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還沒拉上，月光傾灑在客廳裏，傾倒似的，落在那些破碎的玻璃上，反射著好看的光。
    成安照蹲在地上，遠遠看去像一個小團，專心致誌的撿大塊的玻璃。輕輕的，放在手心裏。
    她不準備帶手套，或者別的什麽防護，她倒是希望那些更細小的玻璃劃傷她。
    她甚至想，傷得越重越好，鮮血淋漓的才好。也就隻有這樣，她心裏的負罪感能減輕一些。
    陳井說的一點都不錯，他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她。
    就是她，讓一個那樣的活潑快樂又優秀的男人，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都是她的錯。
    她想要彌補，她必須彌補。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起床，頂著凜冽的寒風出去買早飯。她知道陳井今天學校有事，她要在他起床之前把早飯擺好才行。
    前幾天下的雪還在地上堆積著，已經被過往的人踩得很實，也很滑。
    尤其是早餐店前麵的那一塊地，大概是有水，變成了冰，成安照小心翼翼的走。
    “哎！小心！”正低頭的時候，前麵突然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抬頭，看到一個人捧著好幾層蒸籠向她而來，嚇得她趕緊躲開。
    這一躲，反而摔倒了。砰的一聲門響，成安照連尖叫都來不及。
    “呦！沒事吧！”店員也被她嚇了一跳。
    “沒事，沒事。”她費力爬起來，看了看發疼的手腕。
    昨天陳井抓的地方還有些發紫，剛才摔了一下，不知道又嚴重了沒
    有。
    確實挺疼的。
    回來的路上，她用沒受傷的手拎著打包的早飯，走路更慢——腿似乎也傷到了，右側的大腿有些疼。
    輕悄悄的開門，發現，原來陳井已經醒了，正在衛生間收拾。
    她趕緊把早餐擺上，等他。
    可，當他從衛生間裏出來的時候，隻是撇了她一眼，就回房間穿衣服了。
    她知道，他一般都是吃完早餐再穿衣服的。現在穿衣服，說明他馬上就要走了。
    成安照抿了抿唇，鼓起勇氣走過去，道，“陳井，我給你買了早飯，吃完再走吧。”
    “不用了。”陳井背對著她，對著鏡子整理衣服，“我今天去學校吃。”
    “哦，好…”
    “還有，我今天會跟教授開上一天的會，晚上也會有聚餐，晚上也不回來吃了。”
    “好…”
    “家裏的菜還夠吧？我記得昨天你才買過。”
    “嗯，夠。”
    “那今天就別出去了。”陳井終於轉身，視線冷漠，“外麵那麽冷，還是在家待著吧。”他走過來，伸出手，“手機給我。”
    成安照不明所以，也乖乖照做。
    他一手拿著她的手機，另一手拿著自己的，鼓弄了一陣，才又還給她。
    “好了，現在我們位置共享了。”
    “什麽叫位置共享？”
    “就是，你去哪兒我都會知道的意思。”陳井又看她，似乎像看她的反應。
    成安照根本就不敢表現出什麽。
    “我知道了。”她說。
    “嗯，那我走了，乖乖等我回來。”陳井終
    於露出一絲笑意，抬手輕輕捏住她的下顎向上，吻了她一下。
    蜻蜓點水似的動作，卻用了很大的力度。
    門關上，成安照的心，好像也跟著封閉了。
    她真的在家裏待了一天。其實，倒也沒想象中的那麽難挨，看電視、打掃衛生、做飯，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冬天本來天黑的就早，更是讓她有這種錯覺。
    晚上十點，她聽到門口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是陳井回來了。
    果然，渾身的酒氣。
    “哈…你還沒睡呢…”他靠在門口，臉上的笑意意味不明。
    不管是什麽原因，都不會讓成安照覺得好過。
    她小心的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先進來吧。”她輕聲說。
    陳井一進門，先東倒西歪的坐在玄關的椅子上，靠著牆，說夢話似的，“我們今天啊，喝了好多酒，來了好多人，都是教授的熟人，也都是醫療界有頭有臉的人，其中一個還跟世界頂尖的胸外科專家共事過。”
    他絮絮叨叨的，成安照一邊聽著，一邊蹲著給他換鞋。
    “但你猜怎麽著？在那樣的場合，我這個小透明，竟然成為了主角。哈…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成安照的手頓了下，用力咬住下唇，再堅持讓手上的動作繼續。
    “你知道麽？”陳井的手，突然拍了下成安照的肩膀。
    她被嚇得一抖，“什麽？”
    “你真的很有名啊…我都沒想到，你這麽出名，就連我們教授的老同學，一個五十多歲
    的女人，都知道你。她還問我，你怎麽樣？哈哈哈！你沒看到，當時大家看我是什麽眼神。”
    他的笑容比剛才更甚，成安照不知道笑點在哪兒，卻知道讓他笑的是什麽。
    “喂！你說，醫療界那麽多人才都認識我了，是不是多虧了你？”
    她假裝沒聽懂，低聲說道：“我給你煮杯茶，解解酒。”
    “還是不要麻煩你了吧。”陳井看著她，笑得更加詭異，“你都幫我這麽大的忙了，我怎麽還敢勞煩你。你快去休息，我去給你倒水才是。”
    說著，他起身，扶著牆向廚房走去。
    成安照默默無言，去衛生間給他放洗澡水。
    冷的，溫了，最後變得滾燙的熱水刺痛了她的手指，她把手收回來，看著不斷上升的水平麵發呆。
    後來，那水聲變得生生沉悶，她也沒有反應。直到，陳井換好了衣服，走了進來。
    他沒敲門。
    “幹嘛？看我喝醉了，想放多點水好淹死我麽？”
    “什麽…”成安照一愣，再看向浴缸，才發現，那水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她趕緊起身去關水龍頭，又俯下身子，將手伸到浴缸裏，把水放出去一些。
    “這樣行麽？”她問。
    “你出去吧。”
    陳井與她擦肩而過，飄搖的視線沒在她身上定位過一次。成安照不聲不響，走了出去，也沒忘了幫他關門。
    胳膊濕漉漉的，她忘了擦了。
    毛巾在衛生間裏，她不能，也不敢去拿。
    濕漉漉的感受不好受
    ，她想，她以後的日子，也許都是濕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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