拍著王齕的肩膀道:“放心,我雖不如武安君,但區區一座雁門郡還是能拿下來。”
    王齕道:“那善無的先登之功讓給我如何?”
    蒙驁無奈:“你為何這麽急?”
    王齕笑道:“我這身體,我自己清楚,肯定活不到明年,現在全靠藥撐著。”
    蒙驁沉默了半晌,道:“隨你吧。”
    王齕得的是寄生蟲病。
    但什麽寄生蟲,怎麽治,在這個時代都兩眼一抹黑。
    在外南征北戰的將軍常得寄生蟲病,因為他們行軍途中不僅抓著什麽都吃,還常常不能生火。
    壯年病死的將軍比比皆是,何況王齕已經年老。
    他的時常腹痛,全靠服用一種帶有麻痹性質的草藥撐著。
    但這種草藥有毒,大量服用就是讓人死得沒有太多痛苦而已。
    在藥效期間,王齕仍舊是一個很厲害的老將,連壯年將領都不一定打得過他。
    藥效一過,王齕就蜷縮在床榻上,成為垂暮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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