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裏江山 第4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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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頗沒有意識到王翦的小心思。
    邯鄲都被攻破了,他知道王翦能很快掃滅趙國。他來趙國不是為了打仗,而是想以自己在趙國殘存的聲望,讓趙國少些抵抗,早點安穩下來。
    李牧的目的和廉頗差不多,但還加上了有仇報仇的想法。
    但李牧和王翦很熟悉,所以他從王翦前後不同的作戰風格猜到了王翦的鬱悶。
    一見麵,李牧就打趣道:“你何必這麽急?除了趙國,還有燕國和楚國。我可以讓著你。”
    王翦上去就是一腳。
    李牧不避不讓,拍了拍衣服上的腳印:“放心,君上還小的時候就說一定給你封侯,就是要等你成為王老將軍之後。”
    王翦笑罵道:“閉嘴,別擅自揣測君上的思想。”
    李牧道:“沒揣測,確實是君上小時候說的。”
    朱襄推開門進來:“政兒小時候說什麽了?”
    秦王政跟在朱襄身後:“寡人也想知道。”
    王翦立刻謹慎道:“沒什麽,末將在和武成君開玩笑。”
    李牧卻沒有謹慎,照實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
    秦王政點頭:“是寡人說的。”
    朱襄好奇道:“王翦要多老你才要給他封侯?”
    秦王政假裝沉思了一會兒,道:“到廉翁現在這個年齡?”
    王翦:“……”君上你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李牧認真道:“那王翦要小心了。將領能活到廉公這個年齡非常不容易,王翦一不小心,就隻能被追封了。”
    朱襄拍了拍王翦的肩膀,唉聲歎氣道:“王將軍,你要好好保養身體。”
    王翦:“……”你們這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秦王政疑惑地問道:“王將軍,這個玩笑不好笑嗎?你為什麽不笑?”
    朱襄率先笑出聲。李牧雖然沒笑,但肩膀微微顫抖,一看就忍笑忍得很辛苦。
    王翦嘴角抽搐:“末將笑不出來。”
    秦王政笑道:“王將軍太嚴肅了,輕鬆些。雖然寡人已經是秦王,你還是看著寡人長大的長輩,可以自在些。”
    王翦:“……”這不是自在不自在的問題,難道君上你認為我應該笑嗎?這個玩笑我怎麽笑得出來!
    秦王政和朱襄、李牧都覺得挺好笑的。他們把這個玩笑告訴了廉頗,廉頗也笑得很開心。
    隻有王翦笑不出來。
    秦王政堅信王翦沒有舅父所說的幽默感。
    逗了逗著急立功的王翦後,秦王政拉著朱襄,急匆匆往邯鄲趕。
    該是他完成年幼承諾的時候了。
    秦王政沒有立刻進邯鄲城,先去找原來的家。
    他想,他和舅父舅母的家就在邯鄲城郊。雖然趙國經曆了災荒戰火,國都城郊應該傷害不大。
    但事實出乎他的所料。
    他玩耍過的村莊被燒毀了;
    他居住過的院子成了廢墟;
    他坐在長輩脖子上,伸長小短手摘棗子的大棗樹,都隻剩下了一個大木樁子,周圍長滿了荒草。
    秦王政看著荒草中的大木樁子,雙手緊握,指甲摳得掌心刺疼。
    朱襄歎了口氣,清理了一下木樁子周圍的雜草,讓秦王政坐下休息。
    秦王政默默坐下,悶悶憋氣。
    “怎麽會這樣?”秦王政像是在憤怒地質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朱襄道:“我去找人問問。”
    秦王政悶悶點頭,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童。
    朱襄和秦王政雖是變裝出行,身邊也帶了許多侍從,以免遇到襲擊。
    雖然周圍成了荒野,但畢竟在國都附近,朱襄隻要尋找有田地在附近的趙國士大夫,就能問清楚情況。
    趙國宗室就被軟禁在邯鄲城各自的宅院中,等待秦王的安排。
    在這個村莊附近,居然有平陽君的宅院。
    侍從從平陽君宅院中找來了平陽君的一個幼子。
    那幼子比朱襄大上幾歲,雖不認識朱襄,但平陽君的家人沒有不熟悉朱襄的。畢竟平陽君在死的時候都念著朱襄。
    平陽君幼子黯然道:“在先父在世時,特意向先王求了附近成為自己的食邑,將這個院子打理得很好。伯父平原君在世的時候,信陵君還在邯鄲的時候,都常來這裏。”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低沉:“待趙偃繼位後,聽信讒言收走了這片地方作為王莊……”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毀村……拆屋,唉。”
    朱襄靠近秦王政,讓氣得眼前一黑的外甥靠在他身上。
    他伸手輕輕拍著外甥的背,安撫外甥。
    “果然如此。”朱襄道,“平陽君在世的時候,一定把這裏保護得很好。”
    畢竟,平陽君辭世的時候還來見他,還懷念著過去,懊悔沒有舉薦他。
    “好了,別氣了,趙王偃都已經死了。”朱襄道。
    李牧沒把趙王偃救回來,特別愧疚地告知了朱襄,讓朱襄在藺贄麵前為他說說好話。
    朱襄聽得直翻白眼。
    古代所謂人棍的記載基本都是“傳說”,可信度不高。因為古代沒有抗生素,這樣大的出血量和傷口,十有八、九會傷口感染死亡。
    李牧支支吾吾說不小心多砍了趙王偃幾劍,趙王偃真不禁砍,沒撐過去。
    朱襄就想問,李牧你怎麽會認為嬌生慣養的趙王偃撐得過去?!
    他隻能讓李牧多寫幾封道歉的信,然後繞著藺贄走。
    趙王偃曾經想要挖藺公的墓,讓藺公族人大老遠地把祖先從地裏挖出來,和牌位一起千裏迢迢運到秦國。
    挖祖墳的仇恨,值得藺贄去把趙王偃千刀萬剮。這時候還是別去觸藺贄的黴頭了。
    藺贄一直試圖瞞著他,但朱襄的好外甥不小心說漏了嘴。
    朱襄假裝沒聽見,私下找人查了查,然後將這件事悶在心底,沒有和藺贄提起此事。
    這種事,越提越氣憤,普通的言語安慰不但沒用,還會更令人窩火。
    隻能等趙國國滅,俘虜趙王偃後,別人的安慰對藺贄才有用。
    趙王偃連藺相如的墓都想挖,就更別說朱襄住過的院子。
    他隻能希望,村中庶民沒有受到太大牽連。
    朱襄詢問後,平陽君幼子道:“我兄長聽說趙偃要遷怒此地庶人後,就將庶人都遷到了平陽,隻留我在邯鄲。堂兄……就是平原君的長子也有幫忙。”
    朱襄鬆了一口氣,對平陽君幼子道謝。
    平陽君幼子忙稱不敢,這是先父的囑托,為人子嗣隻是照做而已。
    朱襄對秦王政道:“要去平陽看看嗎?”
    秦王政壓著嗓音道:“平陽君和平原君一脈可延續一代爵位。”
    平陽君幼子趕緊跪地道謝。
    他心中慶幸不已。
    先父去世之後,家中為是否在趙王偃的厭惡下保護這個村莊的人一事,產生過激烈的爭吵。
    最終長兄和堂兄決定,既然先父囑托過保護好藺公和朱襄的故人,他們就要做到先父的囑托,以全先父的“義”。
    而且從利益上來說,趙國衰敗不可避免,秦國統一天下之勢也不可阻擋。平原君仁善,他們這樣做,將來趙國滅亡的時候,或許能讓長平君幫襯一二。
    反正趙王偃在繼位之後,就對與春平君更親近,支持春平君繼位的平原君、平陽君後人很是厭惡。他們就算再違背一些趙王偃的命令,也無所謂了。
    身為宗室,趙王偃除了不讓他們出仕,不敢做得太過,他們也就過得拮據些。
    他們沒想到趙國會這麽快滅亡。他們更沒想到,秦王居然如此重視那些庶人。
    “這裏的地雖然荒蕪了,但土壤仍舊很肥沃。我們把那些離開的人遷徙回來,把我的封邑改到這裏。或者政兒你要把趙王宮改成行宮?”朱襄問道。
    秦王政悶聲道:“不住趙王宮,晦氣。”
    朱襄道:“好,晦氣。那重建這裏嗎?”
    秦王政道:“當然要重建。舅父的封邑不變,這裏改成藺伯父的封邑。”
    朱襄道:“也行,這裏本來也屬於藺公的食邑。”
    雖然平陽君和平原君後人能多沿襲一代爵位,但食邑肯定不可能還有那麽多,應該會改在鹹陽附近,好便於監視。
    而且對平原君和平陽君後人而言,他們也更希望遷徙到鹹陽城附近,這樣後代才更好出仕。
    朱襄讓平陽君的後人先離開,又讓侍從守在稍遠一點的地方,才把秦王政攬入懷裏,輕輕拍打著秦王政的背:“別氣了,生氣隻能折騰自己。”
    秦王政不好意思道:“我已經不是小孩,不用舅父哄。”
    “政兒當然不是小孩,但任何年齡的人都會生氣,和你是不是小孩有什麽關係?”朱襄輕撫著秦王政的背,“我們再在這裏栽一棵棗樹。”
    秦王政悶聲道:“那也不是原來那棵我的棗樹。”
    朱襄鬆開懷抱,對秦王政神秘地笑道:“那可不一定。”
    秦王政疑惑道:“樹都被砍了,還能重新長回來?”
    朱襄道:“我們家的棗樹長得特別好,棗子特別甜,所以我分了許多植株送出去。這個村莊大部分棗樹都是這棵棗樹的孩子。藺公和廉公家也有我們家的棗樹。李牧還帶了棗子去雁門郡種,不知道種活沒有。我這一路走來,發現村莊有很多棗樹,應當就是我們家棗樹的孩子。”
    秦王政眼睛一亮:“真的?”
    朱襄道:“當然是真的。政兒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棗子有多好吃,藺禮那混球總愛來偷棗子。他都來偷棗子了,怎麽會不將棗樹子株移栽到他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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