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號同學 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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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表白吧, 問題是,向誰表白啊?”
    有膽子大的,早就忍不?住了,王賢亮感覺自己挖到了一個?大瓜, 幹笑兩聲:“繁哥, 你剛剛是在……表白嗎?”
    陳西繁仍舊握著那隻玻璃杯,指節泛白,表情晦暗不?明。
    他垂下眼睫, 遮斂情緒,說:“算是。”
    剛剛說的話並不?在規劃之內, 按照原本的打算,他會循序漸進?,慢慢表明心意。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不?確定,漆夏此時是何種心情。
    包廂裏一下炸了,老同學們又開始起哄,“七號同學,誰是我們班的七號同學?”
    “誰的學號是七號?”
    ……
    附中的學號是按入學成績排的,大家八卦地搜索一圈,發現學號為七的人,竟然?是魏宇鵬。
    魏宇鵬一臉懵,尷尬又震驚:“不?是,繁哥,你開玩笑的吧?我……我他媽七月份就結婚了……”
    “滾蛋——”陳西繁似乎隱忍著什?麽,語氣不?大好:“不?搞基,謝謝。”
    “啊?那是誰?”
    “七號同學,我們班有這個?人嗎?”
    ……
    “七號同學”這四?個?字,仿佛有千斤重?,砸在現場每個?人身上。
    喧嘩中,漆夏仿佛置身真空,聽不?見任何聲響。她的耳畔,不?斷回蕩著陳西繁剛剛那句:高三五班的七號同學……
    既然?陳西繁口中的七號同學不?是魏宇鵬,那是誰?
    她的呼吸和心跳,都不?可抑製地急促起來。
    難道,是她嗎?
    一股難以言表的酸澀感自心頭湧上,她鼻尖一酸,不?敢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
    不?可能,陳西繁怎麽會知道她就是七號同學?
    她沒告訴過他,也想不?到相處中任何一個?可能暴露的細節。或許,是宋清月告訴他的嗎?還是陳西繁看了那篇帖子,自己猜的?
    她是打算今天坦白,可現在看來,陳西繁早就知道了。
    漆夏心亂如麻,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怎麽辦。
    想一個?人靜靜呆會,她喝下一大口冰果汁,勉強擠出一絲笑,“我出去一下。”
    “啊?”許幼菲也沒反應過來,還在糾結七號同學的事,她愣愣點頭,“好,夏夏別走太遠。”
    漆夏拿上手?機,側身穿過人群,然?而?出口在陳西繁旁邊,她不?得?不?經過那裏。
    小步小步挪到他身邊,陳西繁長腿交疊著,抬頭看見她,長腿一收,也跟著站起來。
    漆夏不?敢看他的眼睛,低頭匆匆走過。然?而?沒走多?遠,她察覺到,身後跟過來一個?人。
    “跟我來。”
    陳西繁握住她的手?腕,強勢的,急切的,將人往懷裏一帶。
    漆夏完全沒有掙脫的可能,被迫跟著他,走出了包廂。
    包廂木門輕輕地合上,外麵安靜極了,走廊玻璃吊頂有幾塊亞克力字母,暖黃燈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橘色的日落。
    “陳西繁,你要帶我去哪兒?”
    陳西繁不?說話,直到行至走廊盡頭,他倏然?轉身,一步步逼近,將人抵在牆上。
    熟悉的薄荷味襲來,漆夏快喘不?過氣,她避無可避,渾身每一個?細胞,都開始顫抖。
    這一天,這一刻,還是來了。
    漆夏低垂著眼,長而?翹的睫毛輕輕抖動。
    陳西繁低頭,仔仔細細地看她,眼神像暗夜的海,平靜下湧動著巨浪,他克製著情緒,啞聲:“剛剛……你聽見了嗎?”
    漆夏沒應。
    陳西繁低聲,“要是你沒聽見,那我再說一遍。七號同學,我喜歡你。”
    即便剛剛已經聽清楚了,但再來一遍,真真切切地聽他叫自己七號同學,漆夏眼睛一紅,心口的酸楚無以複加。
    她抿唇,“你都知道了?”
    “嗯,我知道。”
    漆夏始終沒抬頭,“怎麽知道的?”
    “剛開始隻是懷疑,我外婆叫林雪珍,是枳星文化出版社的投資人,偶然?看見你寫的那篇《飛鳥和魚》,才讓我確認。”
    原來如此。
    她萬萬想不?到,出賣自己的,會是那篇《飛鳥和魚》。
    漆夏仍舊被他扣著手?腕,整個?人包裹在陳西繁高大的陰影裏。認識以來,陳西繁少?有這樣霸道的時候,他逼近她,一步也不?讓。
    四?周的空氣變得?焦躁,仿佛火星子一點,就能燃起來似的。
    陳西繁眼神固執專橫,沉默地看著她。
    漆夏受不?了這樣的眼神,默默吞咽。學生時代,她最?怕的事是犯錯誤被叫去辦公室,現在這場景,簡直比犯錯挨批還可怕。
    “漆夏,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頓了頓,漆夏鼓起勇氣,小聲:“如果沒有呢?”
    “那也沒關?係,不?想說就不?說,你就當我什?麽都不?知道。”
    這話有點自欺欺人的意思,漆夏忽然?有點想笑,埋怨道:“都這種情況了,還怎麽裝作不?知道啊。”
    陳西繁擰了擰眉,罕見地為難。
    “你……你先?放開我。”
    陳西繁沒動,“我擔心你會跑。”
    “我不?跑。”漆夏紅著臉,輕聲:“我的手?被你抓疼了。”
    手?腕的力道驟然?一鬆,隨即,那隻大手?又緩緩摸索過來,隻是這次力道減輕很多?,輕輕幫她揉著被抓疼的地方。
    春夜醉人,窗口送來風,裹挾著蘿卜海棠的陣陣香氣。
    漆夏攏了攏腮邊的碎發,沉默好久,而?陳西繁一直沒催她。
    過了好一會,心緒平複,她才緩緩道:“我……我想一想,那些事實在太久了,回憶起來,我都不?知道怎麽說。”
    今晚沒有月亮,透過窗戶,隻能看見色彩斑斕的城市,一眼望不?到頭。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來京市那天,望著高樓大廈驚詫不?已的自己。一瞬間,仿佛時光逆流,她還是那個?十七歲的少?女。
    心事像被雨水淋濕的信件,沉甸甸,漆夏緩慢開口,“我注冊小號時,沒想過會加到你,一開始,隻是為了記錄。那天在群裏看見你想找特5-2003,剛好方顏姐的店裏有,就買了。因為害怕被你刪好友,也害怕暴露喜歡你的事,所?以隱瞞了身份,對不?起。”
    那不?是她的錯,是他先?加錯人,才有了後續的故事。
    他低頭看她,沒有出聲。
    “放暑假那天,我察覺你不?開心,所?以以自己玩遊戲輸了的借口,給你發冷笑話,我想……讓你開心一點。”
    陳西繁下頜線繃著,聲音發緊,雖然?已是往事,但親口聽她說,心口還是發疼。
    “謝謝你,那天看了你的冷笑話,我確實開心很多?。”
    “是嗎?那就好。”漆夏笑了笑,“高三的時候,我一直很期待,和你一起上京平大學,那個?約定是真的,如果考上京大,我真的會和你麵基,但是我去了,你卻沒有來。”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回憶起京大的時光,語氣越發沉重?:“你不?知道,大一的時候,我經常跑去空飛班,遠遠看著那些人訓練上課,那時候我想,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陳西繁愣住,當年出國是無奈之舉,走得?匆忙,誰都沒有告別。
    他沒想到,會有人這麽在意那個?約定,在意他夭折的夢想。
    “許幼菲說,你丟失了一塊懷表,我知道那個?東西對你很重?要,所?以寒假的時候,去了一趟普陀寺,幸運的是,我找到它了。那時候,學院剛好有個?暑期海外學習項目,我選了劍橋,想親手?把懷表還給你……”
    這段往事,陳西繁完全不?知道,他驚訝:“你去過劍橋?”
    真的有人,飄洋過海,隻為了見他一麵。
    “嗯,2015年暑假去的,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我退縮了,問了褚揚地址,把懷表郵寄給你。”
    時隔七年,她仍記得?在去劍橋時,那份期待又失落的心情。
    她和同學去看了歎息橋,聖體鍾,以及三一學院門口右邊,那顆牛頓蘋果樹。
    總想著,或許下個?路口,會與某個?人不?期而?遇,她一定佯裝鎮定,說聲好巧啊,原來你也在這裏。
    但是,整整兩周時間,她一次也沒遇見陳西繁。
    回京市那天,繁忙的希思羅機場,有人擁抱相愛,有人耿耿於懷。
    飛機上,漆夏做了一個?夢,夢裏,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喜歡那個?人,更不?要接受他的好友申請。
    她一遍遍聽那首《怯》,歌裏唱到:
    明知單戀驚險 但我還沒脫險
    如果初戀膚淺 怎麽我會興奮狂熱 但卻又什?麽都怯
    喜歡一個?人,本就是勇敢又膽怯的。
    但從劍橋回來以後,漆夏感覺,自己的勇敢用?光了,隻剩膽怯。
    她把最?後一點念想寫進?信裏,封進?時光膠囊,決心告別這段暗戀。
    飛鳥在天,魚遊深海,他們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怎麽努力,也注定無法抵達彼此的領域。
    那場獨角戲裏,男主角已經退場,她不?該再守著破碎的劇本。
    想到這些,漆夏再也無法說下去,而?陳西繁也沒再問。
    沒有問下去的必要了,反複確認過去的細節,隻是在她心上,殘忍地紮下一刀又一刀。
    珍貴的郵票,無厘頭的冷笑話,甜甜的大白兔糖果,纜車裏相觸交融的體溫……
    過去的每一件事,都是她走向他,艱辛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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