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氣壓驟然降低，皇帝完全沒想到，白璿一個小丫頭，竟然能把朝堂局勢看得如此通透，也能將他心思拿捏得如此精準。
    白璿這樣的人，若是不能為己所用，就該殺掉。
    可是，這丫頭既然敢說出這樣的話，難道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皇帝忽然就發現，他看不透這個小丫頭。
    白璿眸光低垂，輕聲說道：“臣知道，所以才多次請求陛下免臣死罪，臣才敢說。”
    皇帝心口一堵，冷冷道：“哼！朕雖免你死罪，活罪難逃。”
    白璿神色恭敬，低垂著眸跪在地上：“臣逾越了，還請陛下處置。”
    皇帝目光深沉看著白璿，說不上是一種什麽感覺，被人看透，似乎也被人理解。
    若真要他殺了白璿，他還有些舍不得。
    皇帝平複了下心情，黑沉著臉看向白璿：“大皇子在你眼裏，就如此冷酷無情，連自己的親兄弟也容不下？”
    雖然他也有這樣的顧慮，可沒人在他麵前點出來過，他也就沒那麽強烈的感覺。
    如今白璿這麽一說，他竟越發的覺得白璿說的有道理。
    尤其是關於徐貴妃和徐丞相，簡直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他早就想過動徐家了，隻是徐家現在不好動罷了。
    “陛下當年繼承大位，雖然沒殺死所有的兄弟，但也血流成河。”
    白璿輕輕一句話，又是讓皇帝心頭一堵，皇帝覺得自己沒殺她，真的是太大度了。
    “你……你很好。”皇帝手指虛點著白璿，喝茶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陛下，臣妄言，還請陛下責罰。”白璿也適可而止，不再多說。
    她的目的是讓皇帝給她一個教授九皇子的機會，而不是現在就將九皇子送上皇位。
    皇帝冷冷盯著白璿，耐著性子問道：“你覺得朕的這幾個兒子都不行，所以就想培養小九成為太子？”
    白璿該說的已經說了，此時謹慎了許多。
    “不瞞陛下說，臣的確有這樣的想法，但決定權並不在臣手上，陛下才是最終決定者。
    “不過，退一萬步講，陛下您如今正是盛年，無論身體，還是精力，都在鼎盛的時候，等您將來需要有人繼承大統的時候，也已經是幾十年之後了，您的兒子們那時也過了最青春熱血的時代，或許沒有拚勁兒了，除了九皇子。”
    不得不說，白璿說的有些道理，小九現在還小，天資聰穎，好好培養，真說不定能有出息。
    皇帝曲起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你憑什麽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本事，可以教九皇子成為一代君王？”
    白璿神色柔和道：“臣隻是虛妄之言，不過是看在九皇子喜歡臣，願意和臣玩耍的份兒上，可以教九皇子讀書識字罷了，其他的，其實還是主要靠陛下教。”
    白璿到底還是收斂了鋒芒，她可以讓皇帝刮目，但不能讓皇帝覺得她目無君王，甚至淩駕於君王之上。
    皇帝目光一瞬不瞬盯著白璿：“這些話，到底是誰教你的，是不是蕭王？”
    白璿挺直脊背，神情嚴肅道：“陛下，無人教我，臣身為大周臣子，所做之事，都是為了大周。”
    “說得挺像那麽回事兒。”皇帝冷哼一聲，將信將疑地看著白璿。
    白璿義正詞嚴地道：“臣將門之女，父親自幼教導臣以天下蒼生為己任，若是能為陛下排憂解難，為大周效力，為百姓謀福，便是臣的榮幸。”
    皇帝再次叩擊桌麵：“朕看你是想升官想瘋了，做了公主師，還想做皇子師？白璿，你如此出風頭，就不怕成為眾矢之的？”
    白璿的確不怕成為眾矢之的，孤立無援，才會成為眾矢之的。
    知人善用，隻會眾人擁戴。
    白璿下一步要做的，是培養和提拔真正的人才，為朝廷所用。
    要做這事兒，首先就得把徐丞相這個任人唯親，賣官鬻爵，打壓青年才俊的蛀蟲給拔了。
    但她現在沒必要對皇帝說，說多了，他會消化不良。
    白璿恭恭敬敬道：“臣做什麽官，還不都是陛下的恩賜，陛下一句話，說不定臣就被打回原型了。”
    皇帝神色好了幾分，這丫頭不止會耍威風，其實也挺會哄人的。
    他心情慢慢好了起來，輕輕端起茶想喝，茶都涼了，又不禁放下。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所說的這些話，讓朕有好幾次都想立刻殺了你。”
    “可陛下畢竟沒殺我。”白璿莞爾一笑道。
    皇帝冷哼一聲：“你就是認定了朕不會殺你，所以才如此放肆？”
    白璿搖搖頭道：“臣不敢揣摩聖意，不過，臣雖無通天本事，但於陛下來說，多多少少有些用處吧？陛下若當真殺了我，就真的高處不勝寒了。”
    皇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說白了，這丫頭就是看準了他舍不得殺她。
    她說得沒錯，自從老蕭王去世後，再也沒人能和他說知心話了。
    這丫頭是唯一一個。
    皇帝目光沉沉看向白璿，再次開口問道：“你老實告訴朕，你對朝堂局勢看得如此通透，是不是背後有什麽高人在指點？”
    皇帝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竟然擁有如此洞察的本事。
    “沒有，陛下，我就是高人。”白璿半開玩笑地說道。
    皇帝挑了挑眉，深呼吸口氣，語氣沉沉道：“也就是朕大度，不跟你一般計較，要是換了別國皇帝，你腦袋早不知掉幾次了。”
    “要是換了別國皇帝，臣也不一定會說這些話。”
    “這麽說，還是你看得起朕了？”
    “臣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皇帝厲聲訓斥一句，半晌，還是神情嚴肅地說道，“既然你如此自信，朕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教小九讀書識字，他要是不好好學，朕拿你試問。”
    “謝陛下。”白璿叩謝。
    皇帝眸光一深，語氣嚴厲道：“不過，你胡亂揣摩朕意，狂妄自大，朕不得不罰你。”
    “該罰。”事情已經成了，罰都是小事了。
    “你肆意議論皇嗣，膽大妄為，就罰你去皇陵掃陵一月，今年年節也不許回來，就在那兒待到明年，等過了年開春，朕去祭祀先祖的時候，再將你接回來教小九讀書識字。”
    “多謝陛下。”白璿再次叩謝。
    真是巧了，這個懲罰讓她能光明正大地去皇陵找藥蛇了，都不用等到明年開春皇帝祭祀的時候。
    皇帝看著白璿沒什麽異議，很是乖巧的模樣，還有些不習慣。
    他冷冷警告道：“今日談話，僅你我二人知曉，若是泄露出去，朕也保不住你的腦袋。”
    白璿既然讓他借一步說話，想必也知道這些話傳出去是會掉腦袋的。
    “是，陛下。”白璿應聲道。
    “退下吧。”皇帝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神色淡淡道。
    皇帝為此，還特地下了一道聖旨，送到白府，說是白璿膽大包天，觸怒陛下龍顏，被罰去掃皇陵。
    這個消息迅速傳遍上京，整個上京城為之沸騰。
    眾人紛紛感慨，白三小姐到底還是風頭太盛，栽了跟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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