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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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太黑,他盯著她的眸光深幽,不開口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一臉捉摸不透。
    預料會挨一頓臭罵。
    罵她魯莽、沒用、意氣用事,小可憐到哪都是受人欺負的命。
    很刺耳,是他大少爺一貫的惡劣口氣。
    明笙雖然習慣了用麻木對抗刺耳,但她也有反骨不想聽的時候。
    比如,現在。
    她悄然背過身去,將那仍在微微刺痛的半邊臉欲蓋彌彰地藏起來,軟弱也通通收好,不想被他輕視。
    可憐人一無所有,隻有一點自尊還算寶貴。
    更不想讓他知道。
    剛才他打開門,喊她“笙笙”,她一時心頭震顫,突然湧上陣陣心酸。
    想要不顧一切投進他的溫熱胸膛,讓他好好捂一捂自己。
    客廳好冷,哪裏都冷。
    “櫃子裏有條羊毛披肩,能幫我拿一下嗎?”
    所有的情緒都壓抑在心底,她乖乖的語氣與平時無異,不痛不癢聊多變的天氣,“冷空氣是不是來了?晚上降溫好厲害。”
    “有點冷呢。”
    她又怕冷似的雙臂環繞自己,如寒冬裏的刺蝟,縮成一團。
    闔上眼睛,假裝要睡。
    閉口不談為什麽執意睡在沙發?是什麽事情令她消沉到不按時回學校,隻想躲在一個黑暗幽閉的空間裏。
    傅西洲平靜看著她。
    看她沒事人似的故作堅強,卻又遮遮掩掩地背過身去,不肯教他看到另外半張臉。
    他麵無表情地轉身。
    耳後根窸窸窣窣,明笙雖然閉眼,仍舊清醒。
    他進臥室了,沒一會兒又出來,去了廚房。
    拉抽屜的動作粗暴,踢裏哐啷的,完全不擔心她會被吵醒。
    她暗地裏歎了好長一口氣。
    越平靜,越是難捱。
    總覺得今晚這事沒過去。
    明笙心裏翻滾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情緒,以致過於投入,被一隻橫過來的手臂強硬扳過身體,一塊寒冰敷在她臉上時,她嚇了一大跳。
    惶然的黑眼珠對上他冷峻異常的臉,她一顆心登時高高提起。
    “對不起。”
    她果斷理智地選擇先道歉,不回避不爭辯,想盡快把這件事揭過去。
    明笙很小心地察言觀色:“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你說呢?”
    傅西洲打橫把她抱起來,把她牢牢按在自己膝蓋上,收斂情緒,老神在在睨著懷裏人:“為什麽說對不起?你做錯什麽了?”
    一邊冷聲質問,一邊又為她敷冰。
    “我沒做錯任何事。”
    明笙拗著俏臉,“我道歉,是因為牽連到你,你家的名聲很好,不應該有汙點。”
    “汙點?”
    傅西洲不以為意地撇嘴,“就你這小透明,能影響我家什麽名
    聲?”
    直男開口閉口都是大實話。
    明笙摸了摸鼻子,難堪地抿嘴不語。
    腦子亂糟糟,摸不清楚他現在到底是什麽情緒。
    也不像是要大聲訓斥她惹事的樣子。
    在她愣神的功夫,傅西洲的手摸向矮櫃上的台燈,柔和均勻的燈光從玻璃罩子裏散發出來,室內一下子閃閃生輝。
    臉頰上的指痕印赫然在眼前。
    指痕已經很淡,但她的皮膚過於嬌嫩,仍留有被打過的痕跡。
    傅西洲的眸光晦暗莫測,陰惻惻的,臉上的所有表情都在一瞬間凝固。
    “別看……”
    明笙慌忙探身,關了台燈。
    客廳又暗下去,隻有她驚慌的呼吸在起伏。
    兩人都沉默。
    有一種無言的難堪在流淌。
    傅西洲默不作聲,撫上她的臉:“還疼嗎?”
    明笙眼眸裏蘊起一點點晶瑩淚光,看著他黑暗中微微動容的臉,努力搖頭。
    “說謊精。”
    傅西洲將她攬入懷裏,摁進胸膛,很輕很痛地說:“明明很疼。”
    淚珠滾落,明笙嚐到了微澀的鹹。
    “不疼。”她摟著他脖子,喑啞出聲,“沒有阿姨給的那巴掌疼。”
    那時候爸爸再婚一年,夏新雨時常搶她的東西,給她下絆子。
    兩個女孩時不時吵來吵去,鬧得大人不得安寧。
    明笙年紀還小,講事實擺道理,怎麽都不肯服輸。
    直到夏新雨炫耀似的遞過來一張照片。
    夏新雨的中學畢業典禮,明江嶄新西裝筆挺,掛著燦爛笑意,和母女倆站在一起合影。
    好像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看到照片的明笙內心頓時涼成一片。
    如墜落獵獵寒冬,從裏往外發冷。
    那個時間點,媽媽還沒去世,鄰裏親友無不誇他是“情深義重的好丈夫”。
    她捏著照片跑去質問湯蔚茹。
    “阿姨,我媽媽還沒死,你為什麽就做了我爸爸的小三?”
    哭著踢她拽她,“你們為什麽傷害我媽媽?”
    湯蔚茹仗著明江不在,扯開她,見她又哭喊著撲上來,湯蔚茹一發狠,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
    “嘴巴放幹淨,以後想在我底下過日子,就別讓我再聽到小三兩個字。”
    “是你爸求我的,死乞白賴求我跟他在一起,你媽就算活著,在他心裏也早死了,要算賬你找他去。”
    傅西洲一直以為她性格溫順服從,沒有挨過繼母的打。
    原來有過的。
    隻是她藏得太深,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跟他傾吐。
    但是今天,她終於說了。
    那種酸澀的叫做“難受”的情緒在蔓延,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從前以為自己是傅西洲,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現在他
    知道了。
    就是因為他是傅西洲,所以他不能隨心所欲,去爭取他想擁有的。
    溫熱寬厚的掌心一下一下慢慢撫她的背,節奏舒緩,這不經意的溫柔堪比掠過窗戶的白月光。
    “後悔嗎?()”
    “為了夏新雨那種人挨了一個耳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明笙將下巴擱在他肩上,半個身體窩在他胸口,神經鬆弛,少有的與他相處不緊繃。
    思忖過後很堅定地說:“不會,換成任何女孩,我都會幫忙。”
    她笑盈盈的對上他的臉:“不管怎麽說,女孩子要幫女孩子,這是我媽說的。”
    “傻子。”
    他突然將她拉起來,先從櫃子裏翻出一件自己的厚外套,不由分說將她嬌小身軀塞進這件厚實外套裏,拉著她就大步流星往門外走。
    “走了。”
    明笙望著他背影,一頭霧水:“這麽晚了,要去哪裏?”
    “去個能開心的地方。”
    傅西洲先開車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個小區,平時他和廖擎李京爾住這裏,打了個電話,過一會兒廖擎騎了摩托車出現,拋了車鑰匙過來。
    “傅西洲你他媽能不能做個人?”
    來自西伯利亞的冷空氣突襲城市,空氣冷冽,廖擎還穿著件輕薄格子襯衫,睡眠不足的萎靡樣,“老子剛睡著啊,夢裏圍了一堆大胸妹妹,結果你一個電話,草……”
    明笙從車裏探出腦袋,笑容羞澀:“嗨,廖擎。”
    廖擎乍然見她,僵著表情如遭雷劈,迅速轉身,抖抖索索舉起右手,揮了揮。
    算是潦草打過招呼。
    換了交通工具,重新上路。
    明笙坐在傅西洲身後,雙手環著他的腰,幾乎是半趴在他身上。
    兩人都戴了頭盔。
    可還是好冷。
    迎麵而來的冷風在
    耳廓邊擦過,吹得她鼻尖泛紅,出門時長發來不及紮,現在亂糟糟毫無形象可言,好在臨走前穿上的外套夠溫暖,。
    知道她心髒受不了,傅西洲今晚開得不快,穩穩握住車頭方向,視線向前。
    載著她,他騎行時隻求安全,什麽技巧都舍棄不要。
    路邊的風景乏善可陳,明笙無聊,悄悄觀察他。
    看他眼神堅毅,全神貫注看路。
    也很遵守交通規則。
    他看起來是不羈狂野的,可是行為舉止,又穩妥可靠。
    明笙盯著他棱角分明的側顏。
    轉而又望向黑壓壓的遠方。
    他們好像港式電影中,在黑夜裏牽手狂奔的亡命情侶。
    穿越城市最繁華的地帶,到達郊區,分吃路邊餐館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麵,又繼續上路。
    然後,路邊的風景發生變化,更多的樹木,更少的房子。
    一個多小時的奔馳後,他們來到城市離海岸最近的公路。
    摩托車停在一旁,他們坐在公路邊的岩石上,明笙靠在傅
    ()西洲的肩膀上睡意昏沉。
    遠處有海濤聲均勻拍打沙灘。
    時間在這裏仿佛停止流走。
    明笙耷拉腦袋(),閉著眼睛?()『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任由困意席卷。
    寧靜廣闊的大海,還有身邊的男人,都給予最大的安全感。
    “醒醒了。”傅西洲碰了碰她的手,“太陽出來了。”
    明笙睡眼惺忪睜開眼,下一秒,舍不得眨眼睛。
    晨曦已至。
    太陽躍出海平麵,驅走黑夜,波光粼粼的海麵上一片金光閃閃,像被踱上了一層會流動的金箔。
    這條寬闊平坦的公路早就成了社交媒體上的網紅公路,許多人到這裏騎行打卡,將美好的海邊風光發布在網絡上。
    明笙在網上見過這景色,當時匆匆一瞥,並沒有太多感覺。
    等真的身臨其境站在這裏,才發現照片隻是將景色的浩瀚美麗拍出了不過十分之一。
    站在半山腰上的公路往下俯瞰,大海和旭日都是那麽平和寧靜。
    在這片廣闊麵前,人是那麽渺小不值一提。
    所有的煩惱困境,也不值一提。
    在一片波濤輕吟中。
    傅西洲側過臉,悄不作聲凝望明笙清甜側顏。
    看淡金色的晨光流瀉在她剔透無暇的臉上,她神情愉悅,唇角滿足地翹起來,眼中充滿對大海的驚豔。
    他們在一起三年,大多數時間都在暮華裏度過。
    很少出來約會看風景。
    更別提吃冰激淩、公然牽手看電影,去不同的地方尋覓美食。
    都沒有過。
    此刻傅西洲隻覺得遺憾。
    那天駕車等在咖啡館外,看著明笙和宋霄誠在馬路邊談笑聊天,不知道在聊什麽共同話題,他們神情輕鬆暢意,彼此像認識了很久很久。
    梧桐葉簌簌落在她肩頭,宋霄誠笑著,動作自然替她拿開。
    那片滿大街都能撿到的葉子,後來被他帶走。
    嫉妒讓人麵目全非。
    但夜深人靜時,也會靜下心反思比較。
    傅西洲承認自己也不是100分男友。
    他送了明笙很多很貴的東西。
    卻從沒想過,要和她在馬路邊聊天說笑,為她保留一片梧桐葉。
    沒了平日的不可一世,他小心翼翼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
    抿緊的薄唇動了動,像是在做極大的努力。
    “笙笙,對,對不起啊。”
    明笙驚詫地轉過臉,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聽到了幻覺。
    “哎?你說什麽?”
    “對不起”這種離譜的話,怎麽可能從傅西洲這樣的少爺嘴裏吐出來?
    一定是她聽錯,出了幻覺,或是他吃錯藥了吧?
    明笙好奇地研究他表情。
    見他俊臉黑黢黢,一臉不能傾吐不被理解的不悅,隻覺得格外新鮮。
    她眉眼彎彎:“傅西洲,
    ()你吃錯藥了?”
    “是準備把我扔到海裏,先提前給我道歉嗎?”
    一聽自己憋了半天的道歉被曲解,好心道歉被她當成了驢肝肺,傅西洲差點氣吐血。
    扒了扒早就被風吹亂的頭發。
    還是沒有忍住,蹙眉質問:“我說明笙,你胸口這裏,有心嗎?”
    明笙噗嗤一樂,秀眉挑了挑,故意唱反調:“沒有的。”
    “不信你挖開來看看?就是有,也是黑的。”
    “你黑心,我怎麽沒瞧出來?”
    “好嘛,我遲早讓你瞧出來。”
    “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心情很好呢,現在就在好好說話呀。”
    兩個人之間的相處突然變了味道。
    過去他強硬主導,她退縮配合。
    現在完全反過來。
    他檢討自己,軟下口吻想要討好一二,她又開始強勢,輕描淡寫地開玩笑,不接受這種程度的示好。
    傅西洲有點看不透她。
    她就不好奇他為什麽道歉嗎?
    這麽嚴肅的時刻,他醞釀了那麽久的三個字,她最後卻一笑置之?
    莫名煩躁。
    還不如不要說那勞什子“對不起”。
    他是傅西洲,從小接受的教育裏,就沒有向不如他的人低頭說“對不起”這一課。
    心煩意亂地站起來,他迎著海風,對著大海放聲大叫。
    “啊!!!”
    扭頭對上明笙困惑又清澈的眼睛,又不知道該拿現在這種情況如何是好。
    明笙也跟著站到他身邊,手掌心親昵貼在他額頭,另一隻手貼著自己的。
    “發燒了嗎?”
    “沒有啊。”
    她紅唇嘟囔,又準備把手縮回去。
    傅西洲簡直哭笑不得。
    心裏癢癢,良辰美景,不一起發瘋做點什麽怎麽行?
    一把抓過她纖細作怪的手,輕輕鬆鬆一扯,把人摁進懷裏,低頭放肆沉淪地親。
    幹燥微涼的唇撞上去,強硬撬開,挺進,橫衝直闖。
    是完全傅西洲風格的熱吻。
    強勢、霸道、炙熱,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明笙在本能掙紮過後,選擇了順從。
    踮起腳尖,閉上眼,傾聽著大海的呼吸,任他予取予求。
    她還沒有在海邊接過吻。
    少女時期卻做過那樣旖旎的夢,在熾烈日光下,和溫柔的戀人在海邊接一個青澀的吻。
    也算勉強美夢成真。
    雖然與她交換津液的戀人根本不懂溫柔,這個烈焰般燒穿理智的吻也跟青澀毫無關聯。
    並不完美。
    但還是,情緒飽脹到沉浸不可自拔。
    有那麽一瞬間,希望這是末日時分,他們沒有明天,也不需要明天。
    就這樣吻到天荒地老,海崩石裂。
    海風刮得臉上沁涼。
    明笙閉著眼睛,一滴晶瑩的液體從眼尾流下,悄然滑落臉頰。
    一吻完畢。
    傅西洲對上明笙水潤的大眼睛。
    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也會蠱惑人。
    “笙笙。”
    傅西洲被這雙眼睛蠱惑,放下與生俱來的驕傲,甘心做她裙下臣。
    “給我點時間。”
    他粗糲的指尖摩挲她被人摑過耳光的麵頰,目光虔誠:“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日子還長,我們,我們重頭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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