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大礙。”龐正然擦掉額頭的汗水，道，“應該就是勞累過度。”
    四十分鍾之前，他正一個人專心致誌的在化驗室裏看病人的化驗結果，成安照突然就慌裏慌張的闖進來了。
    她紅著眼，語無倫次的告訴他，龐書景暈倒了。他都來不及思考龐書景什麽時候回來的，又是怎麽來到醫院的，就被成安照拉著跑起來。
    看她那慌張的樣子，他還以為龐書景是心髒驟停或者腦溢血之類的嚴重情況，也跟著緊張起來，沒想到隻是暈倒了。
    害得他出了一身的汗。
    “真的沒事麽？他暈倒的時候摔得很重。”成安照指著龐書景額頭的紅印，一臉擔心。
    “沒事，就是磕到了，連皮外傷都算不上，你就放心吧。”
    龐正然漫不經心的收拾起剛才用到的各種儀器，眼睛卻一刻不離趴在龐書景床邊，難過又心疼的成安照。
    這一個多星期裏，她從來沒有過這麽豐富的表情。
    作為醫生，這是一種好的現象，但作為男人，這一幕並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龐院長。”護士走過來，“病房已經準備好了，現在推患者過去麽？”
    “算了。”龐正然擺手，“就讓他住在這個病房吧。”
    “跟成小姐一起麽？”
    “嗯。”
    ……
    龐書景睜開眼睛，眼前，是白色的棚頂。是醫院。
    他記起來了，他好像暈倒了。
    是看到成安照安然無事的樣子，所以突然放鬆了精神麽？不過，
    感覺她好像比之前瘦了一點。
    窗簾擋著，房間裏沒開燈，隻有月光透過窗簾，微微照亮了房間。應該是晚上了。
    哈…頭還是有點疼。
    本來是想去公司的，沒想到現在卻躺在醫院裏。還是，先聯係一下金秘書吧，如果公司有什麽事…
    哎？他側過身，去夠床頭櫃上的手機時，看到了另一張床上，淩亂的被子裏，一個被頭發纏得亂七八糟的小腦袋瓜露了出來。
    她露著半隻眼睛，嘴唇微張，勻速的呼吸著。
    龐書景起身，想離她近一些，卻被手上紮著的針限製了活動範圍。
    他試著動了一下，嘩啦一聲。還是不行。
    該死…
    “龐書景。”一聲微小的聲音傳過來。
    龐書景一愣，看到成安照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了起來。
    “對不起，是我吵醒你了麽？”
    成安照不說話，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他。肉眼可見的，那眼睛開始發紅。
    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龐書景一下子慌了神，他大腦裏自然而然的開始反思，剛才自己說了什麽來著，又把她給惹哭了。
    “成安照，你…”
    “手機為什麽打不通？”成安照抹了一把眼睛問，“不是說讓我接電話的麽？你自己為什麽不接？”
    “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我不能和外界聯係。”
    “又是關於菲然姐的，我不能知道的事麽？”月光之下，成安照垂著的眼楚楚可憐，像一隻受了傷，躲在角落裏的小鹿。
    這麽多天的時間
    裏，她一直是這個樣子麽？龐書景的心髒小小的刺痛。
    “黎菲然的丈夫，去世了。”他開口，“是醉駕。他喝了酒之後在馬路上逆行，跟一輛小型貨車相撞，貨車上是一對送貨的夫妻，也去世了。”
    “那…菲然姐呢？”
    “她受了很大打擊。”龐書景腦海中浮現出黎菲然崩潰的樣子，皺眉，“她的精神很不穩定，出現了自殘的現象，還企圖自殺過。這些天，為了躲避媒體，也為了讓她鎮定，我一直跟她在海邊療養。”
    自殺？成安照心也跟著揪起來。她想象不到，那麽開朗的人怎麽會突然顛覆自己，變成另一幅模樣。
    應該會很可怕吧。
    “那現在呢？”
    “回美國了，她那邊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
    “她自己一個人，沒問題麽？”
    “……”龐書景默默握緊拳頭。
    沒問題麽？他也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公司破產清算、交通肇事的賠償、遺產分割、私生子的贍養，再加上她父親公司所受的牽連…
    怎麽可能沒問題？
    “你說的對。”他說，“她不需要救世主，就算需要，那個人也不是我。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讓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等她實在承受不住向我求助的時候…”
    “你會拋下一切，毫不猶豫的再次回到她身邊，是吧？”
    “成安照…”
    “沒關係。”成安照道，“她一個女人，突然遭遇這麽大的變故，你多幫
    幫她也是應該的，我能照顧好自己。”
    “能麽？”龐書景蹙眉，眼裏的心疼在成倍加劇，“你瘦了這麽多，還因為營養不良被送到醫院了，這叫能好好照顧自己麽？”
    胸口被什麽堵住，空氣一點點的消耗，成安照覺得這寬大的病房突然變成了監獄，隻是待在這裏就覺得窒息。
    是真的在關心我麽？不要再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了…
    “我沒事。”她說，“跟心理上受到的傷害相比，我這種身體上的，隨時都可以恢複。你渴了麽？壺裏沒有水了，我去護士站那裏要點。”
    “不用，打個電話就可以呼叫…”
    “不，是我自己想走走，我都躺了一天了。”成安照對他淡淡一笑，拿著壺走出了病房。
    呼…總算出來了。
    成安照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低頭，偷偷的流眼淚。
    她好自私。
    不管是黎菲然遇到了什麽難事，不管她遭到了怎樣的打擊，也不管她是自殘還是自殺，她都不希望龐書景陪著她。
    隻待在我身邊吧，別的女人就算要死了，你也不要管，就陪在我身邊吧。
    各種情緒交雜，讓成安照四分五裂。她捂著臉，淚流滿麵。
    同一時間，院長辦公室裏，龐正然也沒有入睡。抬頭，時針已經指向淩晨一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坐了多久。
    一整個下午，他都沒去看成安照。
    他怕，他怕他一推門進去，看到兩個人你儂我儂的樣子。如果真的看到了，
    他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失控。
    被感情所左右，是醫生的大忌。作為醫生，這是他的失職。
    咚咚咚！
    門響，這麽晚了，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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