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看電視嗎？”楚憶歸沒有讓萬秋回避這個話題。
    而萬秋眨了眨眼睛：“有一個賣電視的店，每天過去等等，可以看一會動畫片。”
    萬秋的喜好，還是很偏向一個小孩子。
    “昨天為什麽沒去？”楚憶歸不厭其煩的和萬秋交談。
    萬秋回答：“你可能不喜歡。”
    萬秋記得曾經聽到過同學討論這個動畫片，卻被其他人說幼稚後不了了之，那時候萬秋意識到也許這個動畫片並不討人喜歡。
    因為大家都不喜歡，萬秋覺得楚憶歸或許也不喜歡。
    楚憶歸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低頭看著矮小的，卻居然在無意識照顧他的瘦弱的……
    一個真的像是哥哥的小傻子。
    因為是朋友的關係，萬秋總是忍不住多看看楚憶歸。
    依稀之間，萬秋覺得是不是楚憶歸是一個奇怪的人。
    看撿垃圾，是很有趣的事嗎？
    楚憶歸在認真看他，對精致玩偶的店鋪不感興趣，對電玩城漂亮的招牌不感興趣，對散發著好吃的味道的小吃店也不感興趣，就隻是看著他。
    讓萬秋有些費解。
    萬秋眼角的餘光突然被不遠處成群結隊的幾個一起出來玩的學生吸引了注意力。
    因為大風天剛過，今天的天氣特別熱，路上多了不少拿著飲料的人，這些飲料瓶子在萬秋的眼中一直閃閃發光。
    人多，每個人手裏都拿著瓶子，而且喝的差不多了。
    萬秋晚上要在家，不讓爸爸媽媽擔心，早上又不能太早出門，碰上撿垃圾的同行自己搶不到。
    白天這點時間，萬秋一個瓶子都不想放過。
    萬秋跟在幾個學生身後，走了一小段距離。
    而此時在前方的幾個女學生竊竊私語：“看後麵。”
    萬秋突然察覺到女學生回頭，立刻全身僵硬的站在了原地。
    幾個女生的目光卻是越過了他，看向了他的身後。
    楚憶歸從萬秋的身邊走到了幾個學生麵前，瞬間讓幾個女生的神情都激動了起來。
    “請問你們手中的飲料瓶還要嗎？如果喝完了可以給我嗎？”楚憶歸直接問道。
    幾個學生都愣了，下意識的就將手中的瓶子給楚憶歸。
    “裏麵的飲料不喝了嗎？”楚憶歸晃了晃遞過來的還剩一小部分的飲料。
    楚憶歸好聽的聲音仿佛有著可以蠱惑人心的魅力，幾個學生鬼使神差的喝了，有些剩的比較多的都一口氣全部喝了，將空瓶子通通遞給楚憶歸。
    而楚憶歸報以微笑：“謝謝。”
    幾個女生看到這個笑容瞬間激動的悄悄扯同伴的衣服，而楚憶歸已經轉過身去了。
    “那……那個，帥哥？”此時一個女學生忍不住企圖搭訕。
    楚憶歸回頭微笑：“你們是大學生嗎？”
    “對啊對啊，你也是嗎？”幾個學生頓時有些驚喜。
    “不是的，我今年十四歲，是個初中生。”
    瞬間，幾個女生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楚憶歸沒有理會幾個女學生臉上震驚崩潰的神色，轉過身走向萬秋。
    “艸啊初中生？！那居然是個初中生？！我的天……”女生聲音中透著滿滿的難以置信。
    楚憶歸將飲料瓶全部丟到了萬秋小拉車上的塑料袋裏。
    抬頭，突然就對上了萬秋亮晶晶的眼神。
    那眼神中亮晶晶的，楚憶歸甚至覺得在現在在這雙眼睛裏，自己就是一個無比明亮的發光體。
    楚憶歸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因為這種事情被崇拜。
    萬秋的眼神總是空蕩蕩的，所以一旦被填上了某些情緒的時候，就會顯得隻有那一種感情。
    而現在滿溢的承載著的隻有楚憶歸一人。
    楚憶歸望進這雙眼睛的時候，居然有短暫的，仿佛被拉入其中的感覺。
    “你今年十四歲嗎？”萬秋呐呐的問道。
    “恩，和你同歲。”楚憶歸應了，“但是你比我大幾個月。”
    萬秋沒有想為什麽楚憶歸知道他的年齡，甚至還知道他們的月份差距。
    隻是抬著頭，看著仿佛能用陰影將他籠罩的高大的楚憶歸。
    迷迷糊糊的想到：比自己小？自己是哥哥嗎？
    第23章
    “我的兒子，為什麽每天要為了那一點點瓶子……”楊瀟雨氣惱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喚回了楚憶歸對萬秋的專注，“我受夠了，我不想等了，就是綁回來又怎麽樣，他反正腦子不聰明，哄哄就信了！”
    楚憶歸站在不遠處，看著重新去翻找垃圾桶的萬秋。
    “哥哥他隻是不聰明，卻有感情。”楚憶歸也清楚，楚建樹的擔憂是正確的。
    萬秋對寧巧珍和寧海依賴、信任，強行拆散後，萬秋會信任真正的家人，卻也會對寧海和寧巧珍保留著真摯的情感。
    但是現在雖然不能將萬秋立刻帶回去，卻不是什麽都做不了。
    楚憶歸說：“媽媽，也許你可以直接告訴哥哥，你是他的親生母親。”
    “可是我昨天……”楊瀟雨期待的第一次見麵卻被自己的暴脾氣給毀了，現在也很後悔。
    “沒關係，媽媽，哥哥很單純。”
    楚憶歸看到那個瘦弱的人，在昏暗狹窄的租房中，渺小、安靜、沉默。
    他做不到自己認為可以做到的無動於衷。
    萬秋應該被更溫柔的氣味所填滿，可以是太陽、草木、清水的味道，而不是潮濕的床單、混雜的食物、腐朽的木板、劣質的肥皂的味道。
    “哥哥會相信你的話的，隻要你認真的告訴他。”楚憶歸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的。
    可楚憶歸卻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平靜。
    楚憶歸主動近距離接觸萬秋，想知道萬秋的思維、習慣、性格，卻看到了一張白紙。
    萬秋是一個空殼，他並不具備一個正常人擁有繽紛的思想。
    楊瀟雨在沉默。
    楊瀟雨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楚建樹點點頭。
    作為父母的他們，真的是一分鍾都不想再看著自己的兒子為那個沒有血緣和溫情的冷漠牢籠做任何事。
    可他們看到了饑餓、困苦、傷痕，卻看不到怨懟、怒意、憤恨，因此手足無措，無能為力。
    “憶歸，給媽媽一點和萬秋相處的時間。”楊瀟雨輕歎了口氣，說。
    “我走了，再見。”
    在萬秋將一個快遞紙殼拆開放好的時候，頭頂傳來了楚憶歸的聲音。
    他抬起頭，看到的是楚憶歸轉身離開的背影。
    走了嗎？
    萬秋眨眨眼睛。
    他的朋友大氣，聰明，又很帥氣。
    在這麽多路人之中，隻有楚憶歸最顯眼。
    直到楚憶歸消失在拐角處，萬秋才回過頭拖著自己的小拉車，繼續順著習慣的線路方向前進。
    在萬秋的迎麵而來的學生，萬秋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對方手中的瓶子。
    第二個注意的，是對方叫了自己的名字。
    “哇，是萬秋，今天又在撿垃圾？”
    幾個男女同學站在一起，在萬秋的麵前。
    他們相互是同學是朋友，是萬秋的同學，不是萬秋的朋友。
    楊瀟雨對著一旁的櫥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邁開長腿走向她的孩子的方向，速度很快，踩著期待和愉悅。
    遠遠就看到了萬秋仰著頭，在一群身高體壯發育良好的少年少女麵前，格外嬌小。
    “這是誰啊？”萬秋不熟悉的，其他班級的同學問道。
    “我們班同學，是個傻子，老看到他在附近撿垃圾了。”
    楊瀟雨距離近了，聽到幾個人聊天的聲音。
    “你還有傻子同學？”有女生笑道，“難怪長得很奇怪。”
    “他腦子有問題，你不信你把你手裏的瓶子給他，讓他把你的飲料喝了，他保準喝。”萬秋的同學笑道。
    然而女生嫌棄的抱著自己的飲料瓶：“那不是就間接接吻了嗎？我才不要和傻子間接接吻。”
    萬秋站在幾個學生的麵前，幾乎是將萬秋包圍在中間，萬秋沒辦法離開。
    萬秋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想要他做什麽，好像什麽也不想讓他做，卻也不想讓他走。
    萬秋倒退了一步，想要離開，卻突然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好像在哪裏聞到過的，很獨特的香氣，柔和的包裹了萬秋，如同用這樣的味道將他劃入了某個範圍之中。
    在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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