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失戀很久了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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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其實是一個挺平易近人,甚至可以說是隨便的性格。
    徐謙有時候調侃他是自己兒子,陳泊生不會生氣。
    翟瑞請他去做伴郎,他也一點兒架子都沒有的答應了。
    甚至原本覺得他特別難搞的方天,成為朋友之後。
    對陳泊生的評價都是高之又高,覺得他跟自己想象中的逼王好像不太一樣。
    看著很拽的原因大概率可能是大少爺覺得說長句很麻煩。
    要是可以的話,這少爺恨不得連吃飯都省了,直接進行光合作用來維持生命。
    簡嘉有時候覺得他跟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
    就是因為陳泊生看著好像連活著,他都覺得挺麻煩的。
    王為進推開了一間朝南的次臥,空氣中那種舊房子獨有的氣味撲麵而來,不算難聞。這種味道往往帶有記憶,簡嘉覺得應該是時光的味道。
    一聞到,好像就回到了高中那年的暑假。
    “這是愛寶以前讀書的時候住的房間,就是好久沒人住了,我就拿來放了點兒家裏的舊衣服和雜物。”王為進邊說邊鋪床:“床單和被褥都是新換的,我就怕愛寶今天過來的時候過夜,早給他洗好了。”
    陳泊生掃了一眼小房間,果然如同王為進說的那樣,牆邊放著一些紙箱子打包的冬天衣服,還有堆疊的厚被子。
    房間內卻十分幹淨整潔,被褥也散發著曬過後太陽的味道,薄薄的一層都看得出鬆軟舒適。
    陳泊生打量著房間,想象著十七歲的簡嘉坐在書桌前咬著筆杆,寫下那些難解的數學公式。
    那時候高高懸掛在夜空的月亮,在這一瞬間竟然奇跡般的朝著自己奔來。
    然後,牢牢地被他抓在手心裏。
    -
    簡嘉這個午睡睡得不是很踏實。
    酒喝多了是一方麵,大概是又回到了高三那年的舊房間,一些塵封在心底的記憶也開了閘,淺眠的兩個小時裏,那個夏天所有的事情走馬觀花在他夢裏過了一遍。
    簡嘉夢到了簡證南。
    從簡證南和那個女人住在一起之後,簡嘉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夢到他了。好像自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一樣,不刻意去想的話,他都忘了自己曾經還有一個幸福的家。
    簡嘉的印象裏,簡證南一直是一個溫順內向的男人,沒什麽能力,但勝在安分貼心,長得也清秀俊美,令人賞心悅目。
    任書禾要強,做事說一不二,雷厲風行,家裏事事都要拿大主意,簡證南向來對妻子逆來順受,樂意當一朵攀附著妻子的常青藤。
    他沒有收入來源,沒有工作能力,甚至連社交都沒有,一心都撲在照顧家庭和妻子的身上。
    所以當任書禾出事之後,簡證南整個人都垮了,從雲端到泥潭,不過是一秒鍾的事情。
    簡證南也不是一開始就跟著別的女人跑了的。
    剛出事的那段時間,他負責安排任書禾的後事,照料著簡嘉。
    對於過慣了安逸生活的男人來說,這苦難的一天比一年還難熬,每一次讓他拿主意,都像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樣逼他選擇。
    簡嘉那時候雖然痛苦,但也沒有徹底放棄自己。
    總想著,他還有父親,隻有和簡證南好好地活下去,才能讓任書禾走的安心。
    直到有一天,簡證南哆哆嗦嗦地回到家,在客廳裏沉默的抽著一支又一支的煙。
    他以前從不抽煙,簡嘉看到了之後問了一句:“爸,怎麽了?”
    “愛寶。”簡證南渾身發抖:“你讀書比爸爸多,你手機上找找看,雲京這邊有沒有什麽便宜的房子出租。”
    簡嘉下意識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喃喃道:“為什麽要租房子?”
    “爸爸出了點兒事,可能要把咱們家的房子賣了。”簡證南擠出一個笑,比哭還難看:“你別擔心,就是放在別人手裏過一下,等爸爸賺了錢,馬上就買回來。”
    簡嘉覺得自己心髒涼了半截。
    一字一句地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嘴裏硬擠出來的一樣:“……出了什麽事,你說實話,別騙我。”
    “我,我。朋友帶我去打了幾次牌,說是能賺大錢,我就去了。然後手氣有點不好……”簡證南朝著他解釋,急急忙忙:“愛寶,一開始爸爸真的賺錢了,贏了好幾次,就這幾回手氣不好才輸的!你相信爸爸,房子隻是暫時抵押給他們,我一定會贏回來的,我肯定養得起你。”
    “你賭博。”簡嘉臉色慘白的一絲血色都沒有:“你是不是瘋了你去賭博?!你是不是瘋了?你是不是瘋了!我自己有手有腳賺錢,我讓你去賭博養我了嗎?!”
    他說到最後幾乎歇斯底裏:“我讓你去賭博養我了嗎?!啊?!你瘋了嗎!你瘋了嗎?!”
    “愛寶,愛寶。”簡證南一下就淚流滿麵的跪下:“爸爸知道錯了,但是爸爸真的很想賺錢,我不想我們父子倆以後過苦日子,愛寶,你原諒爸爸吧,就原諒這一次,這是最後一次。”
    事實證明,原諒是沒有用的。
    跪下求饒也是沒有用的,賭博是一個填不滿的欲望黑洞,是魔鬼。
    先是房子,後來是車子。
    車子沒有之後,是信用貸、高利貸。
    越賭越大,欠的債越滾越多。
    直到有一天,收債的人鬧到了簡嘉的學校裏,將他堵在校門口要債,鬧得幾乎人盡皆知。這件事最後雖然在老師和校長的極力維護之下、警察的幫助下被解決了。
    收債的混混呸了一聲,罵他家欠債不還。
    臭老賴的兒子,也他媽是個不要臉的小東西。
    但是隻有簡嘉知道,那一天同學們詫異又震驚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幾乎像刀一樣淩遲他。
    也是從那一天起,他的自尊好像被踩在了地上,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撿不起來。
    再後來,簡嘉休學了。
    趙芹一開始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跟王為進兩個人到處打聽。
    把雲京大大小小的學校都跑遍了,甚至連一些群租房都去找過。然而簡嘉就像憑空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消息。
    再一次看到簡嘉,已經是第二年的夏天。
    王為進依然記得那時一個陰沉沉的雷雨天,趙芹剛從學校裏回來,在家做了三菜一湯,還不忘繼續跟同事那邊詢問簡嘉最近的情況。
    房間的大門就是這時候被敲響的。
    趙芹去開的門,王為進腿腳不便,就坐在客廳的凳子上,透過打開的門,看到了渾身幾乎濕透的簡嘉。
    王為進驚詫了好幾秒。
    趙芹喜歡簡嘉這孩子,常常在家裏提到他。
    王為進也知道簡嘉,任市長家的公子,一個前途光明燦爛,優秀意氣的年輕學生。
    他見過簡嘉臉上似乎永不落幕的笑容,像朝陽一樣耀眼。
    但是卻沒見過這孩子狼狽的模樣,天幕風雨招搖,他垂著眼睫站在門口,過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雙眼,像是被世界拋棄的小狗一樣,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趙芹嚇了一跳,輕聲道:“簡嘉,怎麽回事?來來來,進來跟老師說。”
    簡嘉站在門口,聲音比她還低,虛弱的不像話:“趙老師,你之前說我有困難的話可以來找你。”
    像是極為,難以啟齒一樣。
    簡嘉的頭越來越低,如同將自己沉入塵埃中。
    “趙老師,我能。”少年的聲音哽咽,手臂擦了一下臉頰:“我能在您家住一段時間嗎。”
    他說:“我沒有家了。”
    -
    至今為止,想起那個下午,王為進還記憶猶新。
    簡嘉已經在床上睡著了,看得出來跟陳泊生住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被照顧的很好,臉頰都養出了一點兒嬰兒肥。
    他睡著的時候很安靜,隻有睫毛會輕輕顫動。
    代表著他在夢裏也沒遇到什麽好事兒。
    “愛寶這個孩子,哎。”王為進給他蓋好被子:“就是太懂事了,你說好好地,家裏怎麽就出了這麽大的事兒。”
    “還恰好在他高三那年,要不是後來……”王為進沒說完,歎了口氣:“還好他想通了,後來去複讀。現在終於好過一點了,有了工作,債也還清了,我就想看著他好好地結婚,以後也好有個人照顧他。我閉眼也能安心。”
    陳泊生低聲“嗯”了一句。
    房間裏就再也沒了聲音。
    王為進拍了下腦門,道:“哎喲,你看我。我就是年紀大了老愛回憶過去,說得都是有的沒有的。”
    “阿生呐,我看你是個好孩子。你現在跟他住在一起,進叔就是個厚臉皮,想麻煩你多照顧一點他。愛寶這個人,你別看他整天嘻嘻哈哈好像沒煩心事兒,他就是不說,什麽都藏心裏,覺得凡事忍忍就過去了。”
    王為進繼續:“愛寶要是以後有什麽事兒,你多擔待點兒,叔就先給你道歉。”
    “不會。”陳泊生道:“他很好。”
    他頓了下,重複了一遍,像是說給自己聽:“他真的很好。”
    簡嘉睡了兩小時起來,是純純被渴醒的。
    亂七八糟做了一下午的噩夢,睜開眼看到窗外已經累積了厚厚的積雨雲,烏壓壓的一層疊著一層。
    熟悉的鋁合金防盜窗映入眼簾。
    恍惚間,簡嘉感覺自己的夢好像還沒完全清醒,還停留在夢裏的夏天。
    直到床邊傳來陳泊生的聲音:“醒了?”
    他才好像被扯回了人間,懵懵地點頭:“嗯。”
    “師哥,我睡了多久啊?”簡嘉坐起來,喝多之後頭還有點痛。不過睡一覺之後,大腦清醒不少,醉意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於是想起自己幾個小時前,在天台上借著酒勁兒發瘋,對陳泊生問得那幾乎等同於告白的問題。
    羞恥和尷尬,以及懊悔,在同一時間翻湧上心間。
    ……操。還不如直接喝斷片呢!
    “兩個小時。”陳泊生把桌前兌好的葡萄糖水給他:“渴了喝這個。”
    簡嘉雙手捧過,壓下自己心中絕頂地尷尬,準備裝無事發生:“謝謝師哥。”
    “嗯。”陳泊生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姿態散漫地盯著他。
    明明同樣是坐著,陳泊生還是占了身高的優勢。
    看起來比他的視線要高個幾厘米,盯著他的時候,莫名有一種審視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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