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照趕到醫院的時候，黎菲然還在搶救。
    不幸中的萬幸是，她掉下去之後，落在六樓和七樓之間的廣告布上，緩衝後，又掉進四樓的露天花園。
    被人發現時，還有呼吸。
    她和龐書景兵分兩路，她去警察局做筆錄，龐書景送黎菲然去醫院。
    過了四個多小時了，手術室的燈還亮著。
    成安照在門口的走廊裏看到他的時候，突然感覺這一幕好熟悉，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幾年前她心碎之時，也是這樣的場景。
    這次，她心平氣和了。
    “怎麽樣了？”她坐在他身邊，問。
    “還在搶救，好像失血過多，護士拿了好多血漿，她或許…”
    成安照握住了他的手。
    “別胡思亂想了。”她安慰他，“餓了麽？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不用。對了，你去吃吧，你的胃不好，不能餓到。”
    “沒關係，我陪你。”成安照將他的手握得更緊，靜靜的陪著他。
    兩個人就這樣，又等了一個多小時。
    天徹底暗下來的時候，手術室的紅燈終於熄滅，醫生走了出來。
    龐書景連忙上前，“怎麽樣了，醫生！”
    “命保住了。”
    兩個人相視對望，都鬆了口氣。
    “可是…”
    一個轉折，又讓他們的心懸了起來。
    “可是什麽？”
    “她兩條腿都是粉碎性骨折，怕是不能獨立走路了。”
    “什麽…”
    成安照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活潑的黎菲然，穿梭與人群談笑風生的模樣。
    曾經那樣光
    鮮的人，現在卻無法走路了？
    就連她，都覺得接受不了，更別提跟她自小一起長大的龐書景。
    果然，此時的他，已經僵住了。
    “我們能進去看看她麽？”她替龐書景問。
    “現在還不行，她還在縫合，等明天也許可以。”
    說完，醫生點頭示意，走了，走廊裏再次留下他們兩個人。
    龐書景一句話都不說，沉默的讓人難過。
    而成安照能做的，也隻是在旁邊陪著他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有些反應。
    “走，我們先去吃飯吧。”
    成安照連忙點頭，“好，我們先…”
    起身的瞬間，她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栽倒下去。
    整個走廊都是龐書景呼喊的聲音。
    再醒來時，她已經躺在病床上了，龐書景睜著眼睛坐在旁邊發呆。
    隻一晚上，他卻憔悴了很多。
    他太過專注，都沒注意到床上的人醒了。
    “你昨天吃晚飯了麽？”成安照發問。
    龐書景似乎被嚇了一跳，震驚的看過來，然後一把將她抱起。
    他抱得好緊，她快不能呼吸。
    “突然是怎麽了？”
    “對不起…”龐書景聲音顫抖著，將他死死按在懷裏，“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
    “你明明一直就在我身邊，我卻連你生病了都沒發現。你受了好幾天的苦，我應該第一時間讓你做檢查的…都是我的疏忽，是我的錯…”
    “我生病了麽？”成安照皺眉，“我生什麽病了？”
    “發燒，你都燒到38度了，差
    點嚇死我。”
    “啊，對了…”成安照恍然大悟，“之前我是覺得有點發熱來著。不怪你，是我自己反應遲鈍。”
    “不，都是我的錯。”他將她從懷裏拉出來，發誓似的，“從今以後，我一定第一時間關心你，絕對不會再讓你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我有些感動，又盡力讓語氣變得輕鬆，安慰他，“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的樣子，不是好好的麽？”
    “那也不行，在我身邊，你一點難過的感覺都沒有才行。再說，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
    “別這麽說，她恨的不僅是你，也是我。對了，她現在怎麽樣了？”
    “昨晚淩晨我在門口看了她一眼，那時她的麻藥還沒過，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說著說著，他的眼眉垂下來。
    成安照知道，他是真心想要關心她的。
    “你去看看她吧。”她說。
    龐書景一愣，更加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不，你還病著，我得在你身邊陪你。”
    “我沒事。”她淡淡的笑了笑，“我隻是發燒而已，休息一下就行。黎菲然的腿受了那麽嚴重的傷，精神上也一定受到了打擊，比我更需要你。”
    “你去吧。這次是我讓你去的，我不會怪你。”
    龐書景的眼眸裏似乎有一絲被理解的感激，他吻了下她的手背，道了句，“我就去看看，馬上就回來。”
    另一邊，重症監護室裏的黎菲然已經醒了，房間裏除了她沒有別人，她起
    不了身，隻能扭著頭看著外麵的景色發呆。
    龐書景進來的時候，她也沒有反應。
    “你醒了？”他輕聲問。
    “……”
    “怎麽樣了？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麽？要不要坐起來，我可以…”
    “你怎麽還在這裏？”她悠悠的聲音，好像是在和不存在的人說話。
    “什麽？”
    “事情已經結束了，成安照沒事，你可以跟她幸福的在一起；而我這個始作俑者、世間最惡毒的女人，餘生都要坐輪椅，還會進監獄，得到了應得的下場。”
    “這難道不是大結局麽？你還來幹什麽？想看我有多慘，還是再臭罵一頓？都隨便你，我…”
    “要吃橘子麽？”一瓣橘子突然湊到嘴邊，黎菲然愣住，那橘子直接被塞進了嘴裏。
    又甜又酸。
    “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過麽，住院的時候一定要吃橘子，因為什麽滋味都有，就把心裏的苦都擠掉了。”
    黎菲然的眼淚瞬間落下。
    他還記得。
    那是十幾年前，龐書景因為打籃球折了條腿，錯過了很重要的聯賽，她去醫院安慰他的時候說的話。
    “傻瓜，那是我胡編亂造的，你記這麽清楚幹嘛…”她抹了把眼淚，卻根本抹不幹淨。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連死都不怕了，為什麽現在這麽傷心…
    為什麽要來看我，還要說這些話？還不如打我、罵我，讓警察把我抓走，直接扔在監獄裏就好了。
    不要再對我也溫柔了…
    “一切都無法挽回
    了，這次，我真的傷害了安照，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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