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破口大罵的薑名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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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響起陳益吃飯的聲音,一邊吃一邊和韓躍東講瑞城那邊的情況。
    韓躍東已經吃過,起初並沒有動陳益帶來的營養餐,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察覺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後,也拿起了筷子。
    “就這樣,人死了,死在了我的麵前。”
    話音落下,陳益剛好吃完,他收拾殘羹剩菜扔進垃圾桶,拿起礦泉水瓶喝水。
    韓躍東吃了一半吃不下了,此時將飯菜放到一邊,開口道:“能指證安銀芝的隻有郝震倫和月清,現在一個被殺一個自殺,隻要安銀芝堅持自己的供詞,我們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安銀芝扮演的角色他已經聽明白了,簡單來說,就是情報獲取和軍師。
    假設這個女人參與的足夠多,可以這麽推測:
    首先,郝震倫是她查到的,為了進一步證實,選擇成為郝震倫的女朋友。
    第二,她從郝震倫口中得知了薑名甫。
    第三,她從郝震倫口中得知了石鱗的掩埋地點。
    第四,她策劃或者和月清共同策劃了報仇行動,先慫恿郝震倫對薑妍妍下毒,再利用薑名甫救女心切,借刀殺人,不用自己動手便讓郝震倫四人受到了死亡懲罰。
    第二條和第三條怎麽做到的先不考慮,總會有辦法。
    一個殺人犯在什麽情況下會對女朋友講出殺人過程?醉酒不太可能,至少不會是主因。
    韓躍東能坐上刑偵副總隊長的位子,經驗和能力都不缺乏,提出安銀芝或許虛構了自己殺過人。
    這是一個猜測,可操作性很強。
    當郝震倫得知安銀芝殺過人,馬上就能共情,因為自己也殺過。
    一個殺人犯不會對普通人坦白,但會對另一個殺人犯坦白,反正半斤八兩手上都沾了血,風險共擔。
    “有道理。”陳益點頭,他認同韓躍東的猜測,但這件事已經無法落實,安銀芝顯然不會說真話。
    月清,絕對就此事和安銀芝聊了很多,讓對方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都不要做傻事。
    石鱗和你沒關係,郝震倫的死和你沒關係,你也從來不認識什麽薑名甫,沒聽說所謂的高冰滿綠翡翠手鐲。
    你,就是一個從福利院走出來的孤兒,一個普普通通的美甲師,一個普普通通的美甲店老板。
    其他所有事情,你什麽都不知道。
    “哎。”韓躍東歎氣,“沒想到真相竟然會是這樣,換成是我的話,可能發現不了雨落村的手鐲。”
    案件線索從雨落村祠堂手鐲開始,查到了玉樹,查到了月清姐弟,查到了四象續命,查到了薑名甫,繼而憑推斷鎖定安銀芝,最終找到了月清。
    韓躍東將查案過程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每一步都很難,每一步都不可或缺,一旦中斷,前方就是死胡同。
    到底是東洲的查案高手,他見識了什麽是天賦型,這不是經驗就能做到的。
    陳益接受了韓躍東的褒獎,此刻也沒謙虛的心思,說道:“剩下的就是讓薑名甫認罪,以及揪出真正動手的人,這倒不是問題,問題是安銀木兄妹,短時間內很難有進展。”
    韓躍東明白陳益的意思,回應道:“到時候我應該出院了,交給我吧。”
    陳益不是雲州刑警,不可能一直待在雲州,現階段已經可以準備結案,後續就看雲州省廳會怎麽處理安銀芝。
    沒有證據,是無法拘留安銀芝的。
    至於安銀木……更是連線索都沒有,甚至都不能確定偷走薑妍妍手鐲的人就是他。
    關於安銀木和安銀芝,目前全都停留在個人判斷上,雖然這個判斷……準確率極高。
    “好,那我明天審薑名甫,希望當天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兩人達成一致,陳益負責薑名甫,尾巴留給韓躍東,他就在雲州省廳工作,常年都有時間和安銀芝耗。
    結果其實並不樂觀,都明白。
    百年刑偵曆史上,鎖定嫌疑人卻沒有證據的情況,並不是沒有。
    說完了案子,兩人閑聊起來,韓躍東站在同事和朋友的立場隱晦提醒,此次嫌疑人自殺身亡,恐怕不會那麽容易就揭過去。
    “已經找到了嫌疑人,單獨見麵,在你眼皮底下自殺身亡,上麵肯定會問的。”韓躍東道。
    陳益點頭:“我明白,昨晚已經把詳細過程寫成報告,上交東洲省廳了,目前還沒有傳來消息。”
    “無所謂,她不是我逼死的,有錄音和遺書在,等審完了薑名甫結案後再說吧。”
    韓躍東嗯了一聲。
    他也隻是提醒,並不覺得陳益會麵臨處分。
    這麽年輕的天才刑警,東洲那邊肯定當寶貝,非原則問題應該舍不得處罰,解釋解釋就過去了,頂多調查一番。
    既然月清決定自殺,本身又是製毒高手,當時那種情況誰去了都沒用,她應該已經準備了好幾個方案,不可能帶走的。
    “有點江湖那味了。”
    陳益:“什麽?”
    韓躍東:“下毒,解毒,服毒自殺,這個月清是個高手啊,可惜了,弟弟遇到四個人渣,不然國家也許真能多一個神醫級別的人物。”
    陳益感歎:“你說的沒錯,造化弄人,咱們刑警是距離黑暗最近的,看得多。”
    地位越高接觸的案子越多,到了刑偵總隊長這個層次,已經可以經常接觸全省案件了,這次陳益屬於同級“外援”。
    “腿沒事了吧?我看換了石膏,體積好像小了不少。”陳益看向韓躍東左腿。
    韓躍東一笑,伸手拍了拍:“沒事,醫生說再過幾天就能嚐試下床活動了,小問題。”
    陳益:“沒證據能證明玉樹是故意的,你隻能自認倒黴了。”
    在這件事情上,玉樹其實挺危險的,一邊是意外,一邊是故意傷人,傷的還是雲州省廳的刑偵副總隊長,性質極其惡劣。
    不過韓躍東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玉樹根本沒有動作,警方也沒法去審問一匹馬。
    而野果下毒那件事,陳益個人已經承諾不追究。
    因此玉樹麵臨的隻是偽證和包庇,純屬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完全可以保持沉默的,或者撒個謊。
    比如,不知道給自己手鐲的朋友長啥樣,對方一直帶著口罩。
    雖然不合理,但警方也沒辦法確定真偽。
    非要忽悠警方一次,這不有病麽,可能腦子沒跟上,不是所有人都聰明。
    “沒死就行。”
    韓躍東倒也灑脫,看來不準備去找玉樹麻煩,本就沒影的事,純屬猜測而已。
    聊的差不多了,陳益起身告辭,對方需要早點休息。
    翌日上午,專案組先去省廳向夏闌山匯報了瑞城調查結果以及嫌疑人自殺的事情,然後直奔薑名甫所在的看守所。
    這次陳益非常重視,帶齊了所有人,給了薑名甫足夠的“尊重”。
    審訊室烏泱泱一群人把薑名甫驚的不輕,不好的預感席卷全身,難不成真查到線索了?
    不可能啊,那女的行蹤飄忽不定的,退一步說就算找到,她也有份怎麽會和警察說實話。
    陳益在他麵前坐了下來。
    “薑名甫,那個女人已經抓到了,她指證郝震倫四人的死都是你幹的,所有真相都已經清楚,怎麽說?”
    不廢話,直接進入正題,鋪墊對薑名甫作用不大。
    薑名甫有心理準備,冷哼道:“什麽女人,我不知道。”
    陳益拿出錄音播放。
    當聽到月清聲音的這一刻,薑名甫終於臉色大變,他沒有說話,一邊經曆內心的暴風雨一邊聽著。
    錄音能不能讓薑名甫開口,要看他心理素質有多強,以及聰明程度。
    他很聰明,但會有一個上限。
    嫌疑人和警察的交鋒,就看誰能技高一籌,更聰明一點。
    兩個問題。
    第一,不能告訴薑名甫人已經死了,否則他的心理防線會更加堅固,要讓他知道,月清隨時可以出庭作證。
    月清服毒和搶救過程的錄音片段,已經截掉了,薑名甫不會知道月清死亡。
    第二,確實是月清教唆薑名甫去殺人,但不能直接證明薑名甫真的去幹了,有因果關係,但沒有實質證據。
    和電影裏那句話類似:這份賬單隻能證明我點了一瓶酒,但如何證明我喝了它?(時間近條件允許的話,可以提取酒瓶或杯子上的DNA。)
    詭辯邏輯,在法庭上是非常管用的,因為法庭隻看事實不聽推測,哪怕推測非常合理。
    此刻不用審問,因為錄音中除了指證薑名甫外,還有薑妍妍中毒的真相。
    當薑名甫得知自己真的被人耍了,女兒根本就沒病,那個四人根本不用殺,絕對會氣瘋的。
    瘋到什麽程度,決定了薑名甫會不會馬上交代。
    換位思考,誰知道了都得瘋,氣到吐血。
    錄音還在播放,已經能看到薑名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情緒處在爆發的邊緣。
    “薑妍妍的毒誰下的?”
    這是陳益的聲音。
    “郝震倫,黑斑毒我親自調配的。”
    這是月清的聲音。
    &np;你姥姥&*!!!”薑名甫的怒罵突然蓋住了錄音,他伸手想去拿卻被秦飛和傅國按住,“#¥%……¥……%……”
    一連串的輸出全是違禁詞,要是月清在,要是薑名甫能自由活動,薑名甫絕對會把她撕了。
    “草草草草草草!!!”
    “你特麽自己的弟弟被殺了,關特麽我什麽事?!我#@¥*@#(¥*)!!!”
    薑名甫確實氣瘋,雙目圓睜好似吃人的猛虎,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急促而沉重,甩動的手臂讓手銬嘩嘩作響。
    陳益趁熱打鐵:“因為你是郝震倫的親生父親,月清一個重症病人沒辦法親自動手,她隻能找別人,而你,是最佳選擇,不但殺人,還要誅心。”
    月清其實也瘋了,這件事和薑名甫本無關係,但她還是把薑名甫扯了進來。
    必須要有一個人動手,安銀木不行,安銀芝不行,自己也不行,找誰?找郝震倫的父親。
    反正是你兒子,他的罪你來罰。
    誰讓你把他生下來殺我弟弟的?
    這或許是月清當時的心路曆程。
    “啊啊啊!!!”
    薑名甫握拳用力砸著椅子,他的情緒,他的理智,在此刻全線崩盤。
    這次審訊比想象中要簡單很多,僅憑錄音,薑名甫的心理防線徹底垮塌。
    實在是月清的話太令人無法接受,哪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薑名甫,也無法抵抗這前所未有的巨大衝擊。
    “我……我是為了救女兒啊!她……她利用了我對女兒的愛!”薑名甫嘶吼。
    “為了女兒就可以殺害無辜的人嗎?薑名甫,你的思想極度自私。”
    一邊是崩潰的薑名甫,一邊是淡定的審問者,對比明顯。
    薑名甫怒道:“他們無辜嗎?他們是殺人凶手!還有那個郝震倫,我怎麽會生出這樣的兒子!”
    陳益神色泛冷:“別偷換概念,當時你決定續命救女的時候,並不知道四人身負命案,何來殺人凶手之說!”
    薑名甫啞口無言,堵在了那。
    “都……都是這個女的教唆我這麽幹的!”他指著錄音大喊,喪失了商業巨擘的風度。
    陳益反問:“她逼你這麽幹了嗎?她隻是下了毒,騙了你治病辦法,真正的決定權在於你,你完全可以拒絕。”
    月清處心積慮的教唆和薑名甫的故意殺人,這是兩碼事,現在審問薑名甫,焦點要集中在他的身上,不能偏移。
    “我……”薑名甫無法反駁。
    當漸漸冷靜些許,他突然後悔自己的衝動,警方掌握的證據鏈根本沒有閉合!
    隻要自己一口咬定不知道手鐲內有鮮血,法庭上機會很大。
    現在改口還來得及嗎?
    他下意識看向監控探頭和錄像設備,陳益冷哼:“別看了,審訊怎麽可能不錄像,何況這麽多人在。”
    專案組核心人員可都站在審訊室裏。
    薑名甫癱軟在椅子上。
    他是一個愛女兒的好父親,但太過極端自私,把別人的命不當命。
    正如陳益剛才所說,薑名甫在行動的時候,並不知道郝震倫四人的所作所為,在他眼裏,那就是四個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