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夫妻發家日常 第1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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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他們原本是那江南溪邊的浣紗人家,乃福薄命苦之人,隻因養出來的女兒與?那長慶伯爵府裏的世子扯了些關係,又因得了何婉音那個聰明伶俐的外孫女在外周旋,叫這?識得些字的段敏圭,借用了堂兄弟的手做了舉人,
    加上這?段敏圭本就是個擅於鑽營之人,還有那手眼通天的何婉音暗中?幫忙,便也是叫他在這?全州安心?做了個七八年的知府大人。
    這?些年裏,段敏圭自己?是投桃報李,外甥女那邊要錢,他是從來不吝嗇的,心?裏清楚這?一家子加起來幾十張嘴,沒有一個能比得過?這?外孫女有出息。
    但他自己?也是愛財之人,好不容易攢了點金銀都給外甥女,自己?也不能看著?自個兒的庫房空蕩蕩。
    所以也是下了功夫去搜刮民脂民膏,反正?把自己?僅有的那點才智都用在這?上麵了。
    隻奈何有錢沒命花,如今他剩下那麽?一口氣,卻叫人做死人來待。
    依稀聽得有人感慨,大抵是已經將他家的花廳給挖出來了,所以看著?滿地的屍體,忍不住說:“果然,這?人生在世,求什?麽?榮華富貴?這
    ?到?頭來都是過?眼雲煙,沒了命,什?麽?都沒用了。”
    還有人說:“是了,你瞧這?一個個活著?的時候綾羅綢緞加身,山珍海味填腹,如今死了還不是一卷草席就埋了去。”
    “哪個有好心?埋他們?你可快些將他們身上值錢的扒拉下來,咱趕緊去下一家。”
    感情,這?不是什?麽?俠客心?腸的好義士,而是趁火打劫的強盜罷了。
    很快,段敏圭這?全家人身上但凡一個值錢的金戒指,都被拿了去。
    甚至是有人嫌棄他們死了太久,那手指都僵硬了,隻生生‘喀嚓’地一聲給直接掰斷,拿了戒指走人。
    這?一夥人很快就走了,那花廳裏沒有一具屍體躲掉,就是下人也沒逃脫他們的洗劫。卻唯獨將這?大半個身子都栽在犀牛皮箱子裏的段敏圭給遺忘了。
    廢墟變得安靜起來,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一個頭發灰白的婦人和一個穿著?粗布短褂的青年小心?謹慎地走了過?來。
    婦人先看到?那犀牛皮箱子上趴著?的段敏圭,先是一愣,隨後便沒忍住,哭了出來,隻朝段敏圭身上撲了過?去:“你這?個天殺的,作孽遭報應了吧!”
    嘴裏雖是罵著?,但到?底是自己?的男人,婦人仍舊是哭得死去活來的。
    原來他母子二人便是段敏圭的原配和長子。卻因這?段敏圭後來在何婉音的幫助下扶搖直上,變成達官貴人,所以段家老夫妻和段敏圭,都十分?看不上這?個原配。
    尤其是後來這?些個妾室出身都是富貴人家,他們就更嫌棄那母子倆,隻因原配黃氏的卑微出身,連帶著?那個耿直老實的長子血液也不全是他們老段家的,而不是那樣高貴了。
    但卻又礙於何婉音那裏,沒敢將這?糟糠給休掉。
    不過?這?母子倆過?的,卻是如同最低等的下人一般的苦日子。
    那段家生如今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卻因長年累月在外勞作,曬得猶如三?十歲的黝黑漢子一般,他母親黃氏看起來,更是同公婆一般的年紀,活生生像是個六十老婦人,哪裏有風華正?茂的樣子?
    段家生和他哭得死去活來的母親卻是恰恰相?反,尤其是確認過?了那滿花廳的屍體後,更為?解氣,還笑道:“報應!真是報應啊!”多年被折磨羞辱,他早就沒了當初的純良老實。
    因看到?這?幫往日裏在他麵前穿金戴銀耀武揚威的,如今身上不見半點值錢的東西?,心?裏就有了數,感情早就叫人扒了去。
    他有些失望,聽得他娘哭,回過?頭來勸道:“有什?麽?好哭的,他死了咱娘倆的好日子才來了呢!”說著?一麵走過?來,狠狠將那段敏圭的屍體踹了一腳。
    不想著?太過?於用力,使得段敏圭肥碩的身體翻到?在地上,自然也叫段家生看到?了他身上那些金銀玉器。
    一點是沒有猶豫就伸手去解。
    黃氏見此,猶豫了一下,“兒,這?樣不好吧?這?終究是你親爹。”
    “我可沒那樣好的福氣,做段大人的兒子!”若真當自己?是親兒子,能叫自己?在那馬棚裏睡這?麽?多年?所以段家生拿那些金銀首飾,拿得理所應當。嘴裏又罵著?那遠在上京的何婉音:“還有那小蹄子,要不是她從中?阻攔,娘你何必吃這?麽?多年的苦頭,叫那些賤人們欺辱?”
    原來那何婉音自以為?約束段敏圭這?個舅舅不可富貴後拋棄糟糠,所以不許他休妻,自然就不可能和離了。
    至於這?黃氏母子倆一直都被困在段家,受那些妾室庶子庶女們的欺辱,還要叫公婆磋磨。
    過?得也是生不如死。
    所以段家生一直都十分?憎恨多管閑事的何婉音,她如果真有心?幫自己?和母親,那就再說一句,不叫那姓段的納妾。
    可何婉音遠在上京,又十分?信任這?個對自己?言聽計從的舅舅,可不曉得自己?的親表哥和舅母,在這?全州過?的是什?麽?淒苦日子。
    還自以為?自己?當年過?於年幼,能力不足,沒能讓母親和父親成為?真正?的夫妻,但是她一定會竭盡全力守護好舅舅和舅媽的舊時情義。
    可尋常人家隻想要吃飽喝足,什?麽?感情不感情?那是他們能想的麽??而因她自作主張,不讓段敏圭拋棄黃氏這?個糟糠,段敏圭那裏沒法子將富貴人家的小妾娶進門做夫人,隻能將氣都出在這?黃氏母子身上,也就造成了黃氏母子的淒苦人生。
    此刻段家生十分?麻利地把段敏圭身上值錢的物件都取下來包好,藏在身上,然後便要帶著?他母親黃氏離開。
    黃氏到?底是婦人之仁,哪怕這?一院子的人都欺辱過?自己?,但因想著?人都死了,還計較什?麽??便道:“兒啊,你好歹拿了你爹這?許多東西?,他的東西?沒有一件不值錢,咱就算是不白拿,將他們都埋了吧?”
    段家生可不願意,尤其是想到?那些庶子往昔是如何欺辱自己?的,叫自己?鑽他們的下麵還算是輕的。隻冷著?臉別開:“你想埋就埋,我是不會動手的。”
    正?說著?,卻聽不遠處來了一夥人,分?明也是為?著?段家這?一家子的財寶來的。
    段家生也趁著?這?機會,將他母親黃氏給拉著?逃了。
    這?是地龍翻身第一夜,全州城的樣子。
    救人的雖也有,但終究是在少數,趁火打劫‘尋寶挖寶’的卻是占了多數。
    過?了兩?三?日後,也沒盼來朝廷的救援,隻想著?多半要十天半月,畢竟這?消息傳到?上京,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
    到?時候又要調人來此,還要花許多時間。
    所以大部?份的人眼見著?在滿是汙水廢墟的城池,以及那已經開始發脹發臭的屍體,隱隱有些擔心?。
    尤其是看到?那在屍體上嗡嗡圍繞著?的蒼蠅蚊蟲,更是害怕,便有人提議趕緊離開。
    可是他們能去哪裏?這?全州每一個角落都是留不得了,還聽說隔壁的磐州靈州都受了牽連,隻怕如今他們這?條殘命,沒錢沒糧,還走不出靈州和磐州呢!
    所以有一大部?分?人都絕望了,隻待在這?全州等死。
    腐敗發臭的屍體沒有人去埋葬,引來的不單是無數的蒼蠅蛆蟲,還有專門喜歡吃這?些蛆蟲的黑鳥。
    全州城上空那燥熱惡臭衝天的空氣裏,一群又一群的黑鳥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飛快掠過?,然後落在一堆又一堆的屍體上,用烏黃色的尖嘴一下就戳破了那隱隱要炸開的肚皮,然後一個個吃得脖子粗肚子脹,滿足地飛走了。
    很快,地龍翻身後的七天,原本那鄉下受損不算太嚴重的村落裏,就出現了這?樣的黑鳥。
    它們仍舊發著?那種?歡快,但卻是嗚嗚咽咽的聲音,在樹叢或是百姓們臨時搭建的草棚間拉下一泡泡白色的屎,然後繼續去下一站。
    於是老百姓們之間開始出現了發熱,皮膚上起了無數的紅疹子,疼痛難忍,卻是一抓就破皮,好端端的一個人,不過?是兩?天的功夫,就成了個癩子。
    那忍不住的,直接將自己?抓得血肉模糊。然而這?樣卻沒有對他們的病況有所改變,反而因為?那暴露在燥熱空氣裏的血肉,又引來了無數的蚊蟲。
    可想而知,原本逃脫一劫的村中?,一下便墜入了地獄一般。
    段家生背著?包袱,背著?他臉上已經起了紅疹子的母親黃氏,拚命地想要逃離這?才躲了一陣子的小村莊。
    可是黃氏氣喘籲籲間,那紅疹仿佛雨後春筍一般,飛快地布滿了她的全身,使得她不受控製地用那粗糙幹枯的雙手抓撓著?。
    等著?兒子段家生終於跑累了雙腿,將她放下來,她渾身無力地倒在那因地龍翻身而垮塌而露出泥土的山坎上,此刻的皮膚好似那紙糊的一般,一抓就破,頓時沾了不少黃土鳥糞在上麵。
    她用那幹啞虛弱的聲音朝段家生喊著?:“兒,你快逃了,不要管娘了,娘是活不成的。”她說著?,推了兒子一把,生怕兒子再繼續和自己?待在一處,也感染了這?瘟病。
    段家生滿目驚恐,哪怕他也親眼看到?感染了這?奇怪瘟病的人,皮膚一起了那紅疹子,但凡忍不住抓了,大塊的皮膚就跟脫落的樹皮魚鱗一樣誇張,然後紅色的血肉就暴露出來。
    但眼下看著?相?依為?命的老母親也變成這?樣血肉模糊,他還是嚇得不輕,喉嚨裏發出一種?不甘心?的嗚咽,雙手捂著?臉哭起來,“娘呐!那一家子都死絕了,我們母子的好日子才來啊!”
    可是即便他如何不甘心?,如今麵對已經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娘,段家生也隻能咬牙含淚離開了。
    入目都一片瘡痍,山不是山,樹不是樹,腳下那堆滿了屍體的山窩裏,滿是黑色的鳥嗚嗚咽咽,和人們的哭啼聲重疊在一起,一時竟然叫他有些分?不清楚,這?到?底是人哭還是黑鳥再叫?
    隻清晰地看到?那橫七八豎的白幡插得到?處都是!這?一切都是老天爺給段敏圭的懲罰,可為?什?麽?要懲罰到?了老百姓們的身上來,不公平啊!他隻朝中?那燥熱的空氣裏大喊,試圖宣泄著?心?中?的不甘心?!
    頓時山坳裏一團黑霧升起,隨著?越來越高,忽然散開。
    原來是那些黑鳥受到?他的驚嚇從山坳裏飛出來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母親還在蠕動著?的身體,一邊如同孩童一樣哇哇大哭,一邊背著?包袱茫然地朝著?前方走,好幾次都摔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他才有了十七八歲少年該有的無措和茫然,以及對這?世道的怨恨和不甘心?。
    此刻的靈州和磐州如何?且先不提,隻說著?全州作為?地龍翻身的中?心?點,此刻已然成了那人間地獄。
    起因隻是因為?那些個屍體堆積如山,卻無人掩埋,各人不是想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尋財覓寶;就是急忙拖著?殘軀帶著?家人逃難,哪裏顧得上那些個還有半截在碎瓦裏的屍體給埋了?
    所以這?八月驕陽似火的悶熱環境中?,快速腐爛是理所應當的。臭味很快就吸引來了無數的蚊蟲蒼蠅,頃刻間就成為?了蒼蠅們的天堂。
    那一陣子,滿地的蛆蟲,腳都下不去。
    遍地的蛆蟲吸引而來的,便是那發出嗚嗚咽咽聲音,長著?烏黃色尖嘴的黑鳥。
    然後這?黑鳥又將這?帶著?瘟病的糞便,均勻地傳播到?了全州的每一個角落。
    這?個時候靈州和磐州也是自顧不暇,早早就關閉了城門,在發現這?些黑鳥的糞便會造成瘟疫,無數的人站在城牆和箭塔上,手裏舉著?長長的竹竿,在那竹竿的頂端上拴著?紮得緊實,穿著?紅衣裳的稻草人,在那黑鳥靠近的時候,拚命地揮動著?,以此來恐嚇驅趕它們。
    作用是有的,可那黑鳥源源不斷,得到?了那全州豐裕的糧倉,使得它們一個個吃得精神抖擻
    的。
    可笑的是,這?個時候全州地龍翻身的消息,才慢吞吞地傳到?上京的皇城裏。
    眾所皆知,這?天災之後必然是有時疫的發生,這?等苦差事哪個願意接?往日裏那些積極分?子如今都是病了或是有什?麽?事情纏身,原本向來都最是忙碌的公孫曜,竟然成了最清閑的。
    然後理所應當,他頂著?這?個巡按大人的身份頭銜,帶著?兩?千石糧食往全州去。
    按照大虞是糧食計算法,這?一石等於十鬥,一鬥又作十升,然而一升約莫有四斤左右。
    所以咋一聽,這?兩?千石糧食還挺不少的。
    可是需要救援的,又何止是這?全州?聽說靠近全州的磐州和靈州一些縣城,都遭了大殃。
    但是這?並不在衙門的救災範圍內!甚至是連隨行的太醫都沒有,不過?是給了些尋常的藥材,總共一千多斤。
    公孫曜自然是不願意去,他不是不願意去救這?些災民於水火之中?,而是這?點東西?怎麽?救?人也沒有多少,不過?五百號人罷了。
    可是皇命當頭,他不能不接,也不能不為?公孫家著?想。
    隻能盡力地在上京以及沿途中?,自己?花費銀錢雇傭願意隨行全州的大夫們一起過?去。
    而李晟當然不可能將這?樣大的差事都教給他,辦砸了倒是無妨,可是若真叫公孫曜給辦好了,又憑空給公孫家頭上添一筆榮耀。
    屆時自己?要對公孫家發難,反而有些不好下手了。於是為?此也是憂愁不已,但叫他將那些打發到?各地做了藩王的兒子們召集來,代替自己?去賑災,似乎又不行。
    他不願意這?天大的功勳落在公孫家的頭上,同樣也不願意叫兒子們占了便宜去。他和自己?的父親孝康皇帝李照一樣,也一樣不願意兒子們的優異超過?自己?。
    那許久沒能到?他跟前的邵太傅抓住了這?個好機會,朝他進言,讓北鬥司的人去跟著?救災。
    這?北鬥司可就代表著?李晟自己?呢!那到?時候老百姓們必然是對他這?皇帝感恩戴德的。
    可李晟想著?這?北鬥司的人終究不好到?明麵上來,這?壞了規矩是小,就怕以後不好再叫他們暗中?幫忙辦事了。
    但邵太傅這?個建議也可以,他隻要找到?一個可以代替自己?這?個帝王的人到?全州去就好了。
    沒想到?正?是為?此事傷腦筋之際,他親封的禦前帶刀護衛李司夜竟然主動請纓。一時是將李晟感動的熱淚盈眶,十分?親熱地叫李司夜起身來,“李卿啊,你乃宗族之人,朕如何能讓你去那全州冒險?更何況這?天災之後,哪一次不出瘟疫的?”
    可見他自己?都心?裏有數,天災後有時疫伴隨。卻是在朝堂上之時,絕口不提此事。而那些官員們不想惹事上身,自然也選擇沉默著?。
    似乎隻要不說出來,那全州就不會發生瘟疫一樣。
    李司夜垂著?頭,看著?對李晟這?個皇帝是萬分?的謙卑和虔誠,但聽到?那瘟疫一事,星眉劍目卻皺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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