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書景到包房門口的時候，正聽到成安照說自己心裏有魔鬼。
    門上的手，無論如何也使不上力氣。
    她每惡狠狠的譴責自己一句，他的心也跟著疼一分，那一分分的疊加著，讓他心髒疼得難以忍受。
    他都不知道，她的內心是如此痛苦。這些日子裏，他隻顧著黎菲然的脆弱，卻完全沒注意到她的難過。
    是他該死，是他應該千刀萬剮，承受所有的，應該是他這個始作俑者才對。
    “你不是！”他再聽不下去，身體裏好像有一團火，燒得他生疼，卻無力排解。
    可，一對上成安照快要哭腫的眼睛，和那蒼白捂住的模樣，他的心裏又好似被潑了一盆散發著徹骨寒氣的冰水，從頭到腳，都是涼的。
    心碎得一塌糊塗。
    夏溪無言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他，又默默的關上了包房的門。
    他們兩個確實需要好好談談，不管是不是最後一次。
    偌大的包房裏，隻有他們兩個人，她們能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
    成安照的眼淚，不知何時停止了。
    “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嗯。”
    “覺得我很可怕吧？竟然會有那樣的想法。”
    “不。”龐書景看著她的眼睛，無比認真，“都怪我，是因為我，你才會會那麽想；是因為你，你才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也是因為我，才讓你這麽痛苦。所以，如果你有恨，就發泄在我身上吧。”
    “事情就是這樣了吧。”成安
    照垂著眼眸，“契約就此結束，我們之間，也恢複空白了，是吧？”
    “……”龐書景答不出話，心揪著疼，胸口也跟著發緊。
    “如果我求你呢…我求你話，你會回心轉意麽？如果我告訴你，別管她了，她不管是病了還是死了，都別管她了，讓她自生自滅算了，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
    “安照…”
    “或者，如果我告訴你，我也要死了，這樣的話，你會選擇我麽？真的，如果我說我隻有一年可活，你會舍棄她，選擇我麽？”
    “安照，對不起…”
    麵對她從來都沒見過的成安照，龐書景心裏縱使有千言萬語，也隻能匯成這並沒有什麽用的三個字。
    他何嚐不想呢？
    他真的做不到。見過黎菲然歇斯底裏的那一麵之後，他再也放不下了，更何況她現在還懷了他的孩子。雖然是意外不是真心，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一個男人，終究是要負責的，怎麽能忍得下心不管不顧呢？
    他不知道以後的生活會怎麽樣，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成安照已經變成了一個刺，深深的紮在他的心底。
    心每跳動一次，那根刺都會讓他疼一次。
    就讓他疼吧，越疼越好。
    砰！成安照暈倒似的，猛地砸向桌麵，酒杯傾倒，撒了一地。關東煮也撒出來，濺在成安照的胳膊上。
    那湯還冒著熱氣。
    龐書景連忙站起來，繞過桌子去扶她。
    剛一接近她，他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
    看來，她真的喝了好多酒。
    “安照，你怎麽樣？胳膊疼不…”
    成安照突然起身，摟住了他的脖子。她摟得很緊很緊，緊到快讓他窒息。
    忍不住，龐書景也摟上她的腰，把她抱在懷裏。
    那股熟悉又懷念的氣味撲鼻而來，混著酒精的微醺，他好像也跟著醉了。本來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也在這一瞬間崩塌。
    不管了，他不要在瞻前顧後，不要多憂多慮，他隻要現在。
    “我也想你。”他在她耳邊低語，“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想像現在這樣抱著你，親吻你，想和以前一樣，每日每夜跟你在一起。”
    “我一直想著，等黎菲然的狀態好了，我就把她送回美國，然後取消我們的契約，娶你，還要跟所有媒體宣布，要你風光、幸福，要你…”
    成安照流著淚，熱烈的吻住他的唇，也堵住讓她心碎的幻想。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
    所有的輾轉反側裏，都是她的決心。
    “安照…”情感越來越濃，龐書景心驚的微微向後撤，卻又被她迎上來。
    “等一下，安照！”雙手扶著她的肩膀，用力向後，然後對上她決絕的雙眼，“你…”
    “不行麽？”成安照淚眼婆娑。
    “你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龐書景扶額，心亂如麻。
    該死，他連控製自己都做不到，還要忍耐著欲望勸別人。她的眼神…隻看一眼，就要心痛得窒息了。
    “我自願的，也不行麽
    ？”淚珠大粒大粒的滾落，“我主動的，不用你負責，也不行麽？哪怕，你就當是可憐我，最後給我一點安慰，或者施舍我…唔！”
    龐書景雙眉緊蹙，內心洶湧著的海浪翻騰，血液燃燒著，讓他渾身炙熱。
    不管了，他什麽都不管了。
    哪怕隻有這一瞬間，哪怕他以後會後悔，他都不在乎。至少這一刻，他們的心是一致的，這就夠了。
    酒精升華了他們的大腦，激情燃燒著他們的理智，兩人合為一體，緊緊相擁著。就好像，全世界都消失了，隻剩下彼此。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躺在龐書景的肩膀上，頭發被輕柔的撫摸著。
    “醒了？”他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聲音，問。
    成安照哼了聲，再次摟上他的腰，把頭緊緊埋在他的頸窩裏。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酒醒，隻覺得自己還在夢裏。閉上眼睛，她不想醒來。
    如果時間在這裏停住，或者世界在這一刻毀滅，那多好。
    龐書景對著她的額頭，輕輕的吻了下，又一下，然後，長久的緊貼上去，不想分開。
    兩人默契的沉默著，似乎都在銘記這一刻，直到龐書景的手機響起。
    是誰打來的，兩人都心知肚明。
    成安照先坐了起來，背對著他穿衣服——任性的時間已經過去，從現在開始，她要開始忘記了。
    電話裏，傳來黎菲然的哭聲。
    “你先別哭，我馬上就回去。”用同樣溫柔的聲音，龐書景哄著電話裏的人
    。
    成安照的夢，徹底清醒。
    此時，她的衣服已經穿好，再轉過身，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安照，我得…”
    “你先回去吧，我們以後…”成安照心如刀絞，“我們以後，盡量不要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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