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西貴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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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俊傑交代了一切。
    之所以要殺王英傑,是因為臨近畢業對方突然索要數百萬的封口費,周俊傑拿不出來。
    還真是小看了王英傑。
    一個內向、老實、唯唯諾諾的家夥,也不知臨時起意還是早有打算,開口就是數百萬的巨款。
    可能窮怕了,或者知道周家不差這點錢,絕對能拿出來。
    可王英傑並不知道,在大學時期的周俊傑其實兜裏還是挺幹淨的,雖然買了很貴的車,雖然平時消費高,雖然在同學麵前光鮮亮麗,但那都是來自信用卡。
    家裏對周俊傑,是有經濟管製的。
    真讓他拿出數百萬現金,他沒有任何辦法,連借錢都找不到人借,賣車都不夠。
    王英傑態度很強硬,不給就把事情全都說出去,促使周俊傑萌生了殺人滅口的想法。
    “為什麽要選擇石渡小鎮?”陳益問。
    周俊傑低聲道:“我沒有選擇石渡小鎮,一直在找合適的機會,恰好淩晨的時候機會就挺好的。”
    陳益:“你是準備在這次旅途中下手,但沒有明確的計劃,是嗎?”
    周俊傑:“對。”
    陳益:“你和王英傑鬧掰了,他為什麽還會和你出來,因為範雯?”
    周俊傑:“沒錯,是因為範雯,我和彭曉先邀請了範雯,隻要範雯加入隊伍,王英傑也會來的。”
    範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間接成為幫凶,她對王英傑並無惡感,可惜對方不是自己所喜歡的類型。
    可能……王英傑獅子大開口向周俊傑索要錢財,原因之一是為了更有資格來追求自己?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了,隻有王英傑知道。
    此刻,門外響起了汽車引擎的聲和急促的腳步聲。
    水石鎮派出所到了。
    命案外加特案組在,所長非常重視親自帶隊,剛進門就看到陳益坐在那裏,前方五人圍坐,氣氛有些凝重。
    “陳巡。”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伸手和陳益問好打招呼。
    出於禮貌,陳益站起身,笑道:“黃所是吧,久仰了。”
    黃振邦,水石鎮派出所所長。
    他要見的就是這個人。
    八年前命案發生的時候,帶隊出警第一時間趕到案發現場的就是眼前這位黃振邦,當時對方還不是所長。
    兩人握了握手,黃振邦笑道:“陳巡您客氣,我是黃振邦,來之前怎麽沒說一聲啊?”
    身後,眾派出所民警好奇看著和領導握手的年輕人,也算慕名而來。
    八年前的案子警部還是沒有放棄啊,這次特案組的成立,第一任務便是石渡小鎮案,可見重視程度。
    卻不知這次,能不能有結果。
    陳益的查案能力他們有所耳聞,想來最終就算抓不到凶手,也應該會推進案情,為後繼辦案刑警提供線索支持。
    複雜的陳年舊案本就是一場接力賽,最終能不能勘破誰也無法保證。
    陳益解釋:“正要去水石鎮呢,這不,出命案了,凶手已經查到審完,上銬子吧。”
    “查到了?”黃振邦驚訝,但並不意外,視線掃視過去鎖定了被特案組控製的周俊傑,隨即揮了揮手。
    民警上前,掏出手銬卡住了周俊傑手腕,將其從凳子上拉了起來。
    當著特案組的麵殺人,這小子也算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此番待遇,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說特案組代表了全國刑偵水平巔峰,但最起碼比大多數刑偵支隊厲害,結果說明一切,這才一個小時,案子就破了。
    不僅破了,連審問都已經結束,堪稱神速。
    “陳巡,怎麽處理?送哪?”黃振邦問了一句。
    陳益:“直接送到西貴縣刑偵大隊,我和黃所一起吧,正好不用再去水石鎮了。”
    去水石鎮的意義隻有一個,那就是見黃振邦,既然對方已經在這,那就直接去西貴縣即可。
    黃振邦沒有意見,點頭道:“行,帶走。”
    “黃所,還有一個人。”此時秦飛開口,指向彭曉,“這女的給受害者下了過量藥物,也要一並帶走。”
    黃振邦:“呃。”
    好家夥,一對臥龍鳳雛。
    這雲水客棧真是有毒,近些年麻煩事就沒停過。
    “黃……黃所。”臨走前,老板吳常春打了聲招呼,兩人是認識的。
    黃振邦看了過去,說道:“老吳啊,現在來小鎮的遊客是越來越少了,你也得想想後路,不行關了吧,回水石做點其他生意。”
    雲水客棧的警情著實有點多,他是盼著吳常春趕緊把客棧關了,讓石渡小鎮徹底變成無人區,連人都沒了,自然不會再有報警的。
    吳常春無奈:“黃所說的是,我會好好考慮的。”
    黃振邦嗯了一聲,跟隨陳益離開了客棧。
    大廳裏,隻剩下老板夫妻和範雯。
    老板夫妻還好,範雯就比較尷尬了,來的時候四個,現如今死了一個被兩個,她連怎麽回去都不知道。
    眼見警察都走了,範雯反應過來連忙追了出去,請求能不能把自己也送到西貴縣。
    此刻陳益已經上了車。
    警察為民服務,麵對範雯的要求黃振邦沒有拒絕,讓下麵的人為範雯騰出車裏的空位。
    這女孩的遭遇也算罕見了,來的時候好好的,回去的時候隻剩自己一個人。
    沒被連累,不幸中的萬幸。
    到達西貴縣的時間是下午六點半,路上已經提前通知,所以西貴縣縣局領導早早的在門口等待,對特案組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
    甚至連告病請假的都從家裏趕了過來,不想自己被特案組注意到。
    組長陳益頭頂的職位實在太多,巡視員的管轄範圍又太大,他們不敢冒這個險,萬一抓到把柄,對自己影響是致命的。
    陳益的話可是能直達警部,誰也不想在關鍵時刻去觸黴頭,哪怕生病,克服克服也就過去了。
    正值飯點,領導們提出要先去吃飯,陳益省去了繁文縟節先辦正事,將周俊傑和彭曉交給了西貴縣刑偵大隊隊長韓丘。
    說明情況後,韓丘又把兩人交給了下麵重案中隊的中隊長,自己則陪同去了會議室。
    他知道,雲水客棧發生的命案隻是意外,陳益親自來西貴縣送人為的是八年前的案子。
    此案,才是特案組的目標。
    會議室內,茶水擺了上來,韓丘笑著開口:“陳巡果然不是一般人啊,突遇命案,水石鎮派出所的人還沒到就破了,我等望塵莫及。”
    恭維的話聽聽也就行了,陳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就是一起簡單的凶殺案而已,誰去都一樣。
    韓隊長,12·2案的調查記錄還留著吧?”
    “留著留著,已經準備好了。”韓丘點頭,起身將手邊的文件放在陳益麵前。
    陳益翻看。
    此案最終交給了靖城刑偵支隊處理,不過三名死者的死亡間隔太短,因此起初負責調查的正是西貴縣刑偵大隊。
    若靖城刑偵支隊能提前插手的話,說不定可以搞清楚受害者是如何從靖城,瞬移到石渡小鎮的。
    會議室安靜下來,陳益慢慢看著。
    調查過程中規中矩,和靖城的卷宗相比沒有新線索出現,當年接警後,水石鎮派出所立即通知了西貴縣刑偵大隊。
    為了節約時間,且考慮到石渡小鎮風沙太大必須盡快轉移屍體,西貴縣刑偵大隊下令兵分兩路,讓水石鎮派出所將屍體送到西貴縣殯儀館交給法醫,而後重案中隊出發前往現場調查。
    如此的話,什麽都不耽擱。
    連續三起命案都是這樣。
    看完調查記錄後,陳益抬起頭,開口:“盡快運送屍體的命令還是下的過於草率了,至少不能連續三次,不過從西貴縣到石渡小鎮需要三個小時,來回就是六個小時,短時間內無法趕到現場倒是可以理解。”
    他不是在指責韓丘,因為當年刑偵大隊的隊長並非韓丘,已經調走了。
    那時候,韓丘還在任重案中隊的中隊長,在大隊長的帶領下深度參與了本案的調查工作,直到靖城刑偵支隊正式接手。
    韓丘道:“陳巡說的是,我們總結經驗。”
    他隻是下意識肯定陳益的話,其實並不清楚為何草率,偵查人員和法醫兵分兩路節約時間,好像沒什麽問題。
    陳益:“把法醫叫來。”
    “好的。”韓丘回頭下令:“老楊今天在局裏吧?去叫過來。”
    手下警員領命離開。
    陳益看向黃振邦:“黃所,當年是你帶隊第一時間趕到案發現場的吧?”
    黃振邦點頭:“對,是我,那時候我還不是所長呢。”
    陳益:“卷宗上有的我們就不聊了,你當時仔細觀察屍體了嗎?”
    黃振邦:“那倒沒有,我就是封鎖保護了現場,運走了屍體,然後初步勘查了一下。
    命案屬於重大刑事案件,還是要等縣局刑偵大隊的人過來。”
    陳益:“你和吳常春認識多久了?”
    “吳常春?”突然提到吳常春,黃振邦差點沒反應過來,“好些年了,得有十年?雲水客棧蓋成之後認識的。”
    陳益直接問:“這個人有問題嗎?”
    黃振邦表情微微嚴肅:“陳巡指的是?”
    陳益:“現在聊的是八年前的命案,我所指的當然是他的作案嫌疑,暢所欲言不要受當前調查結果的影響,你個人認為他有問題嗎?想到什麽說什麽。”
    黃振邦沒有馬上回答,此事需要謹慎,他認真思考了許久,開口道:“命案發生在雲水客棧附近,當年免不了要對吳常春重點問詢重點調查。
    我曾經和韓隊聊過這個問題,也和靖城的柴支聊過,實在是想不到他有何理由殺害三名受害者,八竿子打不著啊。”
    陳益:“若不考慮動機,他的嫌疑就很大了吧?”
    黃振邦點頭:“不考慮的動機的話,吳常春是有一定作案嫌疑的,我記得……”
    說到這裏,他看向韓丘:“我記得吳常春在三起命案發生的時候,都不在雲水客棧,是吧韓隊?”
    韓丘嗯了一聲:“是,三起命案吳常春都不在雲水客棧,一次外出給兒子拿藥,一次外出進貨,還有一次是父親忌日回了水石鎮。”
    這件事陳益知道,卷宗裏有。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重點關注這個吳常春。
    “陳巡覺得太巧了?”韓丘問道。
    陳益:“巧的有點離譜。”
    韓丘:“可是他不在案發現場,沒有作案時間啊。”
    陳益反問:“誰說案發現場在石渡小鎮?屍體瞬移的問題還未搞清楚,不能輕易下任何結論。”
    聞言,韓丘和黃振邦相互對視一眼,有驚疑還有疑惑,自從靖城刑偵支隊開始全麵調查受害者人際關係後,此案進展他們便不清楚了。
    隻知道,兩個最重要的點一直沒有突破,除了受害者人際關係,另一個就是受害者為何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從靖城瞬移到石渡小鎮。
    作案手法和作案動機,一概成謎。
    “有任何需要刑偵大隊做的,陳巡盡管下命令。”韓丘代表西貴縣刑偵大隊表態。
    黃振邦同樣開口:“水石派出所也隨時待命。”
    聊到這裏,會議室的門打開,走進來一位中年男子,戴著眼鏡,年齡看起來也就四五十歲不是很大,但頭發已經有些灰白了。
    老法醫了。
    而且還是西貴縣唯一的法醫。
    偏遠的地方就這樣,法醫隊伍的建設任重而道遠,本來法醫就是相對稀缺的職業,國家培養難度大、周期長,加上職業吸引力不足,所以願意一生從事法醫工作的人很少。
    好不容易學成了,自然不樂意跑到偏遠的西貴縣來。
    根據規定,少於兩名法醫不能出具鑒定書,但可以先進行屍檢工作,詳細記錄檢驗情況,過程嚴格監督,而後通過遠程討論的方式,和其他地方的法醫共同簽字。
    或者,直接請求上級支援。
    總會有辦法的。
    “老韓,你找我啊。”楊紅毅說了一句,而後看向黃振邦和特案組六人。
    “坐下說。”韓丘示意對方落座,“關於八年前的案子,特案組的陳巡需要和你聊聊,最開始的屍檢工作都是你做的,如實回答就行了。”
    楊紅毅表情有了鄭重,肢體動作也拘謹起來:“陳巡。”
    陳益笑道:“都是自己人,放輕鬆,叫楊法醫過來不是談屍檢結果的,我想了解的更詳細一點。
    就從……你得知石渡小鎮出現屍體的那一刻,開始說,一直說到屍檢結束。
    咱們不著急,你可以說的慢點,力求準確、詳細,越詳細越好,哪怕你離開辦公室開門關門的動作,都不要漏掉。”
    楊紅毅不明所以,但不敢多問,開始回憶,隨後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