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寒酸的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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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筆經費,從申領到實領,要過幾道手續?
    徐太平還真不知道。
    但他知道,肯定不少。
    而且,每過一道手續,就會被剝一層皮。
    但他還是想聽聽。
    所以,搖搖頭:“幾道?”
    驛丞歎口氣:“小人到縣城去,進門就得打點衙役,不然根本進不了門。”
    徐太平點頭。
    這是事實。
    宰相門前七品官。
    縣衙門口也差不多,衙役們雖然無品無級甚至也沒有正兒八經的俸祿,就是個看大門的,可穿著那身馬甲站衙門口,就是權力。
    想進門?
    可以,敲門銀子拿來。
    不要太多,幾錢銀子甚至幾十個銅板都行。
    可以少,但不能沒有。
    可問題是,哪怕幾十個銅板,對這個時代的普通人而言也不是小錢,是一家幾口半個月的口糧,沒了這幾十個銅板,一家人就要餓肚子。
    驛丞接著道:“進了門,去了戶曹,找到戶曹掾,也得表示表示不是?而且不能太寒酸,對吧?”
    徐太平再點頭。
    戶曹掾也是芝麻點大的小吏。
    但好歹是吏。
    而且掌管著一縣的戶口錢糧,哪怕隻是個會計出納一般的角色,那眼界也不是一般的高,幾錢銀子可不好打發。
    驛丞再道:“見了戶曹的人,把條子遞上去隻是個開始,因為這銀子在人家手裏,可以當場劃撥,也可以拖個三五天,甚至三五個月。
    “想盡快拿到銀子,還得上下打點,主簿啊、師爺啊、縣丞甚至縣太爺都不能少。
    “當然,縣丞縣太爺那邊不用小人親自出麵,人戶曹的人可以幫忙跑腿轉達心意,當然,要收跑腿費。
    “這麽一層層,見者有份,到最後,到小人手中不過三五兩。
    “這三五兩銀子拿回來,給手下發點糊口錢,再修繕修繕這驛站的房舍,還能剩幾個子兒?”
    徐太平聽完,內心毫無波動。
    悲哀?
    可笑?
    見過太多太多。
    隻是也了攀談的興趣。
    拍拍驛丞的肩膀:“把我們的馬伺候好,飯菜也是弄熨帖點,少不了你銀錢。”
    驛丞連忙點頭:“好嘞,徐爺,您稍歇,馬上就好。”
    驛站裏的住宿條件很差。
    就是大通鋪。
    夥食更不用說,糙米飯配一鍋素菜,菜裏連一點油花都沒。
    馬料是驛丞去附近農戶家裏買的,不過還行,是青草,四月底,路邊山上河溝裏到處都是青草,人手勤快點,一會兒就能割一大捆。
    簡陽位於大晉王朝的中部地區,氣候濕潤溫暖,冬季短開春早,一年四季常綠,牛羊騾馬等牲畜們倒是餓不著。
    勉強填飽肚子。
    天色暗下來。
    徐太平朝忙活完的驛丞招招手:“貴姓?”
    驛丞連忙道:“哎,小人姓王,王二牛。”
    “小王村人?”
    “不是不是,就是呂左人。”
    “呂左姓王的多嗎?”
    “多,怎麽不多?呂左小四萬人,有一萬多姓王的。”
    “簡陽姓王的很多啊。”
    “那可不,大家族嘞,傳說都是並州王氏後人,是幾千年前搬來的。”
    “小王村裏姓王的是不是更多?”
    “對,小王村有百分之七十的人姓王。”
    “小王村建村多少年了?”
    “這個不知道,不過,他們的祠堂和祖墳都有些年頭了,三五百年總是有的,”王二牛說到這裏,小心問:“徐爺,您要查小王村的案子?”
    徐太平反問:“你了解多少?”
    王二牛急忙搖頭:“小人可不了解,就知道很嚇人,據說頭七那天,小王村陰風陣陣鬼哭狼嚎,一直到第二天出太陽才恢複正常。”
    徐太平掏出一錠五兩的銀子,放在桌麵上,推到王二牛麵前:“知道什麽 說什麽,要是能破案,再加十兩。”
    王二牛的眼神瞬間直愣,死死盯住銀光閃閃的銀錠子,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徐,徐爺,當真?”
    徐太平又掏出一錠,輕輕擺在那錠銀子旁邊。
    兩個銀錠子並排擺在一起。
    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著迷離的光芒,動人至極。
    十兩銀子多嗎?
    不算多。
    少嗎?
    也不少。
    在鄉下,夠一家四口人吃一整年飽飯。
    王二牛這個驛丞,也是個小吏,但在這窮鄉僻野,毫無油水可言,收入慘不忍睹。
    十兩銀子,對王二牛來說,是一筆巨款。
    所以。
    王二牛隻猶豫幾個呼吸,便撲向十兩銀子。
    但徐太平卻一把摁住銀子。
    直視王二牛。
    淡淡道:“先說點有價值的。”
    王二牛神情一滯,重重點頭,湊到徐太平耳朵邊,低聲道:“徐爺,小王村跟外邊來往很少,除了購買必要的油鹽布匹,很少出村。”
    徐太平眯起眼睛仔細傾聽。
    王二牛接著道:“所以,外人對小王村了解不多,大部分人隻是知道有這麽個村子,官府統計戶籍人丁也多是保正村長出麵。”
    “這麽封閉?”
    “對,就是這麽封閉,不過也正因如此,小人才發現些許端倪。”
    “怎麽說?”
    王二牛扭頭四顧,然後才用更低的聲音道:“小王村慘案發生之後,小人隱約記得,在那前兩天,有人去過小王村。”
    “什麽人?”
    “道士。”
    “長什麽樣?”
    “四十來歲的樣子,很,很和氣,仙風道骨的,背著長劍,帶著鬥笠,在街上問路來著,隻見去了,沒見回來,也有可能回來的時候沒走這裏,或者走了這裏但小人沒看到。”
    徐太平立刻緊張起來。
    道士。
    這個世界,儒道為尊。
    不是一句口號,而是實打實的現狀。
    道門是儒道之下的第二大流派,但道士數量不到儒道的百分之一,道觀數量更隻有書院的千分之一左右。
    跟儒道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但是。
    這不等於道門很弱。
    相反,道門很強。
    能成為儒道之下的第二大流派,道門高端戰力比儒道絲毫不差,中堅力量也不差,而且道門的修行之法也多種多樣千變萬化,比儒道還豐富。
    隻是基礎差,推廣差,在朝廷和民間的能量遠不如儒道。
    但真要打起來,拚命那種,道門不比儒道差。
    準確的說。
    道門、佛門、武道、劍修、魔門以及妖魔鬼怪們,實力都不差,尤其高端戰力幾乎不相上下,都掌握著毀天滅地的威能。
    隻是儒道那一套體係天生與封建統治相契合,且有“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一思想基礎,所以讀書人多。
    而且,對絕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子女想出人頭地,讀書是見效最快、成本最低但收益最高的路數。
    隻要讀書識字,哪怕入不了儒道,也能做個賬房先生、抄書先生啥的,甚至就是在村裏寫寫對聯記記賬也能混個溫飽。
    而成本呢隻不過是一些束脩、學費以及筆墨,連書都可以不用買,借書抄書都不耽誤讀書。
    抄的書甚至可以傳給後代。
    所以,儒道在民間的根基最為紮實,氣象最龐大,選材範圍也最廣,出人才的概率自然也高。
    這麽傳承上萬年,勢力自然最強大,底蘊也最深厚。
    相比之下,其他流派就差不少意思。
    道門、佛門、武道、劍修這些流派,要麽需要天賦很高,要麽需要從小打基礎。
    而且想要入道都需要花費很高的本錢,丹藥、功法、武器等等,收益卻很低,一旦無法入道,不但成本要打水漂,甚至連溫飽都無法保證。
    但是,這都不影響道門、佛門的厲害。
    能入了道的,都不是善茬兒。
    尤其道門。
    道門傳承多種多樣千變萬化,或許法力高強,也或許體魄強大,又或者擅長畫符施咒、占卜測算。
    道士是最讓人捉摸不透的修士。
    所以,徐太平忽然就緊張起來。
    未知的,就是最恐怖的。
    從沒有跟道士打過交道,對這個世界的道士一無所知。
    所以緊張。
    隻是,單從王二牛的話中,也無法確定那道士就是凶手,隻能說,那道士必然跟小王村慘案有關。
    徐太平心思一閃而過,繼續追問:“還有嗎?”
    王二牛猶豫片刻,點點頭:“有。”
    “繼續講。”
    “好,”王二牛咬著牙道:“這個事情不是小人親眼所見,而是小道消息。”
    “說。”
    “說是十年前,小王村有一對小情侶——”
    王二牛剛說到這裏。
    門外忽然有一陣怪笑聲傳出。
    同時。
    一個怪異的黑影趴在窗戶上,碩大的腦袋占據大半個窗戶,耳朵又尖又長,頭發淩亂,衝著窗內“嘎嘎”怪笑。
    一瞬間。
    徐太平毛骨悚然,汗毛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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