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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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記的灌湯包很有名,子承父業,老店在百年老街開了足有五十年。
明笙作為本地人也隻有幸吃過一回。
不是這家灌湯包太貴吃不起,而是老店實在離家太遠,一個在城西,一個在城東,想吃要跨越狹長的市區,若是嘴饞,想想這個要命的距離,就立刻理智打消了念頭。
現在,徐茵卻發話,讓她一大早為何萱宜帶回這家的灌湯包。
“明笙,用心一點,別讓萱萱吃到冷掉的灌湯包,她這人一旦喜歡上什麽就吃不膩,這段時間,如果她不說吃膩,你就都給她買來。”
徐茵用很平常的語氣交代任務,語氣平淡,好像清晨那一個多小時的顛簸不算什麽,那點辛苦麻煩也根本不值一提。
明笙低眉順眼應“好”,隻是心口微微發涼。
隔天早上六點不到,她便早早起床,掙紮著離開溫暖的被窩,拎著從廚房拿來的一個保溫杯,出門買灌湯包。
春寒料峭的早春,寒風凜冽,風往骨頭縫裏鑽,傅家遠離城市,氣溫比城裏還低幾度。
昨晚氣溫零下,她走得急,腳踝還沒好全,踩到了冰,滑了一跤。
摔疼到半天起不來。
傅西洲卻在這時發來信息。
【怎麽這麽早起來?】
明笙詫異,驚得左右環顧,不知道他為什麽長了第二雙眼睛,竟然能察覺她在外麵。
她打了好幾個問號,小心翼翼問他怎麽神通廣大到知道自己已經起床。
傅西洲直接飆來電話。
明笙嚇得慌忙站起來,顧不得隱隱作痛的腳踝,調整好表情,這才接通電話。
“你這什麽公司?這麽早就要人出門上班?”
傅西洲質問的話語劈頭蓋臉地砸來。
明笙麵色不亂,軟綿綿又好脾氣地問:“你是長了千裏眼嗎?我這個點出個門你就知道了?”
那邊聽出不對勁,硬梆梆的口氣軟下來:“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這麽早上班?”
“不行,你先交代你怎麽知道的。”
傅西洲支支吾吾就是不可能說實話。
明笙找了個石墩坐下來,揉了揉腳踝痛處,氣定神閑問:“不招是吧?”
“微信步數。”
聽她語氣不對,傅西洲終於不情不願地招認。
明笙愕然。
打開這個從來不用的功能一瞧,清晨許多人的步數還是零,她以1700步排名前列。
她坐在石墩之上,看著遠遠駛來的公交車,簡直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傅西洲用這個功能偷窺她多久了。
可真是無孔不入、掌控欲爆棚的男人。
“好了知道了。”她麵無表情說,“待會我就把這個功能關了。”
“喂喂。”傅西洲在那邊不滿嚷嚷,“我都招了,你呢,你一大清早在外麵瞎跑什麽?以前這個點你最多走五百步。”
明笙被氣笑。
“你還統計出偏差來了啊。行了不說了,公交車來了,我急著上班改ppt,掛了。”
心情還算不錯地上車,坐在清晨空蕩蕩的早班車,她低頭望著手裏的保溫桶,突然又笑不出來了。
明笙在第一時間關掉了微信運動步數,杜絕了傅西洲進一步找她麻煩。
遠在日本的某人當然意見很大,一頓電話視頻轟炸,不過一概被明笙無視。
偷窺偷上癮,是病,得治。
徐茵說得沒錯,何萱宜是個口味刁鑽的大小姐,迷上某樣食物短時間根本不膩。
她連著吃了一個多星期的沈記灌湯包,直到第八天對徐茵驚恐地說,碳水炸/彈好可怕,她胖了兩斤,小蠻腰粗了一圈。
明笙每日的痛苦早起總算告一段落。
何萱宜嘴甜,每日徐阿姨長徐阿姨短,徐茵也寵她,在門店為何萱宜刷了幾十萬的珠寶做她的生日禮物。
明笙默默伺立在旁,被何萱宜脖子上、手腕上的珠寶閃到了眼睛。
跟在徐茵身邊的工作,也一點不輕鬆。
徐茵品味高雅,吃穿無不講究,在這樣一位雍容貴婦身邊,當然能見識學習到不少,但每日神經高度緊繃,再謹小慎微也會犯錯,明笙每天疲憊躺回床上,都不願再醒來。
徐茵去魔都出差看秀,明笙不慎在酒店打翻她每日起床後要服用的玫瑰露。
玫瑰露由有機大馬士革玫瑰提取,徐茵習慣在起床後,飲一杯加了一勺玫瑰露的溫水,小小習慣,堅持了二十年。
當打翻的玫瑰露灑在地毯之上,徐茵陰惻惻不悅的目光看過來時,明笙幾乎要被她的目光凍住。
“年輕人釀大錯不可原諒,但偶爾犯個小錯也沒什麽。”
徐茵化妝完畢,對著鏡子察看臉上細紋,“隻是明笙,你把我這一天的好心情都打翻了。”
簡單一句話,令明笙如墜冰窟。
以致當晚休息後,她沒有回房,而是踩著高跟鞋找遍全城,才在某家離酒店二十公裏外的商場,找到瓶一模一樣的英國產玫瑰露。
第二日徐茵起床飲水,玫瑰香遊曳齒間,她隻是情緒寡淡瞟一眼明笙。
明知她做了什麽努力,卻也毫無任何反應。
仿佛她的努力是理所當然。
而這也隻是日常工作不值一提的小插曲。
她在最短的時間裏記住了夫人日常愛用的各色品牌,工作簿每日滿滿一頁要點,梳理過後甚至工作做得比前任faya更加精細。
夫人陪著傅先生一連打好幾日高爾夫,這幾日又逢日頭高照,物理防曬雖然做足,卻還是對著鏡子中的幹紋頻頻皺眉。
明笙將每周日程多安排了一次的美容養護。
隻不過工作做得再細致,也很難令徐茵開口讚賞。
因每天要跟隨徐茵出入各種場合,徐茵對她的穿衣提出要求,甚至慷慨給了一筆置裝費,要明笙自己去商場
挑選。
結果她選購回來的衣服,還是不能令徐茵滿意。
那張養尊處優的臉甚至堆砌嫌棄。
她說了一番讓明笙很難受的話。
“怪我想的不夠周到。那些家世好的女孩子從小能接收到最時尚前沿的東西,審美的格調、對時尚的敏銳度也是從小培養,這些你一概沒有,罷了,就算再給你一筆錢,你也隻能挑到一些過時不入流的東西。”
最後,徐茵叫來何萱宜,讓她騰出半天時間,幫明笙選購衣服。
明笙跟著何萱宜,挑到的衣服果然令徐茵點頭誇讚。
隻有明笙,穿著別人為她選的衣服,心快沉到海裏去。
這一日,徐茵又喚來明笙。
“去幫萱宜訂一張明天下午去東京的機票,要頭等艙,再聯係我在日本房產的管家,讓她提前準備好萱宜的入住,
萱宜最近睡眠質量不怎麽樣,讓她選一些薰衣草洋甘菊之類的香氛,床品也按照我的標準來準備。”
明笙心裏莫名沉甸甸,應了聲“好”,掩飾情緒出了門。
她沒有注意到,背後徐茵的目光同樣沉甸甸,是她目前生命暫時無法負荷的重量。
明笙每日都在煎熬和不停為自己打氣中循環度過。
以前應付傅西洲也有過這樣疲累的感覺,但男人神經粗,摸透他的喜好邊界以後也能找到得心應手的感覺。
徐茵是明笙搞不定的女人,她有堅硬的隱形外殼,平凡如明笙完全無法用誠意融化。
如果傅西洲難纏指數是10,徐茵就是50,是他的升級版plus+plus。
她每天和傅西洲保持著線上聯係,但明笙說謊習性不改,於是傅西洲知道了她每天都有改不完的ppt,領導是個細節狂魔,以致她為了一個宣傳文案徹夜頭禿,公司有很大品類豐富的食堂,隔壁部門的宅男程序員求愛不成怒寫代碼到天亮。
這些都是喬羽二不五時發在微博上的工作片段,都被明笙拿來現學現用,糊弄傅西洲。
這晚,明笙難得問他:【你什麽時候回國?】
喬羽告訴她,廖擎李京爾回國了,隻有傅西洲還在東京。
和傅西洲的對話框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卻始終跳不出任何消息,明笙耐心等待,直到他回複說:【我還有幾個大佬沒拜訪,還要待幾天】
明笙彎起唇角。
原來他也學會了撒謊。
隻是可惜,親自為何萱宜訂機票的人,便是她,他騙任何人都可以蒙混過關,唯獨她不行。
他要留下來,陪何萱宜。
上次去日本何萱宜還沒玩痛快,信誓旦旦春天要再去箱根泡溫泉,人在東京傅西洲拗不過她媽一天好幾通電話,答應作陪。
隻是孤男寡女一塊在異國旅行,總給旁人一種曖昧想象。
明笙選擇不去想,某些無法控製的事情不是她思慮了就能掌握在手中。
說到底,她始終是弱勢群體,能倚仗
的,也不過是男人的那點偏愛。()
這天下午,徐茵難得沒有品牌活動,也不需要召來造型顧問、化妝師、禦用的發型師,精心打扮赴秀場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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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了一個姐妹家裏喝下午茶。
老姐妹王元媛是富華百貨的老板娘,家中產業富華百貨雖然在二級市場是隻經營不善的st爛股票,但一點不耽誤老板娘高高在上,大擺貴婦架子。
她正在庭院中和徐茵話家常曬太陽,明笙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枯等。
即便現在無事可做,也要隨時做好被徐茵召喚的準備
一個身材凹凸有致、長相美豔掛的年輕女人端著一壺茶水上前,給兩位夫人斟茶。
“媽媽,這溫度合適嗎?”
女人姿態恭敬,聲音也悅耳好聽,隻是有一點怯怯的味道。
王元媛冷淡呷一口,遂擱下茶杯,擰眉斥責:“不是跟你說過徐阿姨有偏頭疼,不喝普洱的嗎?”
女人垂手侍立,吞吞吐吐為難:“家裏,隻有普洱了啊。”
“隻有普洱你不會去買?非要在這時候強詞奪理?”
做婆婆的語氣生硬,當著客人麵把話斥責得極難聽,媳婦也不算太伶俐,徐茵在場的情況下還不太服氣地為自己辯解:“可是您才通知我,時間來不及……”
“呲……”
王元媛二話不說拎起水壺,手腕翻轉,滿壺微燙的普洱茶倒進了柵欄邊一排生長旺盛的多肉盆栽。
“啊,我的多肉……”
年輕女人眼眶中頓時凝起水光,隻是強忍著,沒有在客人麵前失態。
“還在這裏廢話什麽,還不出去買!”
王元媛身形肥胖,眼神淩厲,頗有惡婆婆氣勢。
明笙眼看著女人哭喪著嬌美的臉龐從她眼前擦身而過,她禮貌地低頭,以免讓女人看到她滿是同情的臉。
其實在看到女人的第一眼,她便認出來了。
方閔敏,曾經好幾部熱劇的女一號,以美豔火辣身材在娛樂圈受到追捧,資源在同期女星當中一騎絕塵,網上有人傳她背後有金主撐腰。
後來證明,所謂的金主是談了幾年的男朋友,富華百貨的二代,愛她愛到不惜一擲千金。
一年前方閔敏召開記者發布會,高調宣布結婚退圈。
一度上了社交媒體熱搜。
後來便是高調結婚,國外蜜月,街拍的甜蜜日常很好磕,妹子人已經離開江湖,江湖卻總是流傳她的幸福童話。
今天,明笙親眼見到了童話的真相。
庭院的那方,王元媛正與徐茵數落媳婦的各種不是。
“家裏是開燒烤店的,全家人身上一股油膩味,父母粗俗不堪,來我家第一次就是搞什麽室外燒烤,把庭院搞得烏煙瘴氣,鄰居差點投訴。”
“我真真做夢都沒想到,兒子娶進門的是這樣的貨色,據說進娛樂圈前是個內衣模特,現在網上還能搜到她那些暴/露的照片,兒子還跟我狡辯這是
()她的工作,聽聽,這是喝了多少迷魂湯才能說出來的混賬話,誰家像我家這麽有福氣,娶個內衣模特進門,我這一年都在親戚麵前抬不起頭……”
徐茵餘光裏是女孩乖巧站立在一邊的畫麵,泛開一個不深不淺的笑意:“元媛,你也是糊塗,換做是我,這樣的女孩,我是萬萬不能叫她進門的。”
“進門了,就趕不出去了,當時我也勸過你,可惜你心軟,兒子這關過不去。”
王元媛愁眉不展:“兒子坑我,口口聲聲她懷孕了必須進門,誰知道度完蜜月就流產。”
徐茵問:“不是又懷上了嗎?怎麽她小腹還是平的?”
王元媛露出一個冷笑:“是又懷上了,但是我找師傅算過,這孩子跟我兒子生肖相克,我琢磨一個晚上,還是逼著她打掉了。”
一旁的徐茵聽完,不見任何惋惜的神情。
圈內婦人迷信命理的不少,每年要送不少錢給命理師傅,這種事聽多了,沒什麽稀奇。
“還是得找個八字相稱的媳婦。”
她一臉稱心如意道,“我家西洲,和我家世交的女兒,八字就非常的合。”
“真羨慕你,什麽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怎麽樣?聽說小兩口在日本玩呢?”
徐茵舒心微笑,因心情好,連帶聲音也是響亮透著十足的愉悅:“今天在迪斯尼玩呢,萱宜發了不少兩人的合照,你看這照片,他們倆將來生的孩子該多好看啊。”
庭院角落,女孩亭亭玉立,一張白皙的臉好似美玉。
一個個字眼清晰地入耳,她神色木然,過了半響,才緩緩抬起俏臉,深呼吸,吐出一口胸中濁氣。
今天明明有太陽,可為什麽還是那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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