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青世案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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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所有錄音,陳益明白本案到了徹底結束的時候。
    錄音是佐證,同時也是拿到關昕美口供的重要憑仗,人證物證俱在,她無法再進行任何辯解,無法再編造任何謊言。
    慘案源頭是付佩蘭,導火索是青世。
    沒有付佩蘭,關昕美不會在青世殺人,沒有青世,關昕美不會出現首殺。
    一切注定。
    在本案中,大部受害者或多或少都有錯誤,真正無辜的,大概隻有徐超越和杜尋吧。
    徐超越的事情,需要聽聽關昕美自己怎麽說。
    離開辦公室,陳益進了審訊室。
    關昕美帶著手銬坐在那裏,在陳益進來後,抬頭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沒有開場白,也沒有“暖場”,所有證據擺在了關昕美麵前,錄音在她耳邊回蕩。
    “嗬。”
    聽到一半,關昕美噗嗤一笑,揚起的嘴角帶有濃濃的嘲諷。
    也不知是嘲諷警方,還是嘲諷寇朝義,亦或者嘲諷受害者,可能還有嘲諷自己。
    陳益後背靠牆望著她,開口道:“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你殺的人實在太多了,孫夢蘭、付佩蘭和徐超越的母親我不做評價,可徐超越和杜尋,從來沒有得罪過你吧。”
    提到徐超越,關昕美笑容有所收斂,緩緩閉上了雙眼。
    看得出來,她對徐超越應該是有感情的,像她這種經曆的女孩不會再對任何人產生信任感,除非有了愛情的萌芽。
    “和我聊聊他吧。”陳益說。
    徐超越是審問的切入點。
    關昕美的眼睛沒有睜開,回憶來到了幾年前,那是她和徐超越剛見麵的時候。
    徐超越比關昕美小,兩人是姐弟戀,陳益倒是沒想到感情迸發竟然是因為英雄救美,挺狗血的。
    那時候孫夢蘭還在,關昕美和其他學生一樣,都處在學生會的陰影籠罩下。
    在關昕美受欺負的時候,徐超越挺身而出幫了她,自己卻遭受了學生會的毆打。
    自此,兩人便認識了,很快熟悉起來。
    徐超越是個暖男,讓關昕美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溫情,殘破的心漸漸開始複原,忘記了曾經所遭遇的黑暗。
    “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這是一位少年,人生中第一次鼓起勇氣吐露真心。
    也許不是最後一次,但第一次永遠是最純潔的,不摻雜任何欲望和利益。
    “我願意。”
    這是一位少女,人生中第一次接受男孩的表白。
    也許不是最後一次,但第一次永遠是最心動最憧憬的,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陳益默默聽著,負責記錄的警員全程記錄不漏掉一個字。
    學習的點點滴滴,生活的點點滴滴,非常美好。
    戀愛沒有早和晚,它是生命中最美麗的邂逅,不受時間和空間的束縛和限製。
    每個人的情感軌跡獨一無二,有的人可能在青春年少時就遇到了那個讓自己心動不已的人,而有的人,則可能在經曆了更多的人生閱曆後,才遇到真愛。
    早來的戀愛,能讓人感受到青春的激情和純真,晚來的戀愛則更加成熟。
    有區別,但絕對不是早晚的區別。
    陳益不時看向關昕美,此刻對方的臉上終於有了正常女孩該有的幸福微笑,直到……來到了孫夢蘭的死。
    “她打我,我還能忍,但她也喜歡徐超越,我忍不了了,那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
    聽到這裏,陳益微愣。
    孫夢蘭喜歡徐超越?
    這件事,寇朝義並沒有說過,代表關昕美從未和寇朝義提過,她隻是提了殺害孫夢蘭是因為自己被欺負了,失手殺人而已。
    原來如此。
    孫夢蘭追到了宿舍也要給關昕美點顏色看看,如此針對,背後居然有著其他原因。
    “我沒想殺他的……”
    關昕美聲音中帶上了哭腔,能看到淚水在眼角滑落。
    陳益沒有打斷,對方的回憶應該來到了那片小樹林。
    “關關,你變得和他們一樣了對不對?康琴也得聽你的對不對?”
    昏暗的月色下,徐超越向低頭不語的關昕美發出質問。
    這個時間點付佩蘭已經死了,關昕美不再是之前的關昕美。
    兩條人命,足以徹底改變一個人,讓關昕美本就扭曲陰暗的心,全麵爆發,再純真的愛情也無力改變。
    “你回答我啊!!”
    “回答我!”
    徐超越不停追問,縱使內心已經有了答案,他也想聽關昕美親口說出來。
    “你還是那個溫柔文靜的關昕美嗎??”
    此話讓關昕美抬頭,月光揮灑而來,她的瞳孔內仿佛有寒芒跳動:“在青世,溫柔文靜無法生存。”
    “無法生存?”變相的承認讓徐超越情緒激動起來,“什麽叫無法生存!我呢?我不是好好活著嗎?他們不是好好活著嗎?哪來的無法生存!”
    無法理解,像徐超越這般性格、三觀佼佼的男孩,會被家人送到青世。
    可能太過貪玩,不好好學習吧。
    性格好,不代表能抵抗娛樂的誘惑,不代表學習好。
    “你不懂。”關昕美說。
    徐超越生氣道:“是,我不懂,我不懂你和寇校長那天晚上在幹什麽,我也不懂你們把誰搬上了車,那天你媽來了,是她嗎?”
    關昕美臉色一變:“你監視我?”
    徐超越:“我能不監視你嗎?你和寇校長走的這麽近,問你也不說!”
    描述的畫麵到這裏終止,關昕美抬手拂去了臉上的眼淚,帶動手銬嘩嘩作響。
    陳益:“然後呢?”
    關昕美道:“他勸我改變,勸我離開青世,勸我和他一起去教育局舉報,還……勸我自首。”
    陳益:“也就是說,他是全校中唯一一個敢於發聲的學生,但因為你,擱置了很久。”
    關昕美:“是。”
    陳益:“到最後,你把他殺了。”
    關昕美:“是。”
    陳益歎氣,這是本案中最令人惋惜的受害者了,自始至終積極向上,對關昕美也從未有過任何壞心,最終卻落得死亡下場。
    還是死在了初戀手裏。
    “把你帶走三天三夜的男人,名字告訴我。”
    此話讓關昕美條件反射般抖了一下,表情中難得閃過一抹懼意。
    魔鬼,也是有弱點的,有著不願回憶的往事。
    不存在天生的魔鬼。
    “我……我不知道名字。”關昕美搖頭。
    陳益:“長相總記得吧?”
    關昕美沉默片刻,陰冷道:“這輩子也忘不了。”
    陳益覺得警方這次算救了那個男人一命。
    一旦未來給關昕美機會,對方怕是會死的非常慘,遠遠慘過孫夢蘭五人。
    而她自己,也將完成六殺。
    審問繼續,關昕美交代了一切,青世對她來說已經不是學校了,而是一個現代的封建王國。
    所有人都在掌控之下。
    她喜歡這種掌控感,因此高考過後未曾離開,選擇了留下。
    最後,林辰進場畫下了最後一名嫌疑人的畫像,準確率很高,電腦檢索很快鎖定了身份。
    很普通的一個人,某公司的部門經理。
    卓雲帶隊立即出發,在對方剛剛趕到公司準備上班的時候,將其拷了回來。
    審訊室,該男子對當年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以一天一萬的價格帶走了關昕美。
    等待他的,將是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這件事給關昕美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終其一生都難以釋懷,不過她可能走不完一生了。
    如此惡劣的連環凶殺,死立執的概率很高,不能說你心理有問題就情有可原,除非是精神方麵的。
    刑偵支隊全體對本案的最終結果唏噓不已,本以為到了寇朝義便結束,沒想到反轉到了原本的受害者關昕美身上。
    大家有種既虛幻,又不寒而栗的感覺。
    陳益親自去省廳匯報了此案詳情,省廳在討論過後決定嚴格保密,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不將其公之於眾。
    性質過於惡劣,也會對青世其他學生造成不好的影響。
    整天和一個殺人狂魔生活在一起,膽小的學生在得知此事後,難保不會出現心理問題。
    午飯陳益沒回去,選擇在省廳解決,他本就是省廳的刑偵副總隊長。
    和方鬆平一起。
    嶽婿兩人在辦公室吃著食堂飯菜,別有一番溫馨。
    “要是心理專家沒告訴你關昕美有問題,此案到寇朝義是不是真的就結了?”方鬆平邊吃邊聊。
    陳益喝了一口水,道:“也許吧,當時我的確沒察覺到關昕美涉案,不過寇朝義的供詞存在推敲之處,尤其是作案動機,缺乏足夠的合理性。
    孫夢蘭四人還好,杜尋的死讓人無法理解,我本來是打算找到凶器後好好查查寇朝義過往,但一直沒找到凶器,卡在那了。”
    方鬆平點頭:“任何刑警遇到此案,都會在查到寇朝義後結束,這不是能力問題,頂罪是最讓人頭疼的,而且他供述的殺人過程和現場完全相符。
    你剛才說調查寇朝義過往,指的是心理動機?”
    陳益:“對,寇朝義殺杜尋完全是為了殺人而殺人,類似反社會人格,我需要確定他是不是受過什麽刺激,現在看來如果真去查了,應該是無功而返的結果。
    到時候,我得好好考慮考慮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他是和方鬆平閑聊複盤自省自查,而非給自己的疏漏找理由。
    多做假設性複盤,對以後查案是有幫助的,再遇到類似或相通的情況,需謹慎再謹慎,防止冤假錯案的出現。
    方鬆平:“懷疑出了問題,也很難聯想關昕美吧?”
    陳益:“有一個點就好了,劉教授給了我這個點,如果她沒給,相信我也能自己找到。”
    方鬆平:“比如呢?”
    陳益:“比如康琴,教育局的申主任說青世在整頓後仍然沒有改變,欺淩行為變本加厲,在落實後康琴必然會接受調查加審問。
    從她口中,也許會冒出關昕美的情況。
    我承認此案方向一開始出現了偏差,但還是堅信真相不會被埋藏,隻要你夠敏銳。
    雖說失敗是成功之母,然而刑警職業不允許失敗,失敗對受害者來說是致命打擊,我希望所有刑警永遠都不會有失敗的經驗。”
    方鬆平笑道:“這句話,站的位置挺高了,明年掛職期到了之後有什麽想法?”
    陳益吃完了,拿紙巾擦嘴:“正常不是留任嗎?”
    方鬆平:“留任省廳兼支隊長,壓力是不是太大了點?要不把支隊暫時交給何時新吧,在東洲,他應該算僅次於你的警隊精英。”
    何時新大不了陳益幾歲,當年和陳益一樣升任刑偵支隊副支隊長,在全國範圍內都可以稱得上年輕。
    陳益:“那可不行。”
    方鬆平是個老狐狸,早就看穿了陳益的想法:“你要把他留在身邊是吧,以後去了帝城也帶著?”
    陳益否認:“我可沒這麽說啊。”
    方鬆平提醒:“你給我小心點,別拉山頭。”
    作為嶽父,有些話他可以說的重一點。
    在官場,他走過的路比陳益過的橋還多。
    陳益掏出香煙倒過來彈了彈,笑道:“爸,若真有那麽一天不算壞事,堅固的城牆需要集中精銳力量攻擊一點,我要的是實際效果,而非人情世故。
    有方家在,有爺爺在,有些時候其實可以做的過分一點。”
    方鬆平思考陳益的話,最終點頭:“也有道理,想聽聽我與何世榮怎麽聊的嗎?”
    “哦?”
    陳益來了精神,把未點燃的香煙從嘴裏拿了出來。
    之前從森冬島回來後,方鬆平說會和何世榮交流交流,這幾天他一直忙著青世的事情沒有問,差點忘了。
    方鬆平道:“他想把你拉進刑偵局,授二級警務專員,在三年內委以重任。”
    陳益挑眉。
    算比較有誠意了。
    二級警務專員是公安機關中的一種專業技術職稱,通常授予那些在公安工作中具有豐富經驗和專業技能的人。
    雖然不是管理崗位,但並非虛職,有實際意義和作用。
    級別副廳。
    當前國內警察隊伍中的警務專員,通常負責處理複雜的案件,以及指導年輕警察和參與製定警務策略。
    要求很高,除專業技能外,還需具備領導能力和團隊協作能力,因為隨時都有可能派往一線,參與乃至提調各類不限於刑事犯罪的調查打擊行動。
    二級警務專員省廳即可授予,但陳益想在陽城混上,恐怕還得等不少年。
    “你怎麽想的。”方鬆平問。
    陳益道:“爸你不是剛說過我太年輕了嗎?還說什麽等書瑜懷孕。”
    方鬆平疑惑:“我說過嗎?什麽時候?”
    陳益無語,你這變的也太快了吧,一個月都沒到。
    不用想,何世榮指不定在電話裏和他說了什麽,雙方在某件事上達成了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