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一陣安靜，車軲轆碾壓地麵的聲音在夜裏格外清脆。
    繁華的上京，夜晚燈火迷離，微微風中，馬車窗簾輕輕搖晃。
    白璿被男人拉入微涼的懷中，也就沒動，鼻尖縈繞著男人身上高山雪蓮般的清香。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蕭王靜靜摟著懷裏女孩兒，將頭擱在她發頂，男人修長有力的手臂禁錮般摟住她纖腰，好似生怕她會逃離。
    夜涼如水，一如男人身上的氣息。
    白璿明顯能感覺到蕭王情緒不對，緊箍著她腰身的雙臂猶如鐵鉗一般，僵硬卻有力，讓她幾乎動彈不得。
    “這是怎麽了？”白璿眸光輕抬，烏黑透亮的眼睛看著眼前男人，開口問道。
    蕭王深呼吸一口氣，嗅著女孩兒身上淡雅的清香，嗓音低沉暗啞：“這樣真好，這樣靜靜地和璿兒相處，真好。”
    說話間，蕭王輕輕攏了攏身上大氅，將兩人一齊裹進裏麵。
    白璿一低頭就看到這件熟悉的氅衣，是那日他們在宮中穿的那件。
    這男人最近特別喜歡穿這件。
    白璿一看到就會想起那日和這男人在宮裏親熱的場景。
    “璿兒這幾日要忙起來了。”蕭王嘴唇輕動，聲音輕柔道。
    男人臉上分明掛著淺淡的笑容，白璿卻從他眼底看不到絲毫笑意。
    他臉上表情甚至有幾分僵硬，好似有許多話想說，又欲言又止。
    “我不忙。”白璿一邊回話，一邊握了握男人的手，他身體暖和了些。
    “怎麽不忙，璿兒都沒空跟我學輕功了。”蕭王攬著女孩兒肩頭，輕笑道。
    白璿細讀著男人掩藏的情緒，神色淡然道：“我有空，明天就跟王爺學。”
    蕭王不禁微微一愣，看著白璿的眼神有些詫異：“璿兒先前不是還說，最近要教公主學武，這事兒以後再說嗎？”
    “說給十七王爺聽的，王爺還真信啊？”白璿輕輕瞅了男人一眼，淡定道。
    她神色那般淡然，眼裏波瀾不驚，目光隨意地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蕭王不禁一愣，他是真信了啊。
    白璿摩挲著男人手指頭，語氣輕柔道：“我若不這麽說，難不成真去秦王府跟老醫仙學輕功？王爺不是吃醋麽……”
    “本王沒吃醋。”蕭王急著否認，可他急切的聲音，就好像是驗證了內心的想法。
    “是，沒吃醋，吃的是檸檬。”
    白璿一陣好笑，今日和十七王爺說話的時候，這男人都要酸出天際了，以為她看不出來？
    “檸檬是什麽？”蕭王雙眸如炬看著白璿，一本正經地問道。
    白璿想了想，從原主腦子裏摳出了檸檬在古代的名稱：“就是香櫞啊，也叫做黎檬子。”
    “璿兒喜歡吃？”蕭王問道。
    他知道這種水果，大周西南地區有生產，長得像小橘，味道極酸，可佐以蜂蜜食用。
    “喜歡啊。”白璿笑笑，她在現代的時候，每天不是白開水就是檸檬水，整個的檸檬，她也能吃上幾個。
    “那我托人給璿兒弄些來。”蕭王說道，隻要是臨近邊關的地方，他有的是熟人。
    白璿沒把蕭王這話放在心上，她還在想著和這男人之間的事情。
    既然已經決定和他試一試，那就相當於是一起談戀愛了。
    那麽，有些話就得說開，要不然，時間長了就容易產生誤會。
    見著身旁女孩兒沒了聲，蕭王不禁低頭看向白璿，隻見女子一雙烏眸透亮，正神情嚴肅地看著他。
    “璿兒？”蕭王輕聲喚道。
    白璿眸光輕動，看向眼前男子，長長的睫毛如同羽扇，語氣輕柔，卻有力。
    “王爺，關於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可能那日沒說清楚，今天想跟王爺具體說一下。”
    “璿兒想說什麽？”蕭王心頭一緊，她又要把他推開嗎？
    感受到身旁男人的緊繃，白璿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我是想說，我們如今是在談戀愛，戀愛王爺明白嗎？就是男女之間交往，試著在一起，看看兩人適不適合成婚？”
    “璿兒覺得本王不適合？”蕭王目光緊緊盯著白璿，啞聲問道。
    蕭王如臨大敵，神色緊繃著，大腦神經也緊成了一根弦，難道璿兒覺得齊曜那樣的才適合成婚？
    白璿聽著男人這話，不禁有些詫異：“王爺怎麽這麽沒安全感？對自己這麽沒自信？”
    “我……”蕭王麵色微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言語，“如果……如果璿兒當真不喜歡我……”
    白璿神情嚴肅，輕輕打斷他：“我挺喜歡王爺的。”
    白璿的確沒想到，戰場上殺伐決斷的男人，此時思路混亂，語無倫次。
    她輕聲說道：“其實，我就是想告訴王爺，不要總是胡思亂想，以前我們是沒確定關係，我不會管王爺。
    “但現在，王爺既然和我談戀愛了，就要信任我，我和十七王爺之間沒什麽，隻是比較聊得來而已，王爺不要多想，也沒必要吃醋。”
    空氣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半晌後，蕭王抬眸看著眼前女孩兒，鄭重地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蕭王這次沒否認自己吃醋，大手輕輕攬著女孩兒肩膀，心情稍微放鬆下來。
    他剛剛幸好沒說出後半句話，就算璿兒當真不喜歡他，他也絕不會再放手。
    他真心心悅於她，害怕失去她，可他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陰暗的一麵。
    他從小見慣了戰場慘烈，血腥殺戮，他不會比慕容月殺好到哪裏去。
    他內心裏有很多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也有自己性格上明顯的缺陷，隻是別人不知道罷了。
    他怕失去，從前失去母妃，失去父王，失去戰友，甚至失去了璿兒的父親白鶴軒叔叔……
    他一路走來，他今日的身份、地位，他所有的成就、赫赫戰功，都是在失去中得到的。
    他從未真正擁有過什麽，也什麽都不入心，唯獨她。
    他可以不要一切，唯獨不想再失去她。
    但他是真沒想到，璿兒竟然如此通透，今日他不過是和齊曜嗆了幾句，她就什麽都明白了。
    白璿目光靜靜注視著對麵男人，忽然發現這男人眸光之中掩蓋著深深的沉痛。
    一種比她想象的，更厲害，更深切的痛。
    白璿不再開口，輕輕摟住男人脖子，用一個綿長的現代式深吻結束了今日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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