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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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回去幹什麽?跟老太婆又不熟,找你能有什麽好事?”
    傅西洲聲音繃得緊緊的。
    氣氛原本好好的,明笙又能跟他有說有笑,他當然怕節外生枝。
    林家老太太要是趁著自己快死了,給明笙來一通道德綁架,那他就真的可以買塊豆腐一頭撞死了。
    明笙眼睫垂著,其實也在猶豫不決。
    林家的事,她因為偷聽到一些,其實也非常不願意摻和。
    何況晚上兩個男人打成這樣,林頌明顯是打架打輸丟了麵子的那個,林家人這會兒群情激昂,也不知道林頌那幾個叔伯嬸嬸在怎麽猜忌咒罵她的不檢點呢。
    總之現在回去,非常不明智。
    可是明笙又忍不住想起林嘉婉。
    她在電話裏帶著明顯的哭腔,聲音微顫,仿佛一根飄在半空中的破碎羽毛,無助又彷徨。
    明笙看不慣臭男人,挑剔苛刻,通常不會共情他們。
    但是她對女孩子總是願意釋放友善和真心。
    林嘉婉在美國多年,媽媽前幾年過世,她這幾年離群索居,其實一點都不習慣跟林家那些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同一屋簷下。
    在美國時天天悶在家裏,回國以後她反倒寧願天天去找明笙。
    她跟明笙無話不談。
    驅使她回國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她那出世後就不曾謀麵的孩子。
    這孩子一直以來是她的心病。
    她早產艱難生下女兒,林奶奶將孩子抱走便再也沒有抱回來,隻是口氣冷硬說孩子夭折了,讓她重啟人生,不必再牽掛孩子和林頌。
    林嘉婉並不牽掛林頌,但這麽多年,唯一牽掛那個孩子。
    “母女連心,我堅信我的女兒還活著。”
    林嘉婉憂愁的眼眸裏閃動著一個年輕母親的堅韌,“我就是回來找她的,我一定要找到她,抱抱她,告訴她我是她媽媽,我不是故意不要她。”
    明笙其實很擔心林嘉婉。
    她問過林嘉婉,半年前自殺是出於什麽原因,林嘉婉並沒有瞞著她,隻是有一晚夢見女兒真的早已離開人世,醒來後支撐她的信念崩塌,令她絕望赴死。
    林頌匆忙從國內趕來,紅著眼睛向病床上的她承諾。
    一定會撬開老太太的口,問出女兒的下落。
    這也就有了林頌後來頻繁的飛赴歐洲,利用明笙去刺激家裏極其封建倔強的老太太。
    “不行,我要回去。”明笙下定決心,“我不能讓嘉婉一個人。”
    傅西洲其實早就從她神情裏看出,她會回去當護花使者。
    他因此意見很大。
    他算是看出來了,那個沒良心的夏新雨、還有沒見過幾回麵的林嘉婉,地位在她心裏,都要比他高出一大截。
    月光照在傅西洲那張破了相還陰陽怪氣的臉上,他說:“那我呢?我孤獨寂寞冷,也有抑鬱症傾向,我也不能一個人的。”
    明笙斜他一眼,一丁點的同情也不給:“你不是有lisa?打個電話讓她過來陪你。”
    故意放慢腔調:“就像上回一樣。”
    傅西洲頭疼撫額。
    避開黑曆史的最好方法是快速轉移話題。
    “還在這裏廢話什麽呢?再墨跡還不得給老太太哭喪?哭喪我不行啊,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他變了一副熱心腸的語氣,攬過明笙的肩膀,風風火火往回走。
    明笙骨架纖細,被他趔趄扯進懷裏,仿佛被強盜綁架。
    鼻尖都是他幹燥又好聞的柑橘味,而她的後腦勺被他大掌壓在胸膛之上,整張臉親密無間埋在他懷裏,明笙悶哼,忍不住捶了他好幾下。
    結果換來的是男人得逞後,肆無忌憚的笑聲。
    回到林家,林家的賓客們都差不多散去。
    隻有一些關係比較近的親戚,聽聞林奶奶情況不好,滯留不去。
    明笙和傅西洲並肩出現在門外時,正好碰上一位滿頭白發、看起來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人正在厲聲教訓二伯母。
    怒斥她在這種特殊時期還要呼朋喚友出風頭,結果出了這麽一檔事,丟盡林家的臉。
    明笙趁著二伯母沒瞧見,拉著傅西洲灰溜溜進門。
    林奶奶的房間外擠了一些小輩,見到明笙和傅西洲出現,隻是淡然地一瞥,便再也沒有其餘反應了。
    他們似乎對房裏發生的事更震驚不已的樣子。
    明笙和傅西洲麵麵相覷。
    然後雙雙往裏瞧,頓時雙雙震驚臉。
    房間裏,林奶奶的床邊站著一個五六歲紮著辮子的小女孩。
    小朋友長得水靈標致,隻是怯生生的,站在一對麵生的老頭老太身邊,抱著胖乎乎的奶奶的膝蓋,仰著純真的小臉,用眼睛和她交流。
    她長著一張肖似林頌的臉。
    但一雙大眼睛又更像林嘉婉。
    血緣這種東西,有時候神奇到甚至不需要去做鑒定。
    隻是一眼,就可以完全確定這是林頌和林嘉婉的親生女兒。
    林嘉婉在林頌懷裏,雙唇顫抖,雙手交疊,不敢置信地捂唇,已經哭得不成樣子。
    像是隨時會因為狂喜而哭暈過去。
    在她身後,掛了彩發絲狼狽的林頌也深情凝望著幾步外的女兒,往常情緒克製的男人,眼眶罕有地紅了。
    病床上,風燭即將熄滅的林奶奶老眼渾濁地望著這一幕。
    眼角一滴滄桑老淚,隱沒在銀白發絲之間。
    慈祥的胖奶奶俯下身,把奶聲奶氣喊著“奶奶我怕”的小朋友往林嘉婉和林頌那邊推:“你不是老喊著要爸爸媽媽回來嗎?喏,他們回來了,快去叫爸爸媽媽。”
    小朋友亦步亦趨走過去,見林嘉婉哭得搖搖欲墜的,又有些害怕,回頭去看她奶奶。
    胖奶奶鼓勵她,叫她別害怕,等了很久的媽媽就在那裏。
    小朋友終於放心,
    見林嘉婉敞開了雙臂(),開心地投入她的擁抱。
    一家三口痛哭流涕抱在一起▽()▽[()]『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當然主要是林嘉婉和林頌在激動飆淚。
    小朋友一臉天真,捧著林嘉婉糊著淚水的臉,圓溜溜的眼睛充滿童稚好奇。
    “媽媽——”
    “爸爸——”
    “你們怎麽才回來呀。”
    林嘉婉激動到失語,哽咽說不出話來,隻是更緊地抱住她小小的身體。
    然
    後林奶奶的房門被大伯“砰”的一聲關起來了。
    幾個小輩一臉茫然又興奮,湊一起嘀咕:“那是大堂哥和大堂姐生的女兒?這這這,不會生出有基因缺陷的孩子嗎?信息量太大了,容我緩緩……”
    “緩你個頭啊。”
    有大孩子不以為然,“堂哥堂姐沒有血緣關係,就是生十個孩子都不會出問題。”
    年輕人嘰嘰喳喳,但後來想到奶奶或許撐不到明天的晨曦,很快都沒了聲響。
    明笙和傅西洲以局外人的身份站在一邊,也有些百感交集。
    傅西洲垂在腰側的手默默地握住明笙冰涼的手,指腹在她手心摩挲。
    明笙眉眼低垂,溫順又嫻靜,任他握著。
    她並沒有抗拒這份溫暖。
    等了一陣子,門開了,林嘉婉抱著女兒出現在門口。
    她含著淚的眼睛和明笙對上。
    “奶奶叫你進去,她有話跟你說。”
    她看了一眼傅西洲,瞧出他神色之間的警惕,柔聲寬慰:“放心,奶奶知道原委了,大約是想代哥哥道聲歉。”
    林嘉婉說得沒錯。
    病床上的林奶奶臉頰嚴重內陷,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陷入眼窩裏,氣若遊絲。
    她斷斷續續向明笙道歉。
    這些日子,她躺在床上,眼睛卻沒瞎,清清楚楚地將明笙的委屈不情願看在眼裏。
    “別怪林頌,是我,想不開,害了他們兩個。”
    “我有罪——”
    林奶奶幹癟地懺悔,臉上的皺紋就如同世俗根深蒂固的成見,真實存在,難以被時間和懺悔抹平。
    隻是此時此刻,老人那極度悲傷虛弱的樣子又讓人無論如何生氣不起來。
    醫療團隊給老太太打了止痛針,看樣子,她還能見到明天的日出。
    整個晚上雞飛狗跳,大家都已疲憊不堪。
    明笙和傅西洲站在草地上,對麵是麵色疲憊的林嘉婉。
    林頌和幾個叔伯在床前守著老太太,一邊也在商量著後事的操辦。
    女兒鹿鹿睡著了,被爺爺奶奶抱到客房睡了。
    “方奶奶和丈夫七年前失獨,兒子媳婦剛新婚就車禍走了,奶奶就把鹿鹿交給他們養,直到現在。”
    明笙沒想到是這樣沉重的故事,和傅西洲交換了默契的一眼。
    小朋友被老人撫養長大,雙方一定感情至深,以後如何回到林嘉婉身邊,也是個大為棘手的問題。
    ()何況,她和林頌,現在還不是夫妻關係。
    有些問題,局外人就是想插手,也是幫不上忙的。
    明笙唯一能做的便是給了林嘉婉一個擁抱,跟她說有需要隨時找她。
    “你會堅強的,對吧?()”
    “我會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林嘉婉眉目婉約秀麗,不過一晚,她氣質沉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大約是意識到從此有個五歲多的女兒,受人保護的菟絲花也會一夜之間,生長出堅硬的藤蔓。
    “我是做媽媽的人了,我會比任何人都堅強。”
    明笙將口袋裏的鑽戒掏出,包裹在林嘉婉手心裏,甜笑著和她揮手,和傅西洲一起離開。
    深秋的晚風寒涼入骨,無孔不入地鑽進衣袖縫隙裏,足以吹得皮膚發涼。
    心也跟著涼颼颼的。
    明笙萬千感慨在心頭,一時竟有些惘然失語。
    她回頭,視線穿過霧色,恰好看見林頌從門口走出,緩步走向林嘉婉,兩人無聲擁抱在一起。
    一個風雨兼程後,情人遲來的擁抱。
    明笙望著他們在夜色中融合成一體的身影。
    難以想象,不被世俗所接納的愛情,竟然要經曆如此波折才能隱約看見希望的曙光。
    她外表平靜無瀾。
    內心卻大受震撼。
    “看什麽呢?”
    傅西洲一瞧她好像遠遠盯著林頌在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餘情未了,大為緊張,強行用手掌遮擋她視線。
    明笙拍掉她的鹹豬手,表情高冷,不太想理他。
    傅西洲察言觀色,大腦中的愛情雷達響個不停。
    “怎麽成啞巴了?想什麽呢,跟我說兩句?”
    他用手肘蹭蹭她,動作小心翼翼,讓人想起某些黏人的小動物。
    “沒想什麽。”
    明笙落寞看一眼頭頂的月亮,“明天太陽還是照常升起,可這世界又有一個人看不到了。”
    她從小就直麵母親的去世,傅西洲很怕她沾上抑鬱,不在意地說:“老太太活到這把年紀算是高壽了,你別不承認,我們都沒她能活。”
    明笙深深歎氣。
    生老病死總歸不是什麽值得深聊的話題。
    兩個人都喪喪的,不太想說話。
    明笙顯然是更遲鈍的那個,等到感/官重新開始工作,傅西洲已經堂而皇之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時間的指針好似又不小心撥回到四年前。
    走在十字路口,不斷陷入掙紮和誘惑,需要麵對許許多多選擇。
    有過許多難以言表的快樂,但煎熬會更多一些。
    走到剛才傅西洲扔戒指的馬路牙子,明笙突然走不動了。
    她無意識地摩挲著原本戴鑽戒的無名指,那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了。
    恍然意識到,她所有的護身符都不翼而飛。
    以後,她將不得不麵臨一個更嚴峻的問題。
    傅西洲見她臉色不虞,蔥白手指一直下意識地摩挲無名指,瑩潤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前方某處,不知道在凝神思索些什麽。
    他頓時危機感大增。
    “明笙,是不是覺得手上空了不習慣?”
    今晚的相處讓他找到了取悅她的訣竅。
    他一改平日在美術館高嶺之花的作風,靦著臉又蹭她,低頭賣著笑臉,大獻殷勤,“我給你訂個更大顆的鑽戒好不好?我最近看中一款十克拉的祖母綠切割鑽……”
    明笙突然無來由地一陣煩躁,非常不想聽他說話。
    “哎,傅西洲。”
    她突然冷聲打斷了他呼之欲出的深情告白,毫不忸怩地問:“我們去開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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