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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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清台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吃完早餐,去洗手間洗漱出來,就看到謝疏慵在收桌上的垃圾,已經打包放在了門口。
池清台有些不好意思:“我來就好。”
“順手而已,”謝疏慵沒放在心上,他擦幹淨桌子,把物品放回原位,談起了正事,“阿姨的情況怎麽樣了?”
池清台表情恢複了嚴肅,他沉默兩秒,語氣有些低沉:“之前被割掉的腫瘤再次複發,壓迫神經造成了昏迷。”
謝疏慵:“惡性腫瘤?”
“嗯,”池清台點頭,“外科手術無法徹底根除,就算當時切得很幹淨,過幾年也會重新長出來。但內科化療也無法徹底殺死癌細胞,隻能長期治療。”
可源源不斷地手術和透析化療對身體負擔太重,且後續發病時間越來越短,他母親現在已經在醫院常住,脫離了正常人的生活。
池清台這才希望研發藥物,治病的同時,也想讓病人活得更有尊嚴。
起初的池清台雄心勃勃。
他變賣了手裏大部分投資股份,招兵買馬興建實驗室。當時他想的是,他們的新藥不僅能幫助母親,還能幫助許多患上同樣病人的人。
可隨著實驗室資金短缺,隨著外界的各種負麵評論,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做法是否正確。
尤其是當製藥遲遲不見效果,而母親的健康卻每況愈下,他又被繁重的工作糾纏無法脫身。
池清台偶爾也會想,或許花更多時間陪伴母親才是正確的做法。
但也隻是偶爾想想而已,事已至此不容許他後悔,隻能繼續往前走下去。
快到中午時,卓停終於醒了過來。
池清台放下工作,通知醫生過來檢查。
“別擔心,我還好,也沒什麽感覺,就是睡了一覺而已。”卓停虛弱地笑了笑,精神比想象中要好些。
池清台鬆了口氣,又說:“清淺也來看你了,早上實驗室有工作就回去了。”
“應該的,工作重要,”卓停揮了揮手,“反正我暫時也死不了,讓她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池清台沒有接話,病人有自己的生死觀,在當事人麵前,他說再多也會顯得無力。
“這位是?”卓停抬起頭,終於看到了一旁的謝疏慵。
謝疏慵往前一步,主動道:“媽,我是謝疏慵,叫我小謝就行。”
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束花遞了過來,還是卓停最喜歡的向日葵。
卓停一愣,然後很開心地笑了出來:“小謝還挺浪漫。”
池清台都迷糊了,他怎麽不記得謝疏慵有買花進來?母親想和謝疏慵聊天,指使他把花放花瓶裏。
回來時,卓停已經和謝疏慵聊了一輪。
“小謝今年多大啦?”
“今年剛好30歲。”
“正好,小台明年也30了。小謝你工作忙不?工作日過來會不會不好請假?”
“還好,我和我朋友開了個私立醫院,沒有手術的時候比較清閑。”
“你是外科醫生啊?”卓停有些高興,不由得多說了一些,“我之前也是醫生,那時在市一院,忙的時候是真的忙,經常熬了個大夜白天還得繼續上班……”
母親難得這麽高興,池清台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打擾他們聊天。
“我們偶爾也會,”謝疏慵跟著說,“和清台相親前一天,我還值了個大夜,白天又有兩台手術,遲到了整整兩個小時。”
卓停笑了起來:“他沒怪你吧?”
謝疏慵搖頭,有些誇張地說:“他生了好久的氣,我後麵哄了好久才哄回來。”
池清台:?
他哪裏生氣了?池清台瞪了謝疏慵一眼,卓停卻笑得更大聲了。
她常年住院,交際圈已經固定,也沒有什麽娛樂活動,已經很久沒聽到什麽新鮮事了。
“小台隻是看起來冷淡,”卓停笑著對謝疏慵說,“但其實很心軟,很好哄的。”
謝疏慵不知想到了什麽,頗有同感:“是這樣。”
“媽,醫生過來了。”門外傳來腳步聲,池清台及時打斷了這場對話,卓停還有些依依不舍。
做完檢查,醫生和池清台站在床邊討論病情。
卓停喊了聲謝疏慵:“小謝,你讓護工進來一下。”
謝疏慵出門叫護工,這才知道,卓停是想去洗手間。
池清台送走醫生後,看到卓停被護工扶起。她視線被護工擋著,沒看到地上的拖鞋,被絆了一跤。
“小心!”池清台連忙伸手,千鈞一發之際,卓停卻扶住了一旁的謝疏慵。
謝疏慵反手穩穩接住,抬頭看向了一旁的池清台。
後者明顯愣住了,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他別過臉不讓母親看見,卻細無巨細地落入了謝疏慵眼中。
卓停沒有注意到池清台的失落,對謝疏慵說了聲謝謝,讓護工攙扶她去了衛生間。
池清台想為她做些什麽,又打了水幫她洗手洗臉。
卓停卻搖搖頭,讓他把洗臉巾交給護工就好。
池清台繃著臉,執意要親自動手。
卓停搖頭,溫和地製止了他:“我是你親媽,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不用在這種事情上勉強自己。”
池清台手不住地顫抖,終究沒再堅持。
卓停精力有限,吃完午餐就要休息,池清台和謝疏慵隨後離開了醫院。
早餐的打包盒還堆在門口,謝疏慵準備帶走垃圾,池清台卻先他一步拎起了垃圾袋。
謝疏慵愣了一下:“你不是……”
“什麽?”池清台抬眸看他,眼神清冷。
謝疏慵:“這垃圾你不覺得髒?”
池清台掃了他一眼,語氣有些冷:“就算是潔癖強迫症,也要扔垃圾。”
謝疏慵腦海中卻浮現出,剛才池清台沒被母親選擇的失落表情。
他問:“有考慮看心理醫生治療嗎?”
沉默了一會兒,池清台這才開口:“看過,沒用。”
謝疏慵:“或許可以換個心理醫生。”
“再說吧。”池清台興趣缺缺,明顯不想提這個問題。
謝疏慵本想介紹自己心理醫生給他,但見池清台滿臉抗拒,最終還是製住了話頭。
再聊下去,就有些越界了。
池清台曾經看過兩個心理醫生,第一次治療了三個月,第二次治療持續了一整年,但全都以失敗告終。
這樣頑固的病人令心理醫生非常苦惱,最後雙方都非常疲憊,池清台再次終止了治療。
這之後,池清台就不再看心理醫生。
雖然在旁人看來有些不可思議,但他與疾病共生多年,早已摸索出了一套適合的生活方式。
除了極少數情況,同時和多人產生肢體接觸會引發恐慌,他大部分時間都和正常人無異。
隻是回想今天母親向謝疏慵求救的那一幕,他心頭有些不是滋味。
池清台拉開抽屜,翻出心理醫生的名片,仔細地打量起來。
“老大,”周秘書敲門進來,“創業者路演一個小時後出來,我們可以出發了。”
池清台把名片丟進抽屜,又恢複成了冷淡威嚴的模樣:“走吧。”
作為杉盛資本大中華區負責人,池清台經常會和創業者見麵,聽他們聊自己的創業計劃,再從中選擇有價值的項目投資。
路演則是把許多項目湊在一起公開展示,這種方式既給創業者增加了曝光,也節省了風投機構尋找項目的時間。
這次路演活動由一家財經媒體舉辦,邀請池清台作為嘉賓,等池清台抵達時,現場已經人頭攢動,不少創業者向他投來了興奮的目光。
池清台在第一排中間落座,左邊是國內一家投行的朋友,右邊那人還沒到,桌上一張名牌,寫著:青彥創投合夥人謝彥。
開場前一分鍾,隔壁那人終於抵達,相當年輕,有著一雙彎彎的笑眼。
池清台不認識他,那人卻似乎有話想對他說,憋了一個小時,終於在茶歇時間湊了過來。
“嫂子也在呢?”
池清台挑了挑眉。
“我是謝彥啊,”男生指了指自己,“謝疏慵的堂弟。”
池清台這才禮貌招呼:“你好。”
謝彥衝他笑,露出一口白牙:“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結束後一起吃個便飯?我剛入行,有些問題想請您指教一二。”
“談不上指教,”池清台不疾不徐,“我隻是虛長你幾歲多了些經驗,可以交流一下經驗。”
“那太好了,”謝彥掏出手機看餐廳,又問,“嫂子你有忌口嗎?”
“沒有忌口,”池清台又說,“不用叫嫂子,叫名字就成。”
“那我一起叫你哥吧,”謝彥翻出了一家燒烤店,“吃燒烤怎麽樣?最近的網紅店鋪,我好幾個朋友去過了,都說味道非常好,就是環境差了點兒。如果你不想吃燒烤,那我們可以去吃東門的那家私房菜館,味道也不錯。”
見對方興致勃勃,池清台點頭:“就燒烤吧。”
……
晚上8點,燒烤攤外已經排起了長龍,他們等了十幾分鍾才落座。
環境確實簡陋,這家店店鋪很小,大部分食客都在外麵的空地上,搭了個棚子遮風。但因為炭火旺盛,倒也不會令人覺得冷。
池清台就著大衣落座,很快,服務員拿來菜單和碗筷。
點完菜後,二人聊了會兒工作。沒過多久,服務員上了燒烤。
新鮮的羊肉串肥瘦相間,考得焦香冒油,味道確實很好。
池清台腸胃不好,不怎麽吃這種油膩的東西,今天沒忍住吃了一根肉串,被驚豔了好一會兒。
“怎麽樣,還不錯吧?”謝彥滿嘴紅油問他。
池清台點頭:“確實好吃。”
“我之前叫我哥來,他還不來呢,”謝彥掏出手機滿臉得意,“等我打個視頻過去,羨慕死他。”
他口中的哥是謝疏慵?
池清台有些驚訝地仰起頭,恰好視頻接通,他的臉出現在了另一端的屏幕裏。
謝疏慵剛做完一台手術,又累又餓,謝彥剛好撞上了這個槍口。
謝疏慵接通電話,神情不善:“你最好有事……”
話還沒說完,他看到了鏡頭對麵的池清台。
很簡陋的一個燒烤攤,周圍熱氣彌漫,池清台端坐在桌前,吃相斯文地吃著羊肉串。
“池清台?”
謝疏慵還沒看清楚,謝彥的聲音就不合時宜地插了進來。
“哥,我在外麵和嫂子吃飯呢,就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家店,怎麽樣羨慕吧?”謝彥移開手機,把鏡頭對準桌麵報菜名,“羊肉串、炭烤大蝦、虎皮雞爪、蒜蓉生蠔……”
謝疏慵發現了店鋪糟糕的環境,皺起了眉:“你怎麽能帶他去吃地攤?”
“地攤又怎麽啦?你看不起勞動人民嗎?”謝彥喝了兩瓶酒,又有嫂子在身側,人也跟著膽肥兒起來,“現在擼串也很貴的好不好?你去查查就知道這家要排多久,我還是讓人代排才吃到的呢。”
謝疏慵不可能告訴他池清台有潔癖,隻是道:“池清台他腸胃不好,外麵的東西不幹淨,不能多吃。”
“這可是人家自己答應我的,”謝彥說著,把攝像頭對準了池清台,“嫂子,我哥擔心你吃地攤拉肚子。”
池清台正在吃炭烤蝦,這裏的蝦是把皮去了烤的,肉質鮮嫩甜美,味道比他吃的很多高檔餐廳都要好。
池清台咽下蝦肉,抬頭說道:“謝謝關心,我心裏有數。”
“看吧?”謝彥得意起來,“嫂子也很喜歡。”
謝疏慵懶得和他廢話,直接道:“地址發我。”
謝彥把地址發過去,又抬頭對池清台說:“我哥也要來,看來他是被我的燒烤吸引了。”
既然是來吃燒烤的,那應該沒他什麽事了。池清台放下筷子:“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這就走了?”謝彥驚訝地抬起頭,“你不等他來啦?”
池清台係上大衣紐扣,點頭:“剛才有個創業者聯係我,我去和他見個麵。”
人家有工作要談,謝彥也不好挽留,隻得讓池清台離開了。
於是半個小時後,當謝疏慵風塵仆仆地趕往燒烤店,隻有謝彥一個人坐在那裏。
“哥,你想吃什麽?我們之前的都冷了,讓老板幫你重新烤一份吧。”
謝疏慵目光掃過周圍:“池清台呢?”
謝彥:“說去見投資人,走了。”
謝疏慵一時上頭跑了過來,沒想到連人都沒見著。他有些不是滋味兒,但又想起自己確實沒對池清台說要過來,也沒有讓池清台等他。
謝疏慵拉開凳子,坐上了池清台剛才的位置。
旁邊翻台換了桌客人,穿著精致的女人用開水燙碗,對衛生狀況有些埋怨:“這家店好吃是真好吃,就是不太幹淨。”
朋友:“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是什麽幹淨的東西。”
謝疏慵問謝彥:“池清台有燙過碗嗎?”
“沒想到你結婚後竟然變成了爹係男友,”謝彥調侃完畢,在謝疏慵發作前一秒改口,“我記得是沒有的,他拆開塑料包裝就用了。”
在外必須戴手套,被人隔著衣服碰到會難受,但又可以丟垃圾,還在戶外吃燒烤?
謝疏慵又想起在鏡頭裏看到的那一幕。
半個小時前,池清台就坐在這個地方,慢條斯理地吃著烤焦的肉串,哪裏有半點兒潔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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