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番外.重生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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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在蘭繆爾和眾多魔族的深深的迷惑之中,軍隊回到了王庭。
    傷病未愈的聖君直接搬進了宮殿,是魔王親手抱進去的。
    趁蘭繆爾依舊虛弱沉睡的時候,昏耀利索地遣散了他舊日的床伴,又把宮殿重新按照適合人類居住的樣子重新布置起來。
    等蘭繆爾睡醒,等著他的又是新熬好的小甜粥和藥,棉被和火石爐。
    “……魔王。”蘭繆爾艱難地說,“你至少要給我一個解釋。”
    “嘖,真不懂規矩。主人處置自己的奴隸,還要向奴隸解釋?”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
    昏耀就惡劣地笑,把藥丸塞進他口裏:“終於發現了?”
    蘭繆爾咬著藥丸,有點生氣地瞪著眼前這個魔族。昏耀捏了捏他的臉,咧嘴道:“乖,開個玩笑。”
    魔王破罐子破摔,幾天下來愈加神經——例如對聖君的稱呼,有時叫他“蘭繆爾”,有時叫他“陛下”,還有時順口喊一聲“乖”。
    “轉過來,我看看傷。”
    蘭繆爾歎了口氣,在床上轉過來,將脊背對著昔日的仇敵。
    而昏耀彎著腰,仔細地為蘭繆爾拆下包紮傷口的細布,清洗上藥,然後纏上新的。人類的自愈能力不比魔族,如今蘭繆爾沒有化魔,反而得嗬護得更加用心才行。
    “看著倒是見好,”昏耀隔著細布,很輕地摸了兩下,“怎麽樣,傷口還疼不疼,瘴氣侵蝕呢?晚上能不能睡著覺?”
    “我好多了,已經不難受了。”
    蘭繆爾低眼看看自己的手腳,那裏都掛上了漂亮的精銀鐲子。再加上他有深厚的法力抵禦瘴氣,巫醫又日日過來治療,這兩天還真是不怎麽疼了。
    “但是你……你到底為什麽總要親自……”
    “我的意思是,身為深淵的魔王,你難道並不忙碌嗎?”
    聖君陛下好教養,硬是把“難道你就沒別的事幹了嗎”委婉成這樣的一句。
    昏耀想了想,答應明天帶他出去看看王庭的事務。
    ……
    剛剛經曆了人魔大戰,對於王庭來說,第一年的冬天並不安穩。叛亂啦、刺殺啦……層出不窮。
    但昏耀已經是經曆過一次的魔了,處理起來如砍瓜切菜,比之當年遊刃有餘了許多,所以當然不忙碌。
    那批引發他和蘭繆爾之間的矛盾的俘虜並沒有被屠殺,因為連叛亂本身都沒能得到爆發的機會。
    平叛時昏耀故意把蘭繆爾帶在身邊,裝模作樣地“料敵於先機”,狠狠享受了一把年輕聖君露出的驚歎之色。
    “陛下,我是不是很厲害?”
    “您很厲害。”
    結束之後,昏耀抱著蘭繆爾一路走回宮殿。
    他從來都很喜歡抱他,魔王單臂就能將人類托起來,放在肩上也行,坐在鱗尾上也行。
    真好啊,這樣的日子。昏耀滿足地想,今天晚上做什麽好
    呢?是給蘭繆爾講故事呢,
    還是陪人類編骨飾呢,
    還是唱祭歌呢?
    “……可是。”蘭繆爾垂眸,麵容是多了點血色,但眉眼間憂愁卻像煙雲一樣掛著,“我知道你有重要的事瞞著我。”
    昏耀看他這樣,心裏暗歎一口氣。
    果然糊弄不過去。拖一時拖不了一世,還是得想個辦法,徹底解決了蘭繆爾心裏的疙瘩才行。
    “你的法力恢複得怎麽樣了?”他問。
    “法力?”蘭繆爾回過神來,“已經可以正常使用了。”
    “好。回去之後,今晚給我看看你的治愈法術。”
    蘭繆爾的眼神亮了亮,似乎覺得自己終於要有用處:“沒有問題,需要治愈誰?”
    “廢話,當然是你自己。”昏耀尾巴一甩,拍了拍他的腰,“你這個病怏怏的樣子,能幹什麽活?”
    “等你好起來之後,我就要正式開始使用你。到時你就知道,這些天我為什麽如此優待你了。”
    聖君陛下的治愈術聞名人間,可惜此前蘭繆爾剛下深淵就被抽走了法力,昏耀還沒能見識一下。
    這個晚上,他終於親眼看到蘭繆爾掌中升起的柔軟金光,像一朵在夜色中徐徐開放的芙蓉。
    蘭繆爾深深地看了昏耀一眼,卻並沒有將治愈術先施給他自己,而是走過去,伸展雙臂,將那團法術之光送到了魔王的斷角上。
    “你……!”
    “這截右角,”蘭繆爾雙手輕輕攏著那處舊傷,神色複雜,“每當天寒的時候,總是比左角冰冷許多。這麽多年了……是還會難受嗎。”
    昏耀愕然:“你什麽時候摸過我的角!?”
    蘭繆爾:“有一次你抱我睡覺的時候……晚上我醒了,悄悄摸了一下。”
    昏耀抿緊了唇,臉上忽然詭異地發燙——
    要命,自己可是重生回來的,居然能被心理年齡比他小十歲的愛人弄得臉紅心跳,還行不行了!
    都怪他對蘭繆爾太熟悉,完全能想象到當時的情景:那年輕純真的金發聖君,或許是懷著一點好奇,或許更多的是愧疚,在夜晚偷偷朝他的斷角伸出指尖。肯定像小貓崽子一樣可愛。
    “咳,”蘭繆爾的視線忽然往下瞄,“那個,你的尾巴……?”
    昏耀嘴角一抽,好,連尾巴都開始失控搖擺了。
    聖君還在追問魔族搖尾巴是什麽意思,他說狗搖尾巴是開心,貓搖尾巴是生氣。
    魔王不想承認自己是大號的狗子,索性抓著蘭繆爾的手,將治愈術摁在聖君自己的心口上。
    “你到底想要怎樣使用我?”蘭繆爾說,“看,我已經痊愈了。”
    “不行,多古說你還沒有。”
    “你總是嚇唬他,他怕擔責,當然說沒有。”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磨了半天,在冬季將至的深淵,在夜晚無人的宮殿裏。不像仇人,不像主奴,就
    像多年的老友,甚至是夫妻。
    “也行,”最後昏耀先妥協了,“
    那我要開始報複你了。對此你隻能點頭,
    不許反抗。”
    蘭繆爾眨眨眼。
    昏耀慢慢走了幾步,
    看神色是在斟酌話語,很快他開口了,先叫了聲:“聖君陛下。”
    “……魔族和人類的仇恨延續了兩百年,死掉的家夥骨灰都能堆成山。我想你應該也知道,現在兩族已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蘭繆爾驚訝地抬起眼,他怎麽也沒想到,魔王竟然一開口就提到這麽大的話題。
    聖君不禁肅然起來,低聲道:“是。”
    “但其實,”魔王斜眼看他,慢吞吞道,“魔族與人類,並沒有必須你死我活的理由,你不這麽覺得?”
    “兩百年前,昔日的伽索大地上,民眾完全能夠自給自足。如今魔族侵掠人土,是為求生,而非貪欲。隻要能打開深淵頭頂上的那道結界,再設法淨化瘴氣,瀕臨滅亡的魔族就能得救,人類也永遠不會被戰火所擾。”
    “這是我把你帶下深淵的第一個目的。聖君陛下,我要請你,為魔族打開伽索的結界,並設法淨化這片大地上的瘴氣。”
    “至於第二個目的,是附帶的,看你心意。具體來說,兩族關係畢竟已經緊張到這個程度,為了彌合仇恨,我覺得應當采取點措施。”
    “所以,咳……”
    昏耀吐了口氣,又緩緩吸了口氣,沒來由地緊張起來,“你能不能,嫁給我,做我的王後?對,這就叫和親——你願不願意跟我和親?”
    穩了,一股腦說完這一大串,魔王心髒直跳,唇角都在上揚。
    蘭繆爾會高興死的,一切都解決了。他們可以直接跳過七年的曲折,從此隻有幸福,沒有悲傷。
    ——昏耀是這麽期盼的。
    然而下一刻,危機感陡然襲來。
    昏耀瞳孔一縮,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本能齊聲發出尖叫。
    他渾身緊繃,瞬間魔息之火已經燒到了鱗爪上,卻又硬生生止住——廢話,他怎麽可能對蘭繆爾動手!
    咣當!
    昏耀眼前天旋地轉,回神時已經被壓在地上。
    夜色鋪滿宮殿,蘭繆爾跪坐在他胸前,膝蓋抵著他的脖頸,右手以法力凝成金刃形狀,左手則給周圍施了個隔音法陣。
    “你在欺騙我。”
    聖君眸色清冷,附在他耳畔:“你不是魔王昏耀。”
    昏耀目瞪口呆!
    蘭繆爾將法力逼近一寸:“感謝你這幾日對我的照顧。但請告訴我,你是誰,原先的魔王身上發生了什麽?”
    “他那麽恨我,”聖君一個字一個字咬的清楚,“怎麽可能如此細致地愛惜我,照顧到每一處。”
    “他那麽在意深淵,在意族人,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將結界交到人族君王的手上。”
    那紫色的眼底分明掠過一絲殺意,語調卻還是淡淡,“……他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所以。”
    “所以,如果你不能解釋,也不把他還給我,我隻能當
    作是你害死了魔王。”
    “我會殺死你,
    為魔王報仇。”
    靜,
    宮殿裏靜極了。崖月的光從窗戶裏落進來,把前幾天新置辦的躺椅照得油亮。
    啊。
    昏耀怔怔地仰麵與蘭繆爾對視。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沸騰的情緒是什麽,應當怎麽稱呼它。
    但是,啊……為什麽……會是這樣呢。
    酸澀的淚水靜靜地填滿了眼眶,昏耀想笑,卻又更想哭,於是他扯著唇角流淚了。
    “……蘭繆爾。”他淒涼地顫聲問,“難道,你更想要‘那個’魔王嗎,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昏耀在內心慘笑。
    他回來了。
    他彌補了遺憾。
    他沒有傷害蘭繆爾。
    沒有猜忌,沒有試探。什麽都沒有,很好很好。
    他甚至沒有讓蘭繆爾看到自己與其他魔族親密的情景。在人類的觀念裏,他這次是幹淨了。
    所以魔王幾乎已經要把舊日的自己忘記。就像丟一團餿臭了的垃圾那樣嫌棄地丟開。
    那個昏耀是壞的,愚蠢的,肮髒的,犯了錯的。如果能消失,最好不過。
    可是他的蘭繆爾啊。
    蘭繆爾卻說,那個魔王,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我要的是那個魔王,你把他弄到哪裏去了,還給我。
    昏耀咬牙流著淚,抬起手,想要再一次輕輕觸碰那未曾褪色的深金長發。蘭繆爾卻冷聲道:“別碰我。”
    “蘭繆爾,你知道,”昏耀睨著他,慘笑道,“如果是真正的那個魔王,你落在他手裏,會遭遇什麽嗎!?”
    “無論遭遇什麽,”蘭繆爾的視線居高臨下,“那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仇怨,輪不到旁人插手。”
    手中凝結的法力刺下,黑色的鱗片綻出不堪重負的裂紋:“我隻給你最後一次坦白的機會。”
    痛感傳來,昏耀卻又笑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笑得出來。
    因為他忽然想到,自己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抱著那種怪異微妙的心理,盼著蘭繆爾來殺他報仇。
    好啊,這趟重生,還真是圓夢了。
    該圓的不該圓的,都圓了個徹徹底底。
    “好,既然你這樣說,我坦白。”
    “先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昏耀閉上眼,夢囈般地說:“一個跨越了十四年的,恨和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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