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像都在屏息凝視，整個會場鴉雀無聲，隻有她的高跟鞋有節奏的擲地有聲。
    整理好裙擺，側身麵對觀眾而坐，成安照深吸一口氣，將雙手懸在鍵盤上方。
    心跳加速，是激動麽…
    想來，她已經有十幾年沒碰過鋼琴了，最後一次是省裏青少年組的半決賽。
    那時她的鋼琴剛剛被父親賣了還債，又沒有禮服，本來不想去的，是媽媽一直鼓勵她去。她記得她出現在評委麵前，評委們麵麵相覷的表情。
    一曲《秋日私語》終了，她得到了很高的分數，她很高興。
    後來評委告訴她，因為決賽要在電視上直播，必須穿禮服時，她很平靜的選擇了棄賽。
    二十歲的時候，她曾在一家樂器行裏打過短工，那裏有一架可以試彈的鋼琴，但她也一次都沒彈過。
    哈，鋼琴，對她來說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這輩子無緣，索性就徹底忘了吧。
    沒想到，她現在竟然就坐在鋼琴麵前。
    心，比想象中的平靜得多，成安照以為自己會哭的，但是沒有。
    手指輕盈的跳動，樂符流暢的探進耳朵，她閉上眼，沉浸於這獨屬於她的，償還性的一刻。
    一切都很完美，手指好像有自己的生命，好像，這些年的空白從來都沒存在過。
    最後一個樂符消散，成安照坐在那裏，呆滯的看著鍵盤，直到被掌聲喚醒。
    台下的觀眾好多，黑壓壓一片，剛才有這麽多雙眼睛在看著麽？這
    麽多人，在注視著我麽…
    站起，鞠躬，走向台下。
    都在看我…不要注視我，不要…眼睛，在模糊…
    眾目睽睽之下，成安照倒在龐書景懷裏，下一秒，被打橫抱起。
    驚呼中，她瞬間驚醒。
    “啊，我沒事了。”
    “什麽沒事，都要暈倒了。”
    “現在沒事了，這麽多人呢…”成安照想掙紮，又不好動作，急得臉通紅。
    龐書景完全不為所動，低聲，“知道這麽多人，就別動。”
    他雙手用力，向上一顛，成安照順勢埋在他懷裏。房間門一開，她馬上劇烈掙紮起來。
    龐書景壞心眼的，故意不放。
    “喂，放我下來！”
    “你差點暈倒，總得放在床上吧。”他故意拖延時間。
    “不用，我沒事了，你快放我…”
    咚！身體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的失去了平衡，成安照和龐書景一起倒在床上。
    睜開眼，龐書景覆在她身上，支撐著雙臂，兩人近在咫尺。
    “我不知道你鋼琴彈得那麽好。”
    “說明你調查的不夠仔細。”成安照撇過臉，“五歲到十五歲，我學了十年。”
    “還有呢？”
    “還有什麽？”
    “還有什麽關於你的，我沒調查出來的信息？”
    “多著呢。”
    離得好近。
    呼吸的氣息都能感受的到，感覺隻要一抬頭，就能親上了似的。
    “比如？”
    耳朵突然迎來一股熱氣，成安照整個身體都在繃緊。
    “什，什麽？”
    “我不知道的事，再告訴我一個。”
    “沒有了
    ，你快起來。”
    “剛才不還說很多呢麽，怎麽現在又沒有了。”龐書景歪頭，對眼前的美景很滿意。
    果然，這個女人好純情，隻是這種程度的接觸，就語無倫次了。
    還挺可愛的。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吧？”他低沉，嚴肅起來，“為什麽暈倒？”
    “嗯？”
    龐書景不再逗她，起身，“不是麽？第一次暈倒是被記者包圍的時候，當時人很多，閃光燈一直在閃，我可以理解是你太緊張了。那剛才呢，為什麽暈倒了？”
    “就…”
    “我哥之前就懷疑，你或許在這方麵有心理問題，當時我還覺得他是職業病犯了，現在看來…告訴我實話，別想糊弄過去。”
    “我太緊張了的話，就…”眼看著要被挖掘過去，成安照坐在床上，不安的纏繞著手指，然後遞到嘴邊，“哎？”
    手被攔住。
    “咬指甲的習慣還是改了吧，又不是小孩子。”
    成安照立刻收起手，臉紅。
    他什麽時候發現的啊…
    “說吧，曾經遇到過什麽不好的事情麽？告訴我的話，我也多少可以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
    “真的沒事，就是…”
    “成安照。”龐書景突然湊近，雙手扶著成安照的肩膀，眼神真摯而可靠，“你可以相信我。”
    砰！心髒被什麽東西砸中了似的，砰然作響。
    “因為…”
    是因為這雙注視著自己的眼睛麽？還是因為他誠懇著想要聆聽的態度？開口，並沒有那麽難。
    “高中
    的時候，爸爸為了給媽媽湊醫藥費，賭博欠了好多錢。我家經常被人砸門、潑油漆，他們會去父母的公司鬧，也會在我學校門口攔我。大概持續了有半年吧，有一天晚上，他們又來了…”
    眼淚流下來，成安照自己都沒有發覺。
    “我本來正在睡覺，聽到聲音出來看，看到房間裏有好多好多人，都把房間擠滿了的那麽多的人，我爸跪在他們中間，雙手被踩著，臉上有血，我媽在哭…”
    “好了，別說了…”龐書景皺眉，不想再聽。
    淚水順著臉頰一路向下，滑過脖頸，成安照陷在回憶裏，沒聽見似的。
    “他們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全都回頭看我，我媽喊著讓我回去，但我太害怕了，一動都不敢動。後來，其中一個男人拽著我到我爸旁邊，逼著我也跪下。他們說要拿我抵債…”
    “我明白了，你…”
    “我爸一直護著我，我一直在掙紮，我媽衝到廚房拿了刀，尖叫著往自己肚子上捅…”
    “成安照！”龐書景撲過去，緊緊抱住懷裏顫抖不已的身體，輕撫她的後背，“對不起，我不應該問。”
    “人的眼神好可怕…”成安照靠在他肩膀上，囈語似的，“希望他們不要看我…希望我能變成透明…要是，消失就好了…”
    聲音越來越小，肩膀上的重量越來越重，成安照就這樣的，把整個人都靠過去。
    閉上眼，什麽都不想，直到睡著。
    龐書景輕輕的將
    她放平，蓋上被子，坐在床邊有節奏的拍她的肩。
    眼睛都腫了，淚痕還在，嘴唇與臉色一樣蒼白。
    該死，為什麽要問那種問題？為什麽…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胸口。
    怎麽這麽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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