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夫妻發家日常 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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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切地?說,是上?麵?的朝廷傳下來了旨意,因為去年災情免了稅賦的他們,現在要馬上?征收稅賦了。
不但如此,還要征兵。除去功名在身?,上?老有?父母,下有?黃毛小兒的,青壯年男人?都要去城外舊馬場那裏?集合登記。
周梨家?中唯獨兩個男丁,一個是白亦初年紀剛剛到十五,但他已經是秀才身?份,可免去這兵役。
再有?一個是幾歲的安之,正兒八經的黃毛小兒。
所?以此事自然?是與?周家?無關係。
而柳小八那邊,他雖年紀也是附和,但上?頭有?個嬸子要照顧,自己也沒成家?娶妻,從戶籍上?來瞧,他那柳家?隻有?他一個獨苗苗了,也不符合。
反而是對麵?的阿叔,他三個壯年的兒子都被拉去了城外舊馬場,隻因這孫子們有?十幾歲了,是能自力更生又能贍養他的年紀,一時間?他家?那頭哭聲不斷。
又說隔壁鄰舍裏?,或多或少,家?家?戶戶都有?一個免不得吃這一份苦頭的。
一時間?,那還沒被點上?名的,卷著鋪蓋就要逃難去。
城裏?過年的氣氛一時全無,四處慌慌張張的。
不是大夥兒不想上?戰場掙功名,而是這戰事來得快,去了便要直接衝鋒陷陣,這些人?都是外行,分明?就是拿命去擋刀子的。
但大家?不敢怨當今聖上?,隻恨那保皇黨不死心,又罵那李木遠自己不是做皇帝的命,卻非得還不趕緊降伏,害得這麽多老百姓們要喪命在戰場上?。
這一瞬,怨聲載道。不說清風書院裏?多少沒秀才保身?的學生被帶去了舊馬場,就武庚書院裏?,顧少淩竟然?也沒能逃脫。按理他也是個孤家?寡人?來著,這般的人?若不是自願,是不用上?戰場去的。
第47章
可周梨後來聽說, 他是自願去?的。
他們這幾個同窗時常到周家來,又因上頭沒有?父母雙親,所?以元氏是拿他們做自家晚輩來看待的。
從?周梨和白亦初口中得知他是自己要去?的, 實在是想不通,“這孩子莫不是糊塗了?,人人這個時候躲都躲不及, 聽說慶文街上那米鋪家的兒子,為了?不去?這戰場,都寧願把腿給摔了?,他倒是好,還?要自己趕上去?。”
周梨也想不通,問起白亦初:“你們整日挨在一處,可是曉得他什麽個身世麽?不然這又沒個國仇家恨的, 怎麽打起那齊州來, 他比誰都要積極了?。”
白亦初雖和他幾個玩得好,但也沒去?窺探人家這些個私事,隻搖著頭,“我覺得這個便要去?問雲長先生了?,隻怕少淩他自己都不清楚呢!不過我倒是猜到了?,他為何偏要去?參軍了?。”
“為何?總不能和你當初想的一般,就是奔著那掙功名去?的吧?”周梨挑眉, 若真是這樣, 那他們把戰爭要想得太簡單了?吧?這又不是過家家,而是真的會流血要命的。
沒想到白亦初還?真點頭,“就是為這個呢!前陣子還?在同我們說, 打死他,他也是考不上秀才的, 天生不是這讀書的料子。他的琴倒是學得極好,可朝廷除了?這個文武狀元之外?,也沒設個專門給考琴的,不然他也能去?爭取一二。”
為了?顧少淩自薦入伍的事情,白亦初專門回了?一趟武庚書院,果然見著雲長先生氣得不輕,但又沒法子,人都把名字登記上去?了?,難道還?能給劃掉麽?
沒有?這樣兒戲的。
如今也隻能請了?公?孫曜幫忙照顧一二,同負責這此事的陳通判打聲招呼。
可是白亦初覺得這都是無用功,在這城中之時,還?能叫陳通判給左右一二,但真到了?那豫州前線去?,如何還?不是要看將領們的意?思。
周梨卻又想起了?那李司夜,“你同他提過李司夜這人沒?”
“自然是說了?,不過我沒說是你夢裏的事情,隻叫他若在戰場上遇著這一號人,千萬要小心提防著。”這也是白亦初擔心的一個事情,好在顧少淩雖平日裏嘻嘻哈哈,但自己說話他是願意?聽幾分的。
周梨方才放心了?許多,又聽著外?麵吵吵鬧鬧的,不禁歎了?一回,“今年這個年,怕是不好過了?。”本?該是闔家團圓的年節,可是此刻偏偏是各家都妻離子散。
他們家雖是人都在,可是四麵八方,總是那哭不完的嗚咽傷心,他們又非草木無心,自然是有?些被人家的悲情所?感?染到。
以至於這個年過得也清冷了?很多。
大年初二那天,不少人湧入城外?去?送行。
征入隊伍的各家兒子男人們,也是今日就要啟程去?豫州那邊了?。這一走也不知可否還?能再?歸來,那些個親人們一路相送,走了?五裏短亭又是是十裏長亭,一個個哭得肝腸寸斷的。
這使得整個新?春佳節裏,整個州府的上空都覆蓋著一層濃鬱的悲情霧霾。
轉眼便過完了?整個春節,第一封家書從?齊州那邊傳來,但隊伍也才到一陣子,大家還?未正式上戰場。
隻是瞧著那河邊楊柳吐新?綠,燕子銜泥飛來,也沒有?幾個人為這春日的到來歡喜。
可男人兒子們不在家裏了?,日子卻還?要照舊過著,大部份女人們開始脫了?鞋襪,挽起褲腿也開始下?田去?。
街上能看到的小攤販們裏,也變成了?許多女人,挑著擔子或是盯著籃子在街上叫賣。那些個怨氣重的老人,隻悄悄避開衙門的人,在那沒人的地方吐著唾沫罵,說這樣下?去?國不國家不家的,滿城不見幾個兒郎,陰氣一重,就更容易出事了?。
這一些老人,周梨是有?幾分不喜的,總是仗著自己的年紀和那點小小的閱曆,便總是對當下?時局指指點點,但又沒真膽量當著衙門的人說,隻專門挑了?那隱蔽之處。
而且眼下?大部份男人被征走了?,城中許多事情都叫女人來代勞了?,以此維持城池的正常運轉,辛辛苦苦做了?工,回頭還?不落好,在他們口裏成了?陰盛陽衰的標誌。
但對於他們的抱怨和謾罵,周梨又無計可施,隻見著了?避開些。
這日去?了?三丫口一回,隻見自家的田裏,也是有?不少女人在壘田埂,還?有?幾個身材稍微魁梧些的女人趕著牛正在犁地。
這光景讓周梨一下?想起了?當初在鄉下?之時,白亦初和元氏,不也是這樣熬過來的麽。
三丫口宋家的人看見了?她,如今也不敢擺架子了?,隻一個勁兒地討好,巴不得從?她手裏得些活兒來做。
可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下?周梨也將田承給了?十方州的人,怎麽可能再?因他們如今的點頭哈腰便又易主?
她從?三丫口回來,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白亦初也回書院裏去?,那頭雖是沒有?了?幾個學生,可當初就他們四個的時候,雲長先生都要依舊嚴格授課,更何況是現在還?有?十幾個呢!
隻不過到了?後?院裏,卻不見元氏,又想起前頭的櫃台裏是杜屏兒在那裏垂著頭做針線,月桂也沒在眼前,隻有?廚娘桂蘭在灶房裏忙著。
便到書房裏來,莫元夕正在幫她對高掌櫃那頭的賬目,便問:“人都哪裏去?了??”若素和安之也不見影子,倒是奇怪了?。
從?前見她們一起上街,可也沒有?這樣整齊的時候。
莫元夕抬起頭來,撥動算盤的手也停了?下?來,“芹娘今兒忽然發動了?,恰巧她娘家人這會兒去?別處走親戚,是沒法通知了?,夫人她們曉得了?,便過去?幫忙。”
周梨聽罷,算著時間是差不多了?,“過去?也好,左右在這州府裏也沒有?一門親戚,常去?走動也使得。”
莫元夕聽了?這話,問起她:“那姑娘可要過去??”
周梨瞧了?瞧自己一身沾了?泥水的衣裳還?沒換下?來,搖著頭:“罷了?,我明?早去?瞧吧,這會兒都要天黑了?,到那頭怕是天徹底黑下?來,我也幫不得什麽忙,過去?也是麻煩人。”
不想這等到晚上戌時三刻了?,還?不見元氏她們回來,周梨有?些不放心,隻喊了?香附套上驢車去?瞧一瞧。
隻喊莫元夕和杜屏兒她們幾個看好家
。
這一路急匆匆到正方臉家這邊,隻見院裏燈火通明?,來給她開門的是高秀珠。
見了?她有?些吃驚,隨後?不等周梨問,便道:“芹娘有?些不大好,剛才尋了?些老參片給她含著,隻盼著早些將孩子生出來。”
“這都一天了?,請了?哪裏來的穩婆?找大夫了?麽?”周梨問著,心說不是白天就發動的麽?這會兒還?沒生,可千萬別出什麽事情才好呢!
周秀珠隻跟著她一起往那產房去?,一邊回著,又說找了?大夫來,但都是男人終究是束手無策,到底還?是要看芹娘自己。
元氏這會兒在裏頭,周梨聽著了?她的聲音,想要進去?,卻叫周秀珠一把給拽住,“你莫要進去?添亂了?,屋子裏已經?擠了?好些人,她嫂子和老娘都在呢!”
周梨這才從?窗戶紙裏看著裏頭好些個人影晃動,方止住了?腳步,隻是看著那窗戶緊閉著,便要伸手去?打開,“這裏頭許多人,個個都守在她跟前,怕是氣兒也難通暢。”
周秀珠想攔,說怕這早春寒氣還?重,涼了?產婦,可周梨卻動作?已經?快了?一步。
不多會兒,裏頭除了?芹娘母親婆婆她們的聲音,總算是傳來了?芹娘微弱的叫喊聲,周梨這才發現沒見著正方臉,“阿平哥呢?”
“他去?請旁的大夫了?。”周秀珠那裏答著,想著自家在這邊已經?瞌睡的安之,便與周梨說道:“你一個小姑娘家,也不懂得什麽,在這裏是幫不上忙的,你將若素他們姐弟兩個先帶回去?吧。”
周梨的確是幫不上一點忙,反而是聽著芹娘那痛苦的叫聲心顫顫的,正要應著,卻又忽然改口道:“阿平哥哪裏去?請大夫?我說不如把小韓大夫請來靠譜些。”
周秀珠早前也這樣想的,可是一想到小韓大夫年紀小,雖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但是這千金一方怕是沒接觸過。
可這關於性命的事情,周梨已經?先做了?主,這會兒喊了?香附去?接小韓大夫。
香附趕著驢車,倒也快去?快來。彼時正方臉重新?請來的郎中正從?產婦裏出來,搖著頭一副不願意?多講話的表情,將正方臉嚇得臉都白了?,隻差沒有?跪下?同他磕頭求救命。
可那大夫生怕這芹娘大小都死在床上,到時候壞了?自己的名聲,隻擺著手道:“你莫要跪,也當老朽我今日沒有?來過吧。”然後?背著醫藥箱子便匆匆走了?。
隻留下?那紅著眼眶的正方臉呆呆站在門口。
芹娘的母親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大抵也是想聽聽大夫的話,卻沒料想到竟然會是這般結果,也是滿臉含淚。
她見正方臉那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隻伸手拍了?拍正方臉的肩膀,“阿平啊,這都是芹娘的命,不怪哪個,她嫁到你這裏來,虧得你母子倆悉心照顧著,也算是得了?一陣的好日子過。你就放……”
芹娘母親沒再?繼續說下?去?,哽咽著蹲下?身,然後?嚎嚎大哭起來。
周梨見著他們這般的光景,勸什麽話都是無用的,隻朝小韓大夫托付道:“來都來了?,且進去?瞧一瞧,若真是沒法子,那也隻能是認了?命。”她也有?些害怕,雖然曉得生孩子是女人腳踏鬼門關,但是想著鮮活的芹娘就此要銷香玉殞在跟前,這種死亡跟天災時候的那種猝不及防的死亡是不一樣的。
這樣的死就像是拿了?一把鈍刀,在脖子上一點點的抹,讓人又痛卻又沒有?辦法阻止。
並不似天災時候那樣,根本?就不給你一點感?受死亡的機會就幫你結束了?性命。
這樣的煎熬,使得整個院子都處於一種恐怖的死寂中,元氏和正方臉的老娘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來的,隻留了?穩婆和小韓大夫在裏麵。
那裏也靜悄悄的,安靜到能讓周梨清晰地聽到芹娘那微弱的喘息聲音。
她隻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所?有?人都在等一個結果。
終於是芹娘的母親先繃不住,痛聲哭起來了?,“我的兒啊!你這如此苦命,老天爺你不公?平啊,怎叫我兒受這般苦楚,不如將我的命收了?去?,給我兒一身輕鬆吧。”
她哭得淒慘,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她這一哭,芹娘的嫂子也哭,正方臉和他老娘這會兒倒是沒有?哭,卻開始跪在院子裏,朝著那灰白色的月亮拜,又是朝著西天佛祖的方向磕頭。
想是見他們這般六神無主,芹娘的母親倒是得了?幾分神誌,隻抹去?了?眼淚,喊著正方臉,“阿平,去?把我給她出月子穿的新?衣裳拿出來吧。”
正方臉聽到這話,整個人卻是僵在了?原地,原本?舉著手要磕頭的他就這樣以這種怪異的姿勢僵在那裏。
片刻後?才緩緩地轉過身來,周梨隻見他臉色灰白如死人一般,沒有?一點血色的嘴唇一張一合,“娘啊,芹娘還?好好的呢!”然後?聲淚俱下?:“芹娘還?好著呢!這娃我不要了?,我隻要芹娘好好的,老天爺你也把我的命拿去?吧,還?芹娘一個清淨。”
正方臉老娘也勸著芹娘的母親,“在等一等吧。”
可芹娘的母親覺得,芹娘本?就是腿腳不好,這孩子在肚子裏折騰了?一天沒出來,如今還?能有?什麽指望?幾個妙手千金的老大夫都沒辦法,難道這個小大夫進去?,會出什麽奇跡麽?
因此隻想趁著芹娘現在還?有?一口氣,那手腳還?軟和,給她把新?衣裳換了?,好叫她幹幹淨淨體體麵麵走。
元氏幾次想勸說,卻是又無從?開口。
周梨見著他們這樣哭天喊地的,不是個法子,隻開口道:“你們都別哭了?,芹娘姐還?在聽著呢!”
她還?沒走,就在商量她的後?事,總歸是不好。
這話興許是對他們有?了?一二提醒,芹娘母親又捂著嘴哭,隻不過這一次沒那樣大聲。
而就在這時候,裏頭傳了?聲音出來,“再?來些熱水。”
得了?這話,大家急忙要行動。也虧得周秀珠和月桂一直盯著廚房那頭,熱水一直是有?的。
兩盆熱水進去?,片刻又換出來,卻已經?變成了?血紅一片,這時候不止是整個產房,就是整個院子裏,也全都充滿了?這種致命又萎靡的腥味兒。
周梨第一次覺得紅色,原來是這樣可怖的顏色。
不過就在這熱水送進去?第四次,忽然聽得裏麵傳來拍打聲,然後?一個小貓兒一般的嬰啼聲弱弱地從?房間裏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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