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與天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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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的目光雖然淡漠,但那雙清明的眸子深處,卻隱隱泛著一抹感慨。
被壓製得難以動彈,內心卻充滿了恨意的雲缺,讓秦皇仿佛看到了自己。
一瞬間,贏開的眼前浮現出自己年幼時的畫麵。
為了躲避九龍奪嫡的混亂,母親獨自一人帶著他住在天龍城邊緣的一間小院裏,府裏隻有兩個丫鬟,一名下人,以實際行動證明母子倆毫無爭奪皇位的野心,更沒有爭奪皇位的力量。
但是,
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叔們,仍舊不想放過這對母子,在一天夜裏,殺將而來。
“不爭!我們不爭!”
秦皇耳畔,是母親的苦苦哀求。
可是血光仍舊在眼前炸起,府裏唯一的下人被砍掉了腦袋。
僅剩的兩個丫鬟嚇得瑟瑟發抖,卷縮在牆角,年幼的贏開被母親緊緊抱在懷裏。
“兒啊!快!快對叔伯們發誓,說你這輩子永遠不爭皇位!”
秦皇聽到母親的聲音在顫抖。
幾歲大的贏開被嚇壞了。
他自從降生便沒見過父親,由母親獨自撫養,他知道父親也是皇子,卻不知道父親的下落。
贏開從未走出過這間小小的院落,因為母親不許。
母親說,院外麵有天大的凶險,我們母子這輩子隻能活在院子裏,踏出一步,會惹來殺身大禍。
贏開從懂事起,就覺得自己的世界隻有院子這麽大,他也曾好奇院子外麵是什麽,也曾偷偷爬上過牆頭。
但是迎來的,是母親的責備與毒打。
贏開不再爬牆頭,
但他會聽,聽外麵的行人腳步,聽外麵的車馬聲音。
他還會看,看頭頂的蔚藍天空,看落在牆頭的鳥兒。
年幼的贏開有一種強烈的期待,想要走出這間院子,走進真正的天地。
但他不敢。
因為這種念頭一旦說出來或者表現出來,都會被母親毒打,一次比一次打得重。
以至於年幼的贏開心裏,有一種天然形成的陰霾。
贏開認為院子外麵,是大恐怖。
長久的壓抑,使贏開變得極度內向,不喜歡說話,甚至失去了表情,從來不會笑,也不會哭,隻會呆呆的坐在屋簷下,望著天空發呆。
每當母親看到他如此模樣的時候,總會暗自垂淚,嘴裏不斷咒罵著什麽。
“快發誓!快發誓啊!”
母親的催促越來越急,越來越顫抖。
年幼的贏開始終咬緊牙關,不肯吭聲。
身上傳來痛感。
驚恐的母親開始打罵,用的是手邊的剪刀。
年幼的贏開,後背出現血痕,剪刀這種東西,在慌亂的時候很容易紮進血肉。
身著蟒袍的叔伯們就站在屋子裏,冷漠的望著這對母子。
刀斧手立在一旁,手裏的鬼頭刀在滴滴答答落下鮮血。
劇痛讓贏開難以忍受,他沙啞著開口說話。
“不爭!我不爭!”
母親舉起的剪刀,終於沒在落下,淚流滿麵的哀求,祈求同為皇室宗親,眼前的皇子們能放過他們母子一命。
“不爭?”
身穿蟒袍的皇叔們發出冷笑。
“你可以不爭,但你的命,不允許你不爭啊,皇侄!”
贏開咬著牙,發誓道“我什麽也不爭!什麽也不要!隻求能住在這間院子裏就好。”
“是嗎,既然你什麽也不要,那這兩個丫鬟,也沒必要留著了。”
一名蟒袍皇子冷笑著一揮手。
兩名刀斧手齊齊落刀。
哢嚓!哢嚓!
兩道聲音出現,卷縮在角落的兩個丫鬟,人頭落地。
其中一顆人頭正好滾到贏開腳下,年輕的臉龐上凝固著驚悚的表情。
贏開愣住了。
眼前的人頭,是唯一會與他交流的丫鬟。
小丫鬟隻有十多歲,從贏開出生就住在院子裏,偶爾會趁著母親不注意,悄悄給贏開講一些院子外麵的故事。
贏開知道院子外麵有很多人,也知道這裏是巨大的皇城,知道天下有很多美味佳肴,也知道世上有著強大的修行者。
這些故事,都是他從小丫鬟口中聽來的。
府裏的小丫鬟,是贏開黑暗的人生裏,唯一的一點光亮。
而此刻,這唯一的光亮,就此熄滅。
……
石柱頂端,
秦皇的眼瞳晃動起來。
贏開不是個喜歡回憶的人,他是大秦之主,冷酷的帝王。
但是雲缺的狀態,讓贏開再一次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尤其小丫鬟那顆人頭,仿佛就在眼前,鮮血淋漓!
一滴清淚,順著眼角滑落……
落淚的不是秦皇,而是雲缺。
當雲缺注視著黑暗裏唯一一雙明亮之眸的那一刻,雲缺竟看到了秦皇兒時的畫麵!
秦皇的片刻回憶,完完整整的呈現在雲缺眼前。
這一刻,
來自大晉的平天王,與大秦帝王之間,仿佛產生了奇異的共鳴!
雲缺心裏的憤怒與不甘,與幼年時期的秦皇一模一樣,感同身受。
小丫鬟血淋淋的人頭,也呈現在雲缺眼前!
不知為何,
雲缺的心裏有一種無法抑製的悲意,服侍秦皇母子的小丫鬟,就像雲缺最親近的人一樣。
如同黑夜裏唯一的燭火,而這縷火苗,卻在眼前熄滅。
奇異的共鳴,讓雲缺感受到幼年秦皇的心情。
悲傷之後,便是無盡憤怒!
憤怒著周圍的蟒袍叔伯,憤怒著自己身為皇孫卻注定要成為殘廢的命運。
不爭,就會死……
年幼的贏開,突然間明白了一個道理。
而這份道理,注定將陪伴他一生。
蟒袍皇叔冷笑著逼近,猙獰道
“皇侄啊,我們相信你不爭,但你要失去爭奪的資格,叔伯們才肯放心啊,兩隻手,或者兩隻腳,你選擇舍棄哪一個呢。”
“放心,不會很痛,你瞧,止血的靈丹,叔伯們都給你準備好了。”
躲在母親懷裏的幼年贏開,漸漸變得冷靜下來,突然間大聲道
“我選擇……爭!”
一個爭字出口,幼年贏開奪過母親手裏的剪刀,直接紮進眼前的皇叔眼中。
那蟒袍皇子慘叫一聲,血流如注,大罵著
“砍了他的爪子!腳也砍斷!吊著他一口命!我要他一輩子都是廢人!”
刺傷皇子後,贏開仗著身體小,從幾名皇子腳下鑽了出去,奪門而逃。
闖出院子,贏開終於看到了真正的世界。
長長的街道一眼望不到邊。
高大的樹木鬱鬱蔥蔥。
草兒是綠的,花兒是紅的,人們行走在街頭,熱熱鬧鬧。
唯獨頭頂的天空,依舊那般高不可及,那般冷漠空曠。
狂奔的贏開,感覺呼吸幾乎停滯,心跳如雷,卻有一股熱血在心窩裏激蕩不休。
此刻的雲缺也是一樣的感覺。
秦皇奔跑在天龍城的長街之上,而雲缺則奔跑在青狐山的叢林深處。
兩個年紀相仿的身影,本該走著不同的道路,卻在此時漸漸重疊。
兩個年幼的身影一邊狂奔,一邊發出了不同、卻相似的聲音。
贏開“與人爭!”
雲缺“與妖爭!”
贏開“與天爭!”
雲缺“與命爭!”
最後,兩道小小的身影在奔跑中重疊於一處,發出了同樣悲憤而不甘的怒吼
“與!天!爭!命!”
石柱上的秦皇,突然間從周身爆發出一股漆黑的氣浪,猶如夜幕裏的狂風,撕裂了貼滿渾身的夜魔。
這股氣機之強,直接將魏墨城的黑手震開。
下一刻,秦皇從心窩裏拔出了天子劍,一步踏出!
這一步,仿佛踏出了一片天地!
四周的黑暗竟出現劇烈震蕩,空氣中充滿了刺耳風嘯!
嗡!!!!!!!!!!
天子劍斬出!
斬出了一片奇異的刀光!
那刀光映現出山川大地,江河湖泊!
成群的野馬在奔騰,成片的樹木在生長,滿天大雁,遍地牛羊。
還有數之不盡的子民,在這片大地上辛勤勞作。
劍光斬出之際,光影中的無數子民齊齊昂首望向天空,或舉著成熟的稻穀,或舉著翠綠的藥草,或舉著豐盛的飯菜,或舉著鋤鎬與刀劍。
如同在為帝王祈福!
這一劍斬出的不僅是二品不滅武夫的威能,斬出了大秦之主的怒火,還斬出了萬民之力!
哢嚓!!!!!!!!
劃破夜黑的劍光,橫掃過辰龍的脖子,帶著兜帽的人頭高高飛起。
當秦皇出劍的同時,雲缺也抬起了右掌。
掌心,正對著被秦皇震開的魏墨城!
“上次是呂青的,這次……”雲缺怒吼道“是我的!讓你再爽一次!”
轟隆隆!!!!!!!!!!!!
巨大的佛手印再度出現,籠罩了百丈空間。
佛光乍現之下,魏墨城避無可避,直接被拍了個正著,吐著血倒飛而出,一身星辰殿的紫袍在佛手印之下碎裂開來,渾身暴起大片血霧!
倒飛途中,魏墨城掐動法印,數之不盡的夜魔從他身上冒了出來,各種奇形怪狀的麵孔擠壓在一起,組成了密密麻麻的屏障。
夜魔纏身,是魏墨城留給秦皇的殺招。
這次被他動用在自己身上。
即便有無數夜魔當肉盾,仍舊在佛手印中快速崩裂。
夜之惡魔,邪祟之物,佛陀手印正好克製!
魏墨城足足倒飛出數百丈,才停了下來,站立在虛空,渾身是血,氣息虛弱。
佛手印也耗盡了威能,消散於無形。
雲缺眼睜睜看著手印消散,心中不由得大為遺憾。
比起第一次佛陀手印,第二次動用,明顯威能變弱了,最後的一次手印肯定會更弱。
沒能擊殺魏墨城,雲缺實在不甘。
但他已經挺不住了。
兩次動用佛手印,代價之大,幾乎抽空了雲缺的元神之力!
神智開始模糊,雲缺的腦子裏變得越來越沉。
隨著天子劍的劈斬,四周的黑夜破裂開來,呈現出少年城的景色。
地麵上,
無數少年們翹首以待,一個比一個虛弱,有些甚至奄奄一息。
用盡最後力氣,雲缺看了眼秦皇的傷口。
透心之傷,足以擊殺任何修行者,如果秦皇隨之戰死,最後的贏家,仍舊是星辰殿。
秦皇那一劍的威能足夠強大,斬殺了辰龍,但是魏墨城還沒死,朱幺與欺風犬都沒死!
一眼看去,雲缺豁然一愣。
秦皇黑色的龍袍上,是一道長劍切開的口子。
從口子裏,雲缺能看到了一截森白的骸骨!
龍袍之下,居然沒有血肉!
強烈的震驚,讓雲缺的腦海清醒了幾分,強撐著想要仔細看清秦皇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
正這時,雲缺忽然聽到一聲金鐵摩擦般的冷笑從身旁傳來。
“嗬,嗬嗬……”
豁然扭頭!
雲缺發現笑聲的來源,居然是辰龍籠罩在兜帽裏的人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