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照把奶奶的體檢報告單，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確實，如她所說的那樣，身體裏的癌細胞已經擴散了。
    “這個，您沒告訴孟珊珊麽？”
    “沒有。”奶奶笑著搖搖頭，“要是告訴她的話，她一定會逼著我住院治療。我年齡這麽大了，也活得夠本了，不想最後的時光全浪費在醫院裏。”
    “可是，要是治好了的話，還有機會…”
    “沒有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的。我不想最後受盡折磨還人財兩空，我就想著，能在生命的最後一段多跟珊珊在一起，也希望能看著她有個歸宿，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對了，書景那個孩子也是你的朋友吧？你知道他的近況麽？上次之後他就沒來過，問珊珊就說忙，也不知道是不是吵架了。”
    “我啊，都過了好幾十年了，也活夠了，死了就死了，沒什麽留戀的，就是我們珊珊，我實在放心不下。”
    “我就想著，在我死之前，能看到她有個歸宿，知道她以後能無人照顧，我也就能放心閉眼了。這孩子可憐啊，從小父母離婚就跟著我這麽個老太太。”
    “她內向又懂事，從來都沒說過什麽，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意的，有一次他們來家長會，我…”
    關於孟珊珊小時候的事情，奶奶跟成安照說了好多，聽得出來，她真的很不放心。
    她眼裏的光，讓人看著都跟著難過。
    “奶奶，你還是去醫院治療吧，一定會好的。”
    “不了，我也不想活太久，就這麽清靜著死也沒什麽不好，謝謝你啊。”奶奶握著成安照的手，從手心傳來的溫度灼燒了她的心。
    好可憐，她真的於心不忍。
    “放心吧，奶奶，我以後會照顧珊珊的。”
    “好，奶奶知道你是個好人，奶奶相信你。”
    回去的路上，成安照一直心神不寧。
    龐書景知道她在想什麽，不由得皺眉。
    “要不然，給她奶奶送到正然哥的醫院吧？會不會有救？”
    “你先說服她奶奶再說。”龐書景麵無表情，“而且，你還得告訴孟珊珊，你想好怎麽說了麽？”
    “……”
    “我知道你同情他們，但你得尊重當事人意見吧？她奶奶都表明態度了，就是想平平穩穩的活完最後的日子，你為什麽非要用你的意願強加給她呢？”
    成安照被問住了。
    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她？因為之前騙她我是孟珊珊男朋友的事？”
    又是一語中的，龐書景真的很了解她。
    “你怕給她希望又讓她失望，怕她抱著遺憾死，是不是？下一步你又會求我，讓我在奶奶去世之前，繼續假裝孟珊珊的男朋友，是不是？”
    他又說對了，成安照真的有這個打算。
    聲音因心虛而低了幾分，“可是，她可能真的活不多久了。”
    “所以，我們就要聯手騙她？”
    “這是善意的謊言…”
    “是善意的，這點我相信你，但你要知道，謊言終歸是謊言，你每撒一個慌，就得用無數的慌去補充、說明，到頭來，總有說不通被發現的那一天。”
    “到時候對對方產生的傷害，也不會少。”
    成安照知道，他說的是對的，隻是，一想到奶奶剛才那種釋然又絕望的笑容，她真的不忍心。
    難道，真要默不作聲，最後眼睜睜的看孟姍姍後悔麽？奶奶是她在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了，如果奶奶真的去世了，那…
    成安照不禁想起媽媽。
    自從爸爸自殺之後，她就和媽媽相依為命，媽媽體弱多病，常年住在醫院，臥病在床，所有的支出都是靠成安照四處打工才能維持。
    她每天都很累，每天都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可是，她也一直咬牙堅持著。
    那時候，她隻是一心想要讓媽媽活著而已，不管媽媽活著是否有意義，對她是否有幫助，都不重要。
    她就隻想讓媽媽活著，哪怕多一年、多一個月，就是多一天也行。
    因為，媽媽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她的精神支柱，隻有媽媽活著，她坐的所有事才能被賦予意義。
    她想，孟姍姍一定也是跟她一樣的想法吧。
    可是…奶奶選擇隱瞞，也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她也是一心為了孟姍姍好。
    她們都在為對方著想啊。
    想到這裏，成安照更覺得難過。
    “我想，奶奶之所以選擇不告訴她，應該是怕花孟姍姍的錢吧，要不然，我們…”
    “安照…”龐書景開口便是歎氣，“你可以去醫院看看，有多少患者需要幫助，又有多少人有比她們更可憐、更讓人同情的身世，我不是聖人，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不想把錢用在這種事情上。”
    “而且，呼…這是奶奶的命，既然她已經決定了，一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了，為什麽非要改變呢？”
    成安照不說話了。
    她說服不了龐書景，但也說服不了自己，她不忍心眼睜睜看悲慘的結局發生。
    龐書景看她那落寞的樣子，也不忍心。
    別人再怎麽樣都跟他無關，他隻在意身邊這個女人。她難過了，他有責任讓她開心。
    “要不然，我再假扮一次她男朋友？”
    “哎？”成安照抬頭，眼睛發亮。
    龐書景心情有些焦躁，胡亂的捋了把頭發，亂蓬蓬的。
    “不是說奶奶的病隨時可能死麽？不是說她最後還在擔心孟姍姍麽？那，讓她看到，孟姍姍有人照顧了，有托付的人了，至少能讓奶奶放心吧？”
    於是，也就這麽決定了。
    但，孟姍姍倒是遲疑。
    “啊？再扮一次？之前我奶奶確實一直想見他，都好不容易被我推掉了，現在為什麽又…”
    “就是為了讓奶奶高興嘛！”成安照故意高調又活潑的樣子，說，“上次我去給她送東西，跟她聊了會兒，她說特別擔心的婚事，怕你沒人照顧什麽的，所以…沒關係！就是見一麵，對吧？”
    她用胳膊肘碰了下龐書景。
    龐書景撇過頭，含糊的答了句，“嗯…”
    事情也就這麽定下來了，下周日，龐書景再和孟姍姍再假裝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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