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緣。
    這個名字，徐太平隻聽說過幾次。
    但對這個場所的了解，卻越來越深刻。
    現在，至少知道天仙緣裏有狐妖。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當你在家裏發現一隻蟑螂的時候，意味著已經有上百隻蟑螂在你家裏與你同吃同住。
    妖怪也不例外。
    何況，已有妖怪潛伏在城內的案例。
    還是潛伏在前任捕頭身邊。
    這些潛伏進來的妖怪目的何在？
    體驗生活？
    顯然不是。
    肯定有所圖謀。
    徐太平懷疑，縣學被殺的書生許士麟就是因為發現一些蛛絲馬跡才招來殺身之禍。
    嗯。
    隻是懷疑。
    前幾天。
    徐太平通過自己的手段，找到天仙緣的具體位置。
    然後實地考察一遍。
    才弄明白天仙緣的神奇之處。
    這天仙緣，竟然處於看不見摸不著但又真實存在的狀態中。
    他確定，天仙緣就在那裏。
    但就是看不見摸不著。
    激活“明察秋毫”，都找不到絲毫天仙緣存在的痕跡。
    他猜測，天仙緣之所以如此神秘，離不開法術遮掩、幻術迷惑、陣法屏蔽這三種可能。
    但無論哪一種，都足以證明這天仙緣不是一般青樓。
    那麽問題來了？
    天仙緣的主人是誰？
    天仙緣的客人又是誰？
    簡陽城不過是潁州治下非常不起眼的一座小縣城，甚至算不上大縣，在中縣中也屬中等偏下，隻比小縣強一點。
    這樣一個中等偏下的小縣城裏，誰有能量經營這麽高端的青樓？
    這樣一個中等偏下的小縣城裏，又有幾個客人會光顧這麽高端的青樓？
    賺錢？
    天仙緣絕對不是奔著賺錢開的。
    既然不是為了賺錢。
    那圖什麽？
    要麽籠絡人才。
    要麽私密聚會。
    說白了，就是一個隱秘程度很高的私人會所。
    這種場合，就這麽個屬性。
    那許士麟家境貧寒，且早年喪父，按理來說絕無可能與天仙緣扯上關係。
    扯上了。
    那就說明，這天仙緣有籠絡人才的功能。
    許士麟普通農戶家庭出身，卻早早跨入秀才境，在這小小的簡陽城裏，已是最頂尖的一波人才，值得籠絡。
    天仙緣連許士麟那種年輕秀才都籠絡。
    會放過柳三變這種神秘高手？
    就算不會直接拉攏，也一定會嚐試接觸。
    所以。
    徐太平換上柳三變這個馬甲。
    打算親入虎穴，來個一探究竟。
    就算找不到殺害許士麟的那隻狐妖，也能摸摸天仙緣的底細。
    摸清楚天仙緣的底細後。
    抓個狐妖還不是手到擒來？
    子時三刻。
    徐太平頂著柳三變的馬甲出現在天仙緣門口。
    直接敲門。
    良久。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探出頭來，有氣無力地問：“誰啊？”
    徐太平維持柳三變的人設。
    臉上始終掛著和煦貴氣的笑容。
    輕輕拱手：“麻煩通傳你家主人，柳三變求見。”
    老頭臉色微變，輕喝一聲：“什麽柳三變楊四變，不認識，走走走，三更半夜擾人清夢！”
    徐太平依舊微笑：“老丈，你盡管通傳，你家主人知道。”
    “你……”
    “麻煩了。”
    老頭仔細審視徐太平。
    片刻後，低低地說了句：“稍等。”
    關上大門。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大門再打開。
    老頭領著一個中年女人出現。
    女人身材豐腴，麵容白皙，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看得出來，年輕時候也美人。
    女人穿著一身鴨蛋青色的對襟披風，內襯朱砂色立領襖子，搭配銀白底色的朱砂色刺繡裙門馬麵裙，頭上係著一條鑲白玉的淡青色抹額，烏黑濃密的發髻上插著一頂白玉雕的鳳冠。
    這裝扮。
    像個豪門大族裏的管家夫人。
    氣質沉穩端莊。
    造型精致大氣。
    尤其那一身行頭，真不是什麽人都能撐起來的。
    徐太平心下暗讚，麵上卻幾乎沒有變化，依舊和煦微笑，拱手：“柳三變，見過夫人。”
    女人回禮：“柳先生可知此處乃何處？”
    “久聞天仙緣大名。”
    “你，你……”
    “夫人不必詫異，柳某生平最愛寫字填詞賞美人，遊曆至此，聽聞天仙緣有美人，故冒昧來訪，還請見諒。”
    女人神情複雜，不斷上下打量徐太平。
    卻道：“柳先生，天仙緣不招待外客。”
    徐太平聞言，露出些許遺憾之色：“倒是柳某失了禮數，夫人見諒，告辭。”
    說完，輕輕拱手。
    行禮。
    轉身離開。
    這時，那女人輕喊一聲：“柳先生，既然找到了天仙緣，為何不直入正門？”
    “貿然登門，已然失禮，再硬闖正門，豈不是更無禮？”
    女人望著“柳三變”挺拔的背影。
    仔細回味“柳三變”溫潤如玉貴氣十足的氣質。
    一時間，心境竟然有些許紊亂。
    要不。
    留他住一晚？
    也好摸摸他的底細。
    正好家主也有關注這個才被縣衙通緝的殺人犯。
    想到這裏，連忙喊道：“柳先生，請留步。”
    徐太平心裏暗笑。
    卻穩穩轉身：“夫人，可有吩咐？”
    女人快步走到徐太平身邊，做請的手勢：“奴家昨日剛讀過先生所作玉樓春，當真字字珠璣情真意切，早已是心向往之。
    “先生今日登門，豈有拒之門外之理？
    “先生請入內小憩片刻，容奴家奉清茶一壺以驅夜寒之氣。
    “若先生願留墨寶一二，便是天仙緣貴客，自此之後來去隨意，再無阻礙。”
    徐太平聞言。
    依舊麵含輕笑：“填詞不過小道，夫人過譽。”
    “是柳先生過謙，詞曲發展至今已有五六千年之久，詞牌有上千個之多，深受文人大夫才子佳人喜愛，便是目不識丁的百姓也能吟唱一二，當今陛下更深喜填詞，怎是小道？”
    “嗬嗬嗬，夫人生了好一張利嘴，得理便不饒人，柳某認錯，夫人說得對，填詞非小道。”
    女人聞言，臉色一紅。
    心裏更暗暗後悔。
    何苦與柳先生爭執此事？
    竟然落了個伶牙利嘴得理不饒人的壞印象。
    還讓柳先生道歉。
    這可如何是好？
    幸好。
    柳先生是謙謙如玉的君子，應該不會計較此事。
    想到這裏，連忙請“柳三變”進門：“先生，請，務必讓奴家略盡地主之誼。”
    這就進來了？
    徐太平暗暗吐槽。
    太輕鬆。
    本以為會有一場戰鬥，或者試探。
    結果……就這？
    太高估天仙緣了。
    嗯。
    也有可能天仙緣太輕敵，根本沒想到我是來找茬兒的。
    不行。
    得維持人設。
    找茬，也得保持優雅。
    優雅，永不過時。
    想到這裏。
    隨女人進門。
    再穿過一道月亮拱門。
    眼前景色忽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換了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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