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書景睜開眼睛的時候，客廳的燈開著，卻很昏暗。
    頭暈暈沉沉，好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來一樣。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著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躺下的，最後的記憶還是跟成安照一起吃了晚飯。
    之後呢？他自己一個人睡著了？
    頭還是有些疼，龐書景抬手，想揉一揉太陽穴，卻不小心碰到額頭一個溫熱的東西。
    毛巾？
    對了，他還記得成安照好像說他發燒了，怪不得這麽難受…
    口渴，嘴唇、嗓子也都一陣發幹，龐書景扶著沙發背，艱難的想要坐起來。
    “你醒了？”
    昏暗中，沙啞而溫柔的聲音近在咫尺，龐書景這才發現，原來成安照就在他身邊。
    她坐在沙發前的攤子上，發絲淩亂，眼睛半睜著，也才從睡夢中醒來。
    “你…”龐書景心裏湧起一陣暖意。
    是她在照顧自己，又在這漆黑而冰冷的夜守護著麽？
    “你要拿什麽麽？我去給你拿。”成安照撐著沙發站起來，腿有些僵，“對了，既然你醒了，順便吃些藥吧？”
    “退燒藥麽？你從哪兒來的藥？”
    “正好酒店對麵有一家藥店，我就去買了，還買了點感冒藥什麽的…”
    龐書景看向門口，果然，除了亂七八糟的腳印之外還豎著一把還在滴水的雨傘。
    冒雨去的麽？會不會被涼到…
    “吃吧。”轉眼，成安照已經把藥和水都拿到了他的眼前。
    大概是龐書景的眼神，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撇過臉，胡亂看著，解釋著，“我之前給正然哥打電話了，但是沒打通，後來給金秘書打，他說他等到的拖車陷進了泥裏，讓我先照顧一下你。”
    “等他忙完了就會來接你，我隻是怕你嚴重，要是叫救護車的話會…”
    “我知道了。”龐書景滿臉笑意。
    拿過藥放進嘴裏，有對著水杯一飲而盡。喝完了，笑意卻還是止不住。
    笑得成安照臉色通紅。
    “我先去…”
    意識到她想逃跑，龐書景連忙抓住她。
    不知道是他的力道太大，還是她沒站穩，也可能是沒有準備，反正，最後，她身子一晃，好巧不巧正好跌在了龐書景的身上。
    以及其曖昧的姿勢。
    “安照。”他握著她的手腕更緊，“你我都清楚你對我是有感情的，可為什麽…”
    “什麽…”成安照心裏慌得不行，就好像謊言馬上要被拆穿的孩子一樣。
    “你的決定，你要告訴我媽的決定，是拒絕，對吧？為什麽？”
    為什麽呢…太複雜，成安照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口。
    “如果是因為你還原諒不了我曾經做過的事情，我可以道歉無數次，在公共媒體上也行，也可以做任何你覺得能彌補的事情，什麽事都可以。”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成安照沉聲開口，“人得向前看，不是麽？”
    “那是因為我媽在采訪上說的那些話？她是…”
    “那不也是過去的事情了麽？”成安照背對著他，低頭擺弄自
    己的手指。
    兩個人離得很近，卻很自然，好像這樣的親密一直都是如此，從來都沒有間斷過。
    “那到底是為什麽？成安照，你知不知道，你都快把我逼瘋了，我到底要怎麽做，你才能接受我？”
    搖頭，緩慢而決絕。
    成安照以為攤牌的時候自己會哭，可現在，她的眼睛好像幹涸了的泉眼，一點點的濕潤都沒有。心也尤為平靜。
    “龐書景，你還不明白麽？原因很簡單，我們不合適。”低沉的聲音響徹整個夜空，擲地有聲，“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一點共同點，以後也不會有。現在想想，其實你一開始就說過，你還記得麽？”她轉頭，看著他。
    那樣子很美，讓龐書景有一瞬間的晃神。
    “什麽？”
    “你當時不就跟我說了麽？選我，是因為想讓我做大眾眼裏的灰姑娘。”
    龐書景隨著她回想。確實，他最開始選她，確實有這個想法。
    “灰姑娘是誰？隻是一個普通的平民，還是過的不好的那種。她的世界是灰色的，充滿塵土，隻是因為魔法而得到了一夜璀璨的機會。一夜過去，十二點了，一切還會回到原點。”
    “你說，大眾會好奇我的水晶鞋。嗬…那不也是魔法變的麽？隻是假象罷了。其實，根本就沒有水晶鞋，而王子、舞會，也不過是夢境。”
    “確實，如果我一直裝睡，可能還會待在夢境裏，享受不屬於我的東西
    ，但我醒了，我不想睡了，我想回到我原來的世界。哪怕這個世界是灰色的，至少是真實的，你…明白麽？”
    “……”龐書景緊緊抿著唇。
    是因為生病了的關係麽？此時的他，看起來尤為脆弱。
    “至於團團…她確實是你的親生女兒，是龐家的血脈，這點我不會否認。如果她的奶奶想要見她，我就帶著她去就好了，但我還是想和她，安安靜靜的生活。”
    “那我呢？”他突然發問，聲音顫抖著，“如果我想見團團，怎麽辦？”
    “你也可以見，但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她你和他的關係。”
    “為什麽…”龐書景心口窒得發疼。
    “因為她已經有爸爸了。我還沒告訴你吧，下周五的聖誕節，我和陳井就要舉辦婚禮了。”
    “安照，你再…”
    突然，成安照轉過身，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很長，至少有五秒。
    長得讓他覺得，兩人之後再也不會見麵。
    心跳得發慌，胸腔裏有什麽丟失了，空落落的。
    “龐書景，對從前的那些事，我對你有怨，但並不恨你。回憶有好有壞，但我隻想記住美好的那一部分，希望你也是。以後，不要再糾結與從前了。還有…”成安照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哽咽，“謝謝你把團團帶給我…”
    手機鈴聲響得恰當好處。
    誰也沒看到，起身之前，成安照擦了下眼睛。
    “嗯，正然哥，他已經醒了，應該沒什麽事，你來接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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