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雙子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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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石鎮,位於晉國邊陲,隸屬知遠縣管轄。
    鎮子不大,街上是土路,由於昨夜的大雨變得有些泥濘。
    街上行人不多。
    不過小鎮上的早點鋪子早已人滿為患。
    牧青瑤觀察著吃早點的人,全是些粗布衣的漢子,手上遍布老繭。
    這些人都是苦力。
    牧青瑤想起了藏石鎮上有一處玉石礦,皇都裏有不少玉器出自此地。
    走到一處包子鋪,立刻聞到肉包的香氣。
    牧青瑤看了眼冒著熱氣的籠屜,很快收回目光,保持著郡主的端莊。
    可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嚕直叫。
    好在附近人多,沒人聽得到。
    “讓個地兒。”
    雲缺站在一桌滿滿登登的苦力身後,聲音冷淡。
    “沒看都坐滿了嗎,讓什麽讓!來晚了一邊蹲著吃!”
    一個精瘦的漢子回頭一瞧,頓時改口道:“呦!雲哥兒!來來我這有地方,你坐你坐!”
    一桌漢子紛紛起身讓座,一個不剩,在包子鋪牆角蹲成一排,捧著大碗繼續吃。
    “兩屜肉包子。”
    雲缺坐下後,敲著桌麵道。
    包子鋪老板立刻將原本端給別桌的兩屜包子,送到雲缺麵前。
    整個過程嫻熟自然,無論老板還是被截胡了包子的食客,都覺得十分正常,沒人有意見。
    這種做派,在牧青瑤印象裏隻有皇城的那些衙內才做得出來。
    但她發現周圍的漢子們包括那包子鋪的老板,對雲缺並非懼怕,而是一種敬意。
    發自內心的尊敬。
    牧青瑤拿起個熱騰騰的肉包子,咬了一小口。
    很香。
    小郡主品味著第一口包子的香甜之際,雲缺那邊已經半屜進肚了。
    “他們家包子在鎮上味道一絕,每天隻賣固定數量,賣沒了就得等明天,你這種吃法,活該餓肚子。”
    雲缺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盯著牧青瑤麵前的那屜包子,兩眼放光,餓狼一樣。
    牧青瑤立刻護住自己的包子,加快了速度。
    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解,身為郡主,怎麽會出現護食這種舉動?
    實在太失態了。
    可包子真的很好吃……
    鎮上有一條布衣巷,住著的都是窮苦人家。
    巷子盡頭是一個小小的宅院,半人高的破牆,一間老舊小屋,修建得前高後低,房門上寬下窄。
    小院裏幹幹淨淨,牆角長著矮小的白色野花。
    這裏是雲缺的家。
    走進小院的時候,牧青瑤有一種走在靈堂裏的感覺。
    屋門前,雲缺停住腳步。
    “我到家了,你若沒地方去,可以住在這裏,不過時間不能太長。”
    “我可以付錢,我也不在意名聲,你不用顧慮太多。”牧青瑤道。
    “不是你在不在意的問題,是我在意。”
    雲缺皺著眉道:“你要住個一兩天,鄰居街坊會認為我帶回個窯姐兒,你要住得時間長了,他們會以為我帶回來個媳婦兒,過陣子你走了,我的名聲怎麽辦,跟別人說媳婦跑了?”
    牧青瑤愣了一下,居然無言以對。
    “雲老弟!你可算回來了!”
    院外傳來一聲大吼,闖進個中年漢子,穿著官差的衣服。
    來者是藏石鎮的捕頭,武大川。
    武大川火急火燎的來到近前,道:“出事了!縣令老爺多了個閨女!”
    “好事啊,什麽時候吃席,老規矩,三道菜之後朝牆外咳嗽五聲,三長兩短。”雲缺道。
    牧青瑤聽得奇怪,問道:“為什麽要咳嗽五聲,非得在三道菜之後?”
    武大川脫口而出:
    “因為三道菜之後是東家最忙的時候,寫賬的方麵大多會疏忽,說白了,就是白吃的最佳時機……嗐!不是生了個閨女,而是多了個和小翠兒一模一樣的女兒!縣令老爺家出了詭案啊!”
    聽聞雙子詭案,小郡主好奇起來,眨了眨明媚的眼眸望向雲缺。
    牧青瑤好奇的不僅是案子本身,她更好奇為何衙門裏發生詭案後,捕快不自己破案,反而先來找雲缺。
    雲缺懶洋洋的道:
    “多個閨女不是挺好,將來雙份兒的彩禮,縣令老爺那麽貪財肯定收到手軟。”
    武大川苦著臉道:
    “還手軟,現在縣令老爺是腳軟,都要站不穩了!雲老弟你趕緊去瞧瞧吧,等著你救命呢。”
    雲缺道:“武兄說笑了,吃飯的時候找我肯定到,這種詭案聽起來就嚇人,我又沒有一官半職,平頭百姓一個,這種事還是躲遠點為好。”
    武大川:“雲老弟可不是平頭百姓!你也是衙門的人呐,縣令老爺前兩年不是才提攜你麽,現在和我一樣都是衙役!”
    雲缺道:“你我能一樣麽,你是捕頭,一個月少說十兩銀子的俸祿,縣令老爺提攜我當個仵作,沒俸祿不說還得和屍體打交道,驗一具屍才一百個銅錢,十具屍體一兩銀子,想要追上你的俸祿,藏石鎮至少一個月得死一百人才夠,一年死一千多人,十年……”
    武大川:“別、別十年了!照這麽死下去,沒兩年鎮子上的活人都得搬走。”
    牧青瑤終於聽明白,雲缺原來還有個差事,是鎮上的仵作。
    在大晉國,仵作雖然隸屬官府是衙役,但沒有任何官職可言,驗屍拿錢,說白了就是臨時工一個,與巡夜的更夫,養馬的馬夫,燒飯的夥夫一樣。
    而且仵作這行當很難找到人。
    畢竟和屍體打交道,正常人哪有不忌諱的。
    大多的仵作都是些年邁之人,半截入土不在乎了,青壯幹這行的基本沒有。
    更夫值夜,白天大把時間,馬夫喂馬,多少能撈點草料,夥夫更不必說一個個全是大肚肥腸。
    唯獨仵作,半點油水撈不到。
    但凡有命案出現屍體,衙門的人早就濾過一遍,好點的衣服都留不下,到了仵作這裏,隻有兩袖清風,留條遮羞布就算好的。
    當然也不是全無好處。
    如果走點運的話,沒準能撞見鬼。
    “各司其職,各管其事,等縣令老爺成了屍體,我肯定公事公辦,幫他好好驗一驗。”
    雲缺說完抬腿就走。
    牧青瑤不知雲缺去哪,隻能跟著。
    武大川早已習慣雲缺的脾氣,幹著急卻不惱,跟在旁邊陪著笑,不住的勸說。
    雲缺充耳不聞,直接去了集市。
    別的不買,專門尋摸蛋類。
    藏石鎮的集市十分熱鬧,一大早就人山人海。
    賣山貨的,賣皮襖的,賣首飾的,賣小吃的,賣兒女的應有盡有。
    經過一處豬肉攤的時候,斷了隻手的屠夫非得塞給雲缺二斤五花肉,說什麽也不要錢。
    “去年要不是雲哥兒去了趟礦上,我們這些老礦工沒幾個能活得下來!當時我就發誓,今後就算改行,雲哥兒到了一概免費!賣麵條免費,賣豬肉免費,賣身也免費!”
    賣豬肉的漢子嘿嘿笑道。
    “你還是賣豬肉吧,賣身的話,我這輩子肯定不來你家買賣。”
    雲缺道了聲謝,拎著二斤豬肉走向不遠處的山貨攤。
    牧青瑤見雲缺沒走遠,問了下賣豬肉的漢子。
    “這位大哥,去年礦上發生了什麽事?”
    “別提了,去年礦裏鬧妖邪,死了好幾個人!我這隻手就是被妖邪給咬掉的,要不是跑得快啊,命都沒了!報了衙門,可捕快根本不敢進去查看!後來是雲哥兒一個人一把刀,進去礦裏走了一趟,礦上這才消停,我們這群礦工對雲哥兒感激不盡呐。”
    集市上,雲缺隻尋找鳥蛋蛇蛋一類。
    其他的雞蛋鴨蛋比比皆是,雲缺從不停步。
    牧青瑤想起雲缺在山上木屋的時候,就生吞過鳥蛋,而且皮都不去,不知是什麽奇怪的癖好。
    逛了一大圈,眼看著已經晌午。
    武大川看了看天色,道:
    “差不多了雲哥兒,衙門裏要開飯了,馬小腳早上吩咐過,中午吃肉。”
    “誰是馬小腳?”牧青瑤問了句。
    “就是縣令,這位大人小貪不斷,大貪不敢,由於腳小,被百姓起了個外號叫馬小腳。”
    雲缺說完,與武大川朝著縣衙而去。
    牧青瑤無奈的笑了笑,她對雲缺的特立獨行愈發感興趣。
    原來走這麽大一圈,就是為了等飯點兒呢……
    藏石鎮縣衙。
    大門口,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正在來回踱步,一個勁的搓手,手心裏全是冷汗。
    遠遠看見武大川和雲缺到了,男人立刻迎上去。
    “雲老弟!可算等到你了,縣令老爺快急死了。”
    此人是縣衙的主簿,名叫牛不才。
    人如其名,一點才也沒有,目不識丁,仗著家中舅父在朝廷為官,這才打點個主簿的職位,由於不識字,總帶著個家裏的賬房先生在身邊。
    雲缺拱了拱手,道:
    “縣令老爺還有多久能急死,我在這等一會兒,我不急。”
    “別介呀雲老弟!你可是衙役,縣令老爺是咱們頂頭上司,真要出個三長兩短,咱們誰也逃不開幹係!”牛不才苦澀道。
    “卑職是仵作,隻看屍體,不看活人。”雲缺道。
    仵作在衙門裏,是按照屍體算錢的,看活人可一個銅板都得不到。
    牛不才沒辦法,道:
    “就當縣令老爺死了!你趕緊幫忙看看,這次和驗屍一個價!”
    雲缺道:“縣令大人為國為民,兢兢業業,起早貪黑,深得藏石鎮百姓愛戴敬重,如今家逢巨變,我等草民實在於心不安。”
    牛不才連忙習慣的吹捧道:
    “沒錯!縣令老爺乃一方父母,多年來勤勤懇懇為百姓謀福祉,是我輩榜樣……”
    說著說著,牛不才看到雲缺伸出手一隻手。
    “雲老弟這是……”
    “既然主薄大人也認同縣令老爺值得敬重,那麽這種榜樣,是不是得加錢呢。”雲缺道。
    “雙倍?”牛不才試探道。
    “五兩。”雲缺道:“不二價,不然我隻管驗屍。”
    “你丫的太黑了吧!縣令老爺這個月才收了二十兩……”牛不才察覺說漏嘴,急忙點頭道:“行!五兩就五兩!”
    說完滿臉肉疼的先預支了五兩銀子。
    熟悉的人都知道雲缺的規矩,先拿銀子後辦事,無論看活人還是看死人,都這規矩。
    一旁的小郡主再次看得瞠目結舌。
    錢,還能這麽賺?
    牧青瑤今天算開了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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