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
    蘇長青剛剛走過正堂門檻，已經等候的有邰氏族老便紛紛起身，拱手行禮：
    “拜見小侯爺。”
    蘇長青拱手回禮，卻發現幾位地位崇高的老者眼中，全是悲傷和憤怒。
    “諸位，看起來不太高興，是我冀州沒有招待好嗎？”
    “小侯爺恕罪，是老朽失態了。”
    “小侯爺能見吾等，已是給了麵子，豈敢怪罪。”
    蘇長青坐到了主位之上，靜靜看著他們，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一位鬢發皆白，年齡最大的老者，聞言徹底控製不住感情，聲淚俱下道：
    “老朽薑夔，不敢欺瞞小侯爺……”
    “這次我們有邰氏抱著一顆誠心而來，帶著有邰氏的數車珍寶，隻想多求取幾年黍米的種子。”
    “可是，吾等路過冀州外一條大河時，因奉上的祭品惹了河神不滿，引發了滔天大禍……”
    “獻給小侯爺的所有珍寶，都被卷入大河之中，吾等一行一百三十餘人，也死傷過百……如今隻剩下老朽幾人，僥幸保全性命。”
    “吾等本無顏麵再來見小侯爺，但若沒有畝產五百斤的種子，吾等更無顏麵再回西岐，見有邰氏父老。”
    這族老說完，老淚橫流，強忍住悲慟，給蘇長青重重行了一禮。
    “老朽厚顏，求小侯爺先賒給吾等一些種子，等豐收之日，所欠財物定會數倍償還。”
    蘇長青聞言，眉頭微皺，身邊的琅琊閣暗衛見狀，立刻低聲稟告：
    “公子，屬下已經查明，一切屬實。”
    “那大河，名為漳水。河中水神，是一頭黑蛟。”
    “這些年，長青鏢局最頭疼的就是祂。”
    “這黑蛟性淫，隻喜雌性生靈，長青鏢局供奉的祭品，都是一些母牛、雌蛇、母老虎之類。”
    “這次有邰氏商隊，獻祭給他的卻是幾名大漢和公牛。”
    “因此惹怒了他。”
    蘇長青：……
    他想起來了。
    冀州西方，是有這麽一條黑蛟。
    “去琅琊閣，把這頭黑蛟的典冊取來。”
    “是！”
    片刻後，蘇長青拿到了黑蛟的典冊，上麵詳細記載了黑蛟的一切信息。
    “一百五十年前，黑蛟出現在漳水，原漳水河神隕落。”
    “一百年前，黑蛟顯化神通，周圍人族無不敬畏，紛紛獻上祭品，為其立廟祭祀。”
    ……
    “八年前，長青鏢局第一次過漳水，遇河水泛濫，獻上祭品方才通過。”
    這本典冊上不僅記載著黑蛟第一次出現在人間的傳說，還記載著長青鏢局每一次過漳水獻上的祭品，以及鏢局中的煉氣士對黑蛟實力的判斷。
    “一頭煉氣化神境界的小妖嗎？”
    鄭倫曾說過。
    凡人修仙，有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虛、煉虛合道四個境界。
    統稱蛻凡境。
    煉虛合道之後，便會觸發雷劫。
    成功了，便是地仙，從此邁上修仙大道。
    失敗了，便是人仙，從此止步仙路，隻能享人間富貴。
    可惜，大教的修行之法，從不外傳，如今天地間能尋找到的修行法門，隻有太上聖人傳給人族的《太上金丹法》。
    因此，這些山野散修，草木神靈，若要修行，就隻能想盡辦法化形成人，修行人族的道法。
    而化形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香火之道。
    他們產生靈智之後，會在人間顯形，威逼利誘人族為其築廟上香，然後利用人間香火，凝聚肉身。
    這也是人間到處都是淫祀邪神的原因。
    這些神靈要麽是得天地靈氣孕育而誕生靈智的草木山石，要麽是覺醒了血脈的殘餘妖族。
    黑蛟，便是後者。
    據鄭倫說，香火大道，本是三皇五帝時期，天皇伏羲得女媧娘娘相助發明的手段，可用香火溝通九天仙神，請仙神下凡相助人族。
    顓頊帝絕地天通之後，香火大道再無用處，最後成了草木生靈修煉的法門。
    “化形、修煉，都要靠人族，卻淩駕在人族之上，逞凶肆虐，殘民害物。”
    “真把人族當成韭菜了。”
    蘇長青淡淡開口說道：
    “薑老，今年的種子我可以不收你們的財物，甚至護送你們回西岐，但我有一個條件。”
    薑夔喜極而泣，道：“小侯爺請說！”
    “西伯侯至今仍對我冀州的穀種抱有偏見，不願在西岐推廣種植。”
    “甚至，我冀州的商隊，仍不能在西岐販賣穀物。”
    “你們這些年種著畝產五百斤的種子，賣出的價格卻和西岐畝產百斤的糧食一樣高。以兩成的土地，收了六成的糧食。這錢，就沒人眼紅嗎？”
    有邰氏幾人不由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我的條件很簡單，今年的收成，你們要以兩成的價格出售給西岐子民。”
    “今後的種子，我也可以免費給你們。甚至，直接送到有邰氏的族地。”
    “但你們必須始終以這個價格出售穀物。”
    “直到西伯侯願意來和我談為止。”
    “這……”
    幾人麵麵相覷，沒想到蘇長青竟然會提這種條件。
    他們自然知道，姬昌對蘇長青的忌憚。
    隻是，他們並不明白原因。
    姬昌甚至在朝會之上，聲色俱厲的批判冀州的穀種。
    言卦象表明，此種會讓西岐穀盡糧絕，衣食皆操於蘇長青之手。
    “此事體大，吾等需要回到族中……”
    蘇長青聞言站起身來，擺了擺手道：“我不是在和你們商量，我隻是給你們一個選擇。”
    “做，還是不做。”
    ……
    半刻鍾之後。
    有邰氏商隊躬身行禮，離開了蘇府。
    蘇長青目送他們離開，道：
    “蘇三，你去種苗司，讓他們將今年的種子交給有邰氏。”
    “另外讓長青鏢局派一支隊伍，護送他們回西岐。”
    “懂先天八卦了不起嗎？姬昌，我等著你來冀州找我。”
    說罷，他目視漳水方向，眯起了眼睛。
    這一次。
    黑蛟的行為，徹底激怒他了。
    “煉氣化神的小蛟，也敢在人間如此肆無忌憚的殘害人族。”
    一直以來，蘇長青都沒有和這些吸附在人間的淫祀邪神起衝突。
    即便鄭倫有能力斬殺一部分實力低微的神靈，他也沒有輕舉妄動，一直隱忍不發。
    畢竟，鄭倫的竅中二氣的鼻煙神通太知名了。
    兩道白光一出，奪人魂魄。
    想瞞都瞞不住。
    而他斬神的行為一旦泄露，冀州不敬神明的消息就會傳遍天下，他在人間的勢力將成為所有神靈的眾矢之的。
    人族需要敬畏神明，獻上祭品和香火，數千年來都是如此。
    對這些香火神靈來說，斬一個邪神，並不隻是死了一個毫無相關的同類這麽簡單。
    而是有人要破壞這個既定的規則。
    一個香火神靈賴以生存的不公平的天地法規。
    一旦有人破壞這個規則，便會引來所有香火靈的製裁。
    到那時，無論是他的鏢局還是商隊，都會寸步難行。
    這些神靈，甚至會蠱惑天下人族，與冀州為敵，將冀州渲染成黑暗蒙昧的一片土地。
    至於他招募的一些山野散修，亦不敢動手
    他們擔心這些神靈背後，有更大的勢力。
    比如這頭黑蛟，可能便是龍族血脈。
    殺了他，等於得罪了龍族。
    “一百五十年來，合計殘害人命兩千六百條。”
    “這筆賬總要算的。”
    封神量劫之中，這些淫祀邪神的地位比人族還低，根本沒有人在意他們的存在。
    天庭隻會封渡過仙劫的仙境強者為神差。
    這些淫祀邪神。
    他殺了也影響不了什麽。
    蘇長青眼中閃過一道殺意，淡淡開口，道：
    “北風，今後所有的拜帖都讓大公子替我去招待。”
    說罷，他又讓侍衛拿來筆墨，思索片刻，寫了數封密信，交給了蘇九。
    “這一封傳訊冀州，務必將這封信交給武成王黃飛武。”
    “告訴他，看好他的長子黃天化，提防被妖道擄走。”
    “若有可能，讓黃飛虎送黃天化來冀州學宮學習。”
    這可是未來的三山正神炳靈公，怎麽能便宜了清虛道德真君。
    他繼續道：
    “第二封交給朝歌的長青商隊大掌櫃，讓他把朝歌富商宋異人請來冀州。用一切手段，即便買下他所有產業。”
    “第三封交給燕山附近的長青鏢局，讓他們最近不要接生意了，都去巡視燕山，尋找雷聲過後現世的嬰孩。”
    “第四封交給陳塘關總兵李靖，告訴他，想知道李夫人為何兩年不生，就來冀州找我。”
    一封封密信交到琅琊閣暗探手中。
    直到蘇長青不再書寫，他們才齊齊抱拳，躬身領命。
    “謹遵公子號令！”
    蘇長青目光收斂，希望這些應對，能增加一些悟性體質。
    他隨即摒退左右，開始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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