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就在龐書景洗漱之前，金秘書給他回話了。
    如他所料的那樣，他們去野餐的那天，那家酒店裏根本就沒有辦生日宴。而且，公園不遠處，就有一家醫院。
    “龐總，我查清楚了，當天確實有成小姐的就診記錄。”
    “什麽科？”
    “這個不太清楚，因為她是加急的，沒注明科室，隻知道接診的醫生姓白，是急診大夫。”
    所以，龐書景編了個謊話，說自己要去公司，想要跟著成安照去一探究竟。
    成安照果然迫不及待，他前腳剛走，她就急匆匆的出來了。
    這麽迫切的想要打掉那個孩子麽？龐書景心裏不太舒服，好像那孩子不僅僅是個孩子，而是兩人之間的關係，是信任，還有一些千絲萬縷、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東西。
    眼看著，那出租車行進的方向就是醫院的方向，他的心一再下沉。
    直到，成安照下了車，踏入醫院的大廳，龐書景徹底失望了。忍著心裏的疼，他跟上去。
    一樓、二樓、化驗中心…
    “嗯，那就手術吧。”他聽到成安照說出這句話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快要崩裂了。
    她怎麽能這麽輕易的說出這種話…難道，他連知情權都沒有麽？
    “你準備什麽時候？”
    “一個月以後來得及麽？”
    “嗯，應該來得及，不過，考慮到你的年齡，而且這不是第一次，手術對你的身體會造成更嚴重的損傷，到時候你需要休息很長一段時間。”
    “好，這個我會安排。”
    “那行，一個月後你再來找我，我給你安排手術。”白醫生說。
    成安照心思沉重，一個輕飄飄的包而已，卻好像重達千金，連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還沒走出走廊，她便無力的坐在了長椅上。
    低下頭，埋在膝蓋裏。
    為什麽…
    “是的，你的癌症複發，不過還算發現的及時，還沒有擴散，所以我建議你盡快做手術。”
    白醫生剛剛的話回蕩在她耳邊。
    她要怎麽辦？
    如果告訴龐書景的話，他一定會終止旅遊行程，把她送進醫院裏，然後全心全意，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照顧她吧？
    “結果，我不能保證，但是癌細胞還沒有擴散，幸運的話也許可以治愈。”
    這種話是安慰她的吧？這已經是第二次了，胃也切除了三分之一，她的身體還能承受一次麽？
    她的生命也許不剩多久了，她不想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全都在冰冷的醫院裏度過。她不更不想，讓龐書景親眼看著自己生命的消逝。
    還記得上次住院時，同病房的一個大姐跟她生得一樣的病，也是胃癌晚期。她親眼看到，她的頭發因為化療全部掉光，瘦骨嶙峋，最後難受得連一口水都喝不下去的痛苦樣子。
    還有最後，她和家人的告別…
    她不要。
    她不要那樣死，更不要讓龐書景看到她那麽不堪的樣子。
    如果可以，她寧可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日子，開開心心的度過。
    死，那麽痛苦，她不想再將它拉長了。
    鈴！手機響了，是龐書景。
    成安照抹了把眼淚，清了嗓子，故作歡快的語氣，接通，“喂，怎麽了？”
    “沒事，我想你了。”
    聽到他的聲音，成安照更想哭，難以控製的哽咽。
    “嗯，我也想你。”
    “怎麽了？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好。”
    “沒有，就是想你了。”
    “我再一會兒就能回家了。”
    “好，那我在家等你。”
    成安照撂下電話，趕緊起身向外走。她步履匆匆，沒看到拐角處站著的人，就是龐書景。
    她在出租車上一再催促司機快點開，可還是晚了一步，她到家的時候，龐書景已經回來了。
    他坐在客廳裏的高腳凳上，還穿著西裝，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你去哪兒了？”他問。
    “我…我在家待著太悶了，出去逛逛…”
    “我想聽實話。”龐書景無情的打斷她。
    這種質問的語氣，他已經很久沒在她麵前如此了。
    成安照低著頭，不想回答。她換好了鞋，想回房間換衣服，卻在路過他時，被抓住了手腕。
    “你還是不想告訴我是不是？”
    “告訴你什麽？你不會是懷疑我外麵有男人之類的吧？”
    “成安照！做手術這麽大的事情，你以為你能瞞我多久？！”他手指發力，捏得她的手生疼。
    那疼痛，卻不足以讓她清醒。
    他，知道了？
    “你要一直瞞著我麽？一個人去做手術，之後呢，你打算怎麽辦？難道再在我麵前消失一次？”
    成安照心底積攢的委屈洶湧而出，眼淚紛紛落下。
    她一直覺得這種事情難以啟齒，但他自己知道了之後，她又覺得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她不用一個人在背負所有了。
    既然他都知道了，就全部告訴他吧。
    “我其實…”
    “我是孩子的父親，雖說不能替你分擔難受，不能幫你做決定，但，至少應該有知情權吧？”
    父親…什麽父親…
    “那到底也是一條生命，是我的孩子，你就那麽輕易的不想要了？做個手術，就想當一切事情都沒發生過麽？”
    到底在說什麽啊…
    “我知道，我知道，懷孕是很痛苦的事情，生產更是，我也不會強求你留下這個孩子，我隻是想，至少，你跟我商量下，我們一起考慮之後的事情。”
    “你怎麽…怎麽能…”龐書景越說越激動，雙眼通紅的，嘴唇也在發顫，最後，抓著成安照的手鬆開，好像再也沒有力氣。
    “安照，我們一起度過的這些日子，真的讓我覺得我們是雙向的，心是在一起的，愛也是一樣的。我真的沒想到，經曆了這麽多，你還是這麽不相信我。”
    “你到底想讓我怎麽做？我怎麽做，你才能相信我？嗯？你說，我求你，隻要你說，我保證能做到，好不好？我求你！”
    他痛苦的看著她，那眼神，仿佛要將成安照吞噬了。
    她何嚐不想告訴他，可是，漫長的病情帶來的，除了痛苦便就隻有筋疲力盡，那種消耗，不是一句相信就能夠扯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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