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魚單手拉著吊環，看qq群裏的消息不斷滾動。
    不管是誇讚他的，還是出言詆毀的。
    他都淡然一笑。
    沒有站出來發言的意思。
    他已經過了那個心浮氣躁的年紀了。
    就在這時。
    池魚感覺襯衣的下擺被人從身後扯了一下。
    他回頭一看。
    原來是剛才那個少女。
    她身邊有個位置空了出來。
    鄉鎮公交車與城裏的公交車不同，走走停停，乘客隨上隨下。
    池魚專注於群聊。
    都沒發現已經換了一批乘客。
    少女見他轉身，便提起裙擺，往靠近車窗的位置挪了挪。
    然後向池魚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輕輕拍打自己剛才坐過的位置。
    少女的笑臉楚楚動人，溫暖又明媚，可以觸及旁人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她渾身帶著一種容易破碎的美感，讓你忍不住產生想要保護她的衝動。
    池魚微笑致謝。
    坐在了她的旁邊，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
    六月份太陽正是火辣的時候。
    烤得車廂熱烘烘的。
    強烈的日光透過玻璃，剛好照在車窗附近的座位上。
    沒過幾分鍾。
    少女的小臉便被曬得紅撲撲的，額前和鼻尖很快浸出細密的汗珠。
    池魚忽然意識到。
    這個女生是主動坐窗邊去的。
    如果是江暮雪，肯定讓池魚去坐靠窗位置，自己呆在陰涼處。
    池魚有些感動，輕聲對少女說道：
    “同學我們換一下吧？”
    可對方像是沒聽見一樣，呆呆地注視著窗外，偶爾用衛生紙擦拭臉上的汗水。
    池魚又對她講了一遍：
    “要不我還是坐裏麵去吧，男生無所謂的，不怕曬黑。”
    少女還是沒有吱聲。
    若是江暮雪在陌生人麵前擺出這副愛答不理的態度。
    池魚感覺很正常。
    但眼前的少女顯然不屬於高冷的範疇。
    什麽情況？
    池魚從側麵打量著少女。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曲翹的睫毛在陽光照射下，像熒光蝴蝶的翅膀一般撲閃撲閃。
    額前的空氣劉海兒被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邊。
    池魚在腦海裏回憶先前發生的事情，將所有細節完整地拚湊在一起。
    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難道說……
    池魚心中一驚。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少女。
    好像有點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池魚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臂。
    少女不解地轉過頭，視線移到他的身上來。
    池魚指了指窗外的太陽，做出一個擦汗的動作，然後左手和右手各指一個座位，交叉互換位置。
    少女先是愣了一下。
    隨即整張臉都漲紅了。
    她靦腆地擺擺手，慌亂地做出幾個手勢，還想張嘴說些什麽。
    但這些舉動隻是讓她的臉變得更紅了，緋紅色順著脖頸爬上了耳朵根。
    少女飛快地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字：
    不用不用，我坐這裏就好，謝謝你呀~
    ???????????
    池魚見狀也拿出手機，在聊天框裏輸入文字，跟她交流了起來：
    抱歉，剛才我沒有冒犯到你吧？
    少女輕輕搖頭，然後抿嘴作出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打出一行字來：
    沒有哦，不好意思呀，今天我的助聽器不小心掉了(╥╯╰╥)
    兩人就這樣，在旁人詫異的目光中，用手機麵對麵交流了起來。
    池魚從文字對話中得知，少女就住在前方的小鎮上，她每天都會去城裏的一家連鎖甜品店做兼職，主要工作內容是在後廚製作甜點。
    經過短暫的交流後，池魚對眼前的女孩子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她長相清純甜美，楚楚動人，很容易讓人產生保護欲，雖然聽力較差，也不會說話，但是人非常善良，勤勤懇懇。
    也許是上帝嫉妒她的美貌吧，將她通往外界的心靈之門給關上了。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沒過多久，第一個城鎮到了。
    公交車停了下來。
    池魚起身讓開。
    少女提著白色裙擺下車。
    淡淡的梔子花香從空氣中飄過。
    走到車門口時。
    她依依不舍地回頭，露出一個動人的微笑，向池魚揮了揮手，輕輕說了聲：
    “拜拜……”
    聲音不算大，但池魚的的確確聽到了。
    咦？
    原來她會說話呀。
    ……
    中巴車行至第三個城鎮時，池魚對著司機喊了聲：
    “師傅，過了前麵那個超市有下。”
    司機沒吭聲。
    但池魚知道他聽進去了的。
    兩分鍾後，車門“哐當”一聲彈開。
    中巴車卷起一陣風沙駛離。
    池魚伸了個懶腰，沿著舊街道回家。
    沿途的風景給池魚一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記憶中早已消失的店鋪，依次出現在他的視野，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街道的電線杆上還能看到一些重金求子、包治陽痿的廣告。
    池魚家在複興中學附近開了一間文具店，主要麵向校內的學生，售賣一些學習用品和書籍雜誌。
    偶爾會跟校內的老師合作，賣指定的學習資料和中考真題，但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
    江暮雪是單親家庭，她的媽媽江慧獨自經營著一家600平的綜合超市，店裏請了七八個小妹負責收銀和理貨。
    兩家店離得很近，直線距離不到五十米，算半個鄰居。
    所以池魚刻意避開，直到過了她家的超市才下車。
    他不想被江暮雪的媽媽看見。
    不然肯定被她招呼過去吃雪糕了。
    以前池魚求之不得。
    現在他避之不及。
    拐了個彎後，池魚向複興初中校門的方向走去。
    已經臨近傍晚。
    文具店的大門還開著，已經放學了，店裏沒什麽客人。
    看著熟悉的店鋪。
    池魚心裏既懷念又愧疚。
    他還沒出生時，這家文具店就已經存在了，前後曆經幾十年年風風雨雨。
    後來為了創業，他說服父母把文具店盤了出去。
    舉家搬離時。
    就像失去了一個陪伴自己很久的老朋友。
    池魚情不自禁地走到書攤前。
    輕輕翻閱上麵擺放的各種雜誌。
    意林、讀者、青年文摘、知音漫客等書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小時候，每次有新書到，他都會先把雜誌裏的「笑話」翻出來看了，然後放回原位。
    池魚按以前的習慣打開扉頁。
    找到「笑話集錦」的頁碼，直接切了過去。
    書裏麵的笑話對池魚來說已經過時了。
    但他依然看的很投入。
    很快，窸窣的翻書聲傳到了李新蘭耳朵裏。
    她正在浴室裏洗衣服，聽到外麵有異響，甩了甩手裏的水，趕緊走出來招呼學生客。
    結果發現是自家兒子：
    “小魚回來咯，口幹不？屋裏剛燒的開水。”
    池魚抬頭看去。
    明明隻隔了十二年，但眼前女人的模樣差距，像是差了二十歲。
    苦難催人老。
    池魚眼眶一熱，“有一點。”
    每次看重生文時，池魚都對主角認親這套不太感冒。
    可當自己親身經曆這一切時。
    那種從心底湧出的感情，像洪水一般席卷了全身。
    池魚按捺住心底的悸動。
    向屋內走去。
    李新蘭裏屋給池魚倒了一碗熱騰騰的開水，滿懷期待地問：
    “考的咋樣？”
    池魚吹了吹，然後抿了一小口，燙的齜牙咧嘴。
    “不咋樣，隻考了五百來分，二本都惱火，準備複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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