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秋拉著小拉車，思索帶朋友回家應該做什麽，腦子裏就隻有吃飯和喝酒。
    家裏還有食材嗎？
    家裏還有昨天爸爸帶朋友回來的剩菜。
    但是要喝酒嗎，家裏還有酒嗎？可是有的叔叔說未成年不能喝酒，可有的叔叔說可以。
    果然是要喝的吧？
    請到家裏來的朋友，沒有不喝酒的。
    “你要多少酒？”突然萬秋停下了腳步，回頭問道。
    楚憶歸的腳步一頓，神色微愣：“什麽？”
    “我的錢，不夠。”招待自己的朋友應該用自己的錢，萬秋思索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庫，“我一共可以買……買……”
    萬秋努力計算著自己的錢大概能買多少瓶酒。
    “為什麽要喝酒？未成年不能喝酒。”楚憶歸眉頭不自覺的擰起，“你的父母……他們讓你喝酒？”
    “有時候讓，有時候不讓。”萬秋不自覺的捏了一下唇瓣，那下方是被叔叔用酒瓶抵住後，出血紅腫的牙齦，到現在還沒有消腫，仿佛在傷口上還殘留著酒氣。
    “為什麽有時候讓，有時候不讓？”楚憶歸追問道。
    萬秋眨了眨眼睛，如實回答道：“如果我和爸爸媽媽的朋友一起吃飯，就會要我喝酒，如果爸爸媽媽的朋友來了，不讓我一起吃飯，就不讓喝酒了。”
    “啊！”突然尖利的憤怒暴躁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楚憶歸下意識的皺了一下眉頭，調小了聲音。
    “那群混蛋，把我的孩子當什麽養，他才多大，誰敢讓他喝酒，對他的身體有害，不給他吃飯，還讓他喝酒，他都瘦成什麽樣了，他的健康怎麽辦？！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楊瀟雨的怒氣已經遏止不住，楚建樹努力在壓製楊瀟雨的暴躁。
    “瀟雨，冷靜一點，會聽不到的。”楚建樹的聲音比較微弱，應該是在手機距離比較遠的地方。
    “我不喝酒。”楚憶歸即便覺得心疼萬秋不是自己需要做的事情，可在真正聽到之時，感情上卻和想象中不太一樣，“我喜歡喝水。”
    萬秋也有些慶幸，這樣他身上的錢應該能更多的買一些肉了。
    一瓶啤酒的錢，可以買很多肉。
    他希望能招待好自己的朋友。
    萬秋去了一趟菜市場，將自己今天剛剛收集的紙殼和飲料瓶賣給了一個也在收這些東西的店家，很可惜，今天的收獲不多，隻得到了一塊二。
    他的身上有八塊錢，一共九塊二，對萬秋來說已經是很多天的生活費了。
    家裏還有昨天爸爸媽媽吃的剩菜，爸爸媽媽不怎麽吃剩菜，那都是他的，他可以給朋友吃，還好早上隻吃了湯汁，沒有吃完菜。
    用六塊錢買肉，其他的錢買點蔬菜，挑新鮮的買。
    “今天來的挺早？”收廢品的老板對萬秋的態度十分熟稔。
    “恩，我要早點回家，招待我的朋友。”萬秋站在老板的麵前，說道。
    “哎呦，可以啊，有朋友了，好好玩啊。”老板帶著笑容，看著萬秋離開。
    萬秋從破舊的店鋪裏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菜市場中間等待他的楚憶歸。
    楚憶歸很漂亮，衣服也很漂亮，身高又高，特別的顯眼。
    後知後覺的，萬秋突然覺得今天是很奇怪的一天，他居然突然和一個很漂亮的男生成了朋友。
    楚憶歸。
    這個名字在舌尖纏繞的時候，萬秋依稀之間覺得有什麽奇怪的情緒閃過。
    這個名字他好像很熟悉。
    但是不記得是為什麽熟悉，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熟悉的一個名字。
    可是為什麽熟悉他忘記了。
    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收廢品的店老板想到萬秋居然有朋友了，摸了摸褲子口袋摸出了幾塊錢，想著是不是可以給萬秋預支一部分，好買點好吃的招待朋友。
    隻是店老板剛站起身，突然店裏有幾個奇怪的客人鑽進了他的小店。
    那是從穿著從氣質看，都明顯不是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突然被圍住了老板有些緊張。
    “你好老板，我們想請問你一些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高大儒雅的俊秀男人輕聲問道。
    如果是平時老板才不會管，可莫名的他看一眼眼前的人就覺得虛，本能告訴他這人並沒有表麵上看上去好對付。
    “啥？”店老板咽了咽口水，總不至於，穿著看著就高檔的西裝，梳著幹淨整潔的頭發，然後跑到他這種小店鋪來打劫吧？
    第12章
    “剛剛來你店裏賣紙殼子和塑料瓶的那個孩子，你和他熟悉嗎？” 出乎預料之外的，男人對老板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老板迷惑，為什麽突然問那個孩子？
    “算不得熟悉，就是經常會來這裏賣廢品的孩子。”老板如實說道。
    男人隨意打量了一下店麵，語氣平緩，如同普通聊天：“你應該不是收廢品的，為什麽要買那個孩子的廢品？”
    老板狐疑的看了麵前的人一眼：“你們是什麽人？”
    “請放心，我們不是人販子，也沒有害人的心思，隻是有些事情想要了解。”男人拿出了手機掃了一下付款的界麵，聽到到賬五百的到賬信息的時候老板也是一愣。
    如果是人販子不至於就問個話就要五百吧。
    老板想了想，就那孩子的狀況，感覺被人販子拐了沒準比現在好呢。
    “我是真的和他不熟，他全家我就認識他，我和他住一個小區的，我那天關店回家，大晚上了不想做飯，路上買了個煎餅，當時他就在樓道門口哭，說肚子餓，我就把煎餅給他了。”
    老板說著偷瞄了一眼麵前的男人，看到對方眉頭緊皺，而在不遠處一直聽著這邊動靜的極其漂亮的女人更是眼睛通紅，看上去……很生氣？
    “反正他家裏人老不回家，家裏沒吃的，自己跑出來，隔三差五的就能碰到，我也不能老給別人家孩子吃的啊，要是吃出毛病來了人家長找我我咋辦，我就說讓他去撿廢品，然後找我，我給他錢，他能自己去買吃的，我可是都是直接按照收購價格給他的，沒抽成！”
    老板看到麵前的人氣度不菲，衣著不凡，看上去是有些淵源的。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那孩子不太說話，好像腦子不太好使，剛開始撿垃圾的時候啥都撿，現在才知道啥能撿啥不能撿。”
    男人的神色不好，看上去似乎是有些難過和落寞，之後隻是得體的微笑：“感謝你對那個孩子的幫助，真的，非常感謝。”
    男人說著，一邊在手機上操作著什麽。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被人這麽誠摯的感謝倒是很少見，這樣的教養真是不一般的。
    果然和那孩子有什麽淵源吧，老板想到。
    “那麽，我們先走了，謝謝您。”男人到了女人身旁，摟著女人的肩膀離開，與此同時老板突然聽到了到賬信息，驟然聽到了一筆三萬的到賬，立刻掏出手機一看，和剛剛轉了五百的是一個賬號。
    “艸……原來這世界上真的能做好事有好報啊？”老板震驚的無以複加。
    喧囂的菜市場外圍，楊瀟雨靠在了楚建樹的肩上。
    死死的咬住唇，忍耐著在喉嚨中的嗚咽。
    將全程都聽到的楚憶歸，將注意力重新放到萬秋瘦弱的背影上。
    瘦弱，矮小，營養不良。
    萬秋手中的破舊的小拉車，小拉車僅有的三個輪子不能支撐起來整個板子，一個角下是被用一塊石頭綁在上麵作為墊腳，拖拽著的時候在地麵上摩擦出很難聽的聲音。
    破損的小拉車，卻用盡全力尋找著自己還有價值的證明。
    萬秋是真的很心疼他的小拉車，是仔仔細細的藏好之後才回家。
    破舊的老樓看上去倒還算堅固，隻是內部已經是一片狼藉。
    老舊樓道大門起不到任何防禦的作用，樓道牆皮已經沒有一片幹淨的區域，亂七八糟的落灰裸露的電線，空氣中散布著黴味，和過道中住戶放在門口沒有丟棄的垃圾的腐臭。
    楚憶歸抬頭，看到了萬秋的眼神在觀察那些垃圾，仔仔細細的認真打量。
    但是似乎沒有值得被撿走的垃圾，楚憶歸不用看到萬秋去打開那些垃圾的模樣，也不能說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萬秋打開了家裏的大門之時，陰暗的樓道被房間內的光芒照亮，居然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楚憶歸有些意外。
    房子裏很幹淨。
    雖然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酒氣，牆壁上也都是抽煙被熏出的黃色，可整體卻井然有序。
    楚憶歸無法想象萬秋的‘父母’會做這家務。
    “家裏很幹淨，都是你打掃的嗎？真厲害。”楚憶歸誘導性的問道。
    萬秋回頭，看著楚憶歸，茫然。
    會打掃幹淨家裏，是很厲害的事情嗎？
    “家裏的事都是我來做，爸爸媽媽要賺錢。”萬秋說道。
    “賺錢，他們賺個屁的錢，他們賺錢能讓我的兒子連飯都吃不上還要去撿垃圾嗎？！他才幾歲，他才幾歲啊！他還在上學，還在長身體……”楊瀟雨暴躁的聲線從耳機中不斷傳來。
    萬秋洗了洗手，用一塊明顯是酒店用一次性的小肥皂，並且招呼楚憶歸一起洗。
    肥皂的香味過於樸素，有很劣質的觸感，還有很多用成小塊的不舍得丟棄的，放在了皂盒裏。
    整個房子雖然打掃的幹淨，可到底是被糟蹋的厲害，四處都能看到家具被磕絆的痕跡。
    “我可以四處看看嗎？”楚憶歸問道。
    “恩。”萬秋沒有拒絕。
    房子很簡單，兩室一廳一衛，那個最小的，楚憶歸站進去就幾乎已經囊括了大半空間的房間，小而整潔。
    在桌麵上整整齊齊的陳列著萬秋的課本。
    在桌麵上還有暑假作業，楚憶歸隨手翻了幾頁，挑眉。
    作業很幹淨，可以看得出來是認真用心寫的，每一個字都寫的認真用力，隻是不太漂亮。
    看日期，是遵循每天需要的作業量在寫，隻不過……
    楚憶歸連續看了不同科目的作業，正確率都低的可怕。
    五年級的暑假作業，這些題目楚憶歸甚至都懶得去看，可萬秋卻每一頁都認認真真的……寫下錯誤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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