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最想要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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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在多管閑事?

    餘木敦厚的臉上,陰狠之色一閃而過。

    長街盡頭,白衣青年單手執劍,漠然地與他對視。

    觸到對方的眼神,餘木隻覺自己仿佛被看穿一般,連靈魂深處也隨之戰栗。

    他很快做出了判斷瞬間恢複平日裏那種老實可靠,又帶著驚惶不安的表情。

    “大人,您這是何意呀?”

    餘木瑟瑟發抖,欲哭無淚“我隻是想著這位姑娘一個人在這轉了好幾天了,看她可憐……我真不是壞人。”

    “石橋旁有個乞丐窩。”

    楚玉好心提醒“他們在那裏待蠻久了,明顯更可憐一點,你可以每天給他們送點不加料的肉包子。”

    “……”

    餘木的哭聲詭異地卡在了喉嚨裏。

    “我是一片好心,你怎麽能血口噴人?”

    他的聲音高了幾個分貝“你們可以問問周圍的街坊鄰居,我餘木什麽時候做過下毒這種不齒之事?”

    隨著他的吵嚷聲越來越大,漸漸還真的圍來了些看熱鬧的人群。

    “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賣靈瓜的大嬸道“餘木可是我們這條街上出了名的老好人,怎麽會在包子裏下毒呢。”

    “包子裏有毒,你確定?”另一位小販也附和道

    “我天天吃他家的包子,不僅沒病,靈氣運轉也從沒有過半分問題。”

    有人撐腰,餘木的腰板也挺直了些。

    “餘某可以發誓,包子根本沒有問題。”

    他大聲道“我雖是個普通的修士,但我們雨花城是由天下第一宗庇佑,倘若二位定要仗著修為高深誣陷餘某,他日倚瀾宗定不會放過你們。”

    說得好。

    楚玉給他鼓鼓掌。

    知道怕了就行。

    餘木暗自鬆了口氣“既然願意就此罷休……那就算了吧,我也不是什麽得理不饒人之輩。”

    “是這樣的。”

    楚玉再次好心提醒“其實,我們正是來自倚瀾宗。”

    餘木……

    他的臉立刻變得像調色盤。

    一邊擔心兩人真的發現了什麽,一邊又抱有僥幸心理。

    “就算你們出自名門,也不能汙人清白。”

    他眼神閃爍“你們盡管可以找醫修來驗,這裏麵半分毒素也無。”

    “他真的是老實人人設嗎?”

    楚玉好奇地問旁邊的圍觀群眾“這不很能說會道嘛。”

    少女神色淡定,半點沒有仗勢欺人被揭發後的惱羞成怒,再加上宗門自帶的正派光環,原本堅定站在餘木這邊的街坊們也不確定了。

    有人試探著開口“不是我們不信,但下毒並非小事,總要有理有據才是。”

    好麻煩哦。

    反正殺人犯大兄弟的作用已經達到了,楚玉便對他失去了興趣——俗稱用

    完就扔。

    如果隻有她自己,她這會已經簡單粗暴給老板一個痛快。可身旁還跟著一個殷晚辭,她也就禮貌地回頭,詢問師尊的意見。

    殷晚辭並沒在看她。

    他的五官有種帶著冷意的精致,眼尾狹長,平視前方時,整個人顯得分外涼薄。

    楚玉在衣袍下碰碰他的小手指,低聲問道“師尊,你怎麽看?”

    殷晚辭輕輕抽回手。

    他平靜地與她對視,目光猶如冬日裏淩雪峰上的寒潭,未曾泛起一絲波瀾。

    “你自己處理。”

    說是這麽說,她還是要考慮一下同伴啦。

    楚玉猜測師尊應是和清雲掌門、以及宗門長老們的處事風格一樣,屬於守序善良或者中立善良。

    她於是清了清嗓子“我沒有說過他會下毒。”

    四周一片嘩然。

    無視路人驚訝的目光,少女繼續道“沒說錯的話,這十年來,此地出過不少人口失蹤案,大部分都是外地來的修仙者。”

    “可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餘木嘴硬“雨花城每天人這麽多,有一個兩個走丟也是正常的事吧。更何況我隻是個賣包子的,哪裏有本領做這些?”

    楚玉安慰他“做都做了,不要妄自菲薄。”

    “應該是蠱蟲吧。”

    她思忖片刻,向身旁的師尊求證。

    南疆與中州相距甚遠,且因險峻的地勢和危險的毒花毒草,甚少有人踏足。

    而師尊曾多次去過南疆降妖,定是對當地文化最了解的那個人。

    殷晚辭微微頷首。

    思路對了,剩下的推理過程自然相當絲滑。

    楚玉無視包子鋪老板慘白的臉“修仙者出門在外,不可能對飲食完全沒有提防,可若是蠱蟲的話……南疆之人很少在外麵走動,大部分人不了解他們的套路,簡直防不勝防。”

    餘木還在掙紮“你有什麽證據?”

    “那可太多啦。”

    楚玉麵帶同情,第三次提醒他“你忘了你家地下室有什麽了嗎?要不我帶你去看看。”

    “……”餘木麵色灰敗。

    事已至此,他當然明白這小丫頭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機緣巧合之下,他習得了巫蠱之術。

    隻要母蟲在自己手裏,便能輕而易舉將子蟲寄生之人變為自己的傀儡。

    ……如此簡單而又隱蔽。

    剛開始,他隻是想圖些財物。

    奈何修習蠱術也需要天分,餘木並不能徹底操控對方。

    他讓目標走進地下室,再讓對方將身上的靈石交出來時,那小少爺突然清醒過來,大喊大叫要告訴仙官。

    餘木殺了第一個人,也嚐到了甜頭。

    他繼續悉心培育子蟲,最高記錄一年七隻,全部派上了用場。

    ……

    哪知沒有紙能包得住火。

    他用怨

    恨地眼神看著那兩名外地人“你們這些生來就高高在上的仙官,根本就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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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果然開始了。

    楚玉百無聊賴地玩著自己的手指。

    不管是大反派還是小反派,惡行暴露後,都會有一大段真情辯白。

    無非是說什麽天道不公,時不待我,自己本想做個好人但後麵黑化了雲雲,聽多了她都快會背了,甚至如果讓她現場來一段,她能說得更感人肺腑催人淚下。

    “修仙界本就弱肉強食,你們又憑什麽指責我?你們不爭不搶,是因為你們出身本就高貴,我先前也老老實實活了這麽多年,到頭來至親之人還是因缺少靈石不治而死,難道這就是做好人的代價嗎?”

    他一張臉憋得通紅,半晌還沒有下文,為了加快進度,楚玉善解人意地幫他說完。

    餘木“……”

    “我是孤兒,沒有親人。”

    “哦哦。”楚玉客觀評價道“那你的心路曆程沒我這個飽滿。”

    餘木……

    至此真相大白,圍觀群眾中,已有人前去找雨花城的執法仙官。

    楚玉第一次走流程捉壞蛋,也覺得有些新奇。

    她和路人們一起踮著腳,想看看傳說中按部就班的簽字畫押收監一條龍。

    小丫頭到底是小丫頭,就算有幾分見識,防備也還是太弱。

    餘木眼中閃過寒光,就算木已成舟,他也要拉一個墊背的下水。

    身份顯赫的仙門小姐陪他一起去死,怎麽想都是他賺。

    念及此處,他將全身所有的靈力匯集丹田,打算拚死打出致命一擊。

    這是要自爆了?

    不可以哦。

    楚玉滿意地看著自己打出的封印咒。

    晚風凝成巨大的繭,眼看便要輕鬆化解對方的靈力,並將他整個困在其中。

    畢竟按規定,應該是先定罪再死嘛。

    怎料有人和她同時出手。

    劍氣迅如流星,快過風咒,如同一道看不真切的電光,瞬間洞穿了餘木的腦殼。

    楚玉湊過去用劍將他翻了個麵,發現大兄弟的臉上,甚至還掛著奸計得逞的反派表情。

    “好快的劍!”

    不管看幾次,她都會由衷感慨。

    “對了師尊。”楚玉望著仙君的背影,有些疑惑

    “我們不需要將他送給執法人嗎?”

    殷晚辭腳步微頓,隻說了兩個字。

    “不必。”

    也對,這種惡貫滿盈的大壞蛋,早死晚死都一樣。

    她自然地將善後工作交給四周的圍觀群眾“贓物都在包子鋪地下室二層,屍體應該在他後院埋著,辛苦你們帶著執法人挖一挖啦。”

    楚玉囑咐他們的時候,殷晚辭就在前方靜靜等著。

    他微微垂著眼,不知是在看地上的星光,還是在看水窪裏搖搖晃晃的月亮。

    見到小徒弟向他跑來,他神情微愣,

    下意識問道

    “你有沒有受傷?”

    “當然沒有。”

    師尊的關懷,楚玉早就習以為常“我一早就知道他有問題,不會輕易上當的!”

    “……”

    殷晚辭隻是沉默。

    正當楚玉以為話題結束時,他嗓音淡淡,再次開口。

    “下次……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楚玉聽懂了師尊的意思。

    這次隻是巫蠱之術,且對方修為不高,便也罷了。

    倘若日後遇到棘手的敵人,他希望自己不要以身涉險。

    這也是她一向的準則,楚玉當即猛點頭。

    “我知道。”她了歎口氣“當時是特殊情況嘛,誰讓我到處都找不到師尊。”

    “……”

    “你留在這裏,是為了找我?”

    他的聲音很淡,仿佛風輕輕一吹便會散去。

    “嗯嗯。”

    “……樓雁青呢。”

    殷晚辭側過臉“那孩子做事認真,有她和你一同曆練,為師也可放心。”

    想到二師姐全身上下快被fg插成了刺蝟,楚玉連忙擺手。

    “師尊在當然最好啦。”

    她努力說服殷晚辭“我想和師尊一起,實不相瞞,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見到師尊,感覺都有些不習慣。”

    “……”

    “而且師姐有一點點凶,和她同路我會緊張。”

    楚玉不好意思地在心中對樓雁青抱歉一秒。

    “曆練之行山高路遠。”

    過了許久,殷晚辭才淡淡道。

    “為師與你男女有別,終是多有不便。”

    她還是第一次從仙君嘴裏聽到這種理由。

    “我們經常一起行動呀。”楚玉比劃道“我剛入門的時候,師尊還帶我去南疆殺過蜈蚣精呢。”

    “如果師尊另有要事在身,那便算了吧。”

    她惋惜地說“我再想想別的辦法,總之不能和二師姐一起去渝城。”

    “渝城?”

    殷晚辭蹙眉“為何要去如此凶險之地。”

    當然是為了找山水圖的碎片呀。

    她暫時還沒想到該如何解釋自己知道這個修仙界最大的秘密,隻能發揮特長胡說八道。

    “聽聞那裏曾是一座凡人的皇都,卻被妖邪占領,城中百姓被邪物支配,死後也不得安寧。”

    月光下,少女的臉龐比平日裏更加皎潔。

    “我想救他們。”

    殷晚辭安靜聽著,側顏如玉,仿若漱冰濯雪。

    許是明白渝城的險惡之處,他默認了徒弟共同上路的提議,沒再出言拒絕。

    兩人一起走過長長的小巷,他突然溫聲開口。

    “昭昭。”

    “嗯?”

    “……”

    殷晚辭輕攏衣袖,長睫如鴉羽般微微顫動。

    “你剛剛說,最希望的,是和為師一起去曆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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