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璿明白了，也就是說，皇帝和蕭老王爺之間的誌向逐漸不一樣，所以，兩人越走越遠。
    在皇陵地宮的時候，可以看得出來，皇帝還是很懷念和自己好兄弟在一起的日子，那個時候，他們應該還是一致的。
    但是慢慢的，他們之間發生了變化。
    經曆了不一樣的事情，意見和看法就逐漸不一致了。
    皇帝以為蕭老王爺是因為成了親，流連溫柔鄉，所以才不想再和他實現一統天下的夙願。
    白璿眸光輕抬，迎著皇帝視線淡聲道：“陛下，一個人是沒那麽容易改變的。”
    皇帝麵色一沉：“你的意思是說，朕的好兄弟本來就胸無大誌？”
    白璿搖了搖頭，語氣輕柔地說道：“蕭老王爺若是當真胸無大誌，便不會跟陛下成為最好的兄弟，陛下也不會看上一個沒有誌向的人。
    “蕭老王爺在世時，竭盡全力輔佐陛下從先皇的眾多子嗣中殺出重圍，登上帝位，又平息了邊關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戰役，無論怎麽看，蕭老王爺都不是一個胸無大誌的人。”
    “那你是什麽意思？”皇帝問道。
    “或許，蕭老王爺隻是和陛下政見不同而已。”
    “……”
    皇帝沒有說話，又被白璿這丫頭說中了。
    他們最初還是一條心的，後來，慢慢的，就逐漸發生分歧，分歧越來越大。
    直到一次宮宴之上。
    蕭王妃死在了皇後宮中，他也恰好在那兒，他們之間的關係徹底破裂。
    從那以後，他最好的兄弟再無心朝堂之事，他們幾乎無話可說。
    後來，他最好的兄弟追隨著蕭王妃而去，隻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
    沒有人再幫他完成一統九州天下的夙願。
    他也沒想到，十多年後的今日，會有一個小丫頭重新提起往日的事情，全憑自己的猜測，卻說得那樣準確。
    白璿看著沉默中的皇帝，開口道：“我不是很了解陛下和蕭老王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猜，或許陛下想一統九州，蕭老王爺卻覺得大周應該休養生息。”
    皇帝聽著白璿的話，神色冷凝地說道：“他確實是這麽告訴朕的，但這隻不過是他的借口。”
    “陛下，或許隻是您步子走得太急，而蕭老王爺覺得時機還沒到而已。”
    “朕怎麽走得太急？”皇帝眉頭緊皺，神色不悅地盯著白璿。
    聽這小丫頭的語氣，竟是處處幫著自己未婚夫的父親。
    “陛下，如果臣沒記錯的話，您剛登基的時候，大周剛剛經曆諸侯之亂，您是從無數皇子王爺之中殺出來，才登上了帝位。
    “不久之後，大周又經曆了北部叛亂，周邊三國戰亂，還有東部崛起的魏國一直虎視眈眈。
    “那時候，蕭老王爺剛剛平定了這些戰事，所以，可能認為大周需要停下來，休養生息一陣，再繼續往前走。”
    皇帝有些驚訝地看著白璿，沒想到她一個小丫頭，對這些事情倒是了解得清楚。
    蕭老王爺的確是不想再征戰了，哪怕他答應提供足夠的糧草和兵器，蕭老王爺說大周不適合再打仗。
    皇帝沉聲問道：“我大周國庫有的是糧，有的是將士，大周的草場上有的是戰馬，何愁不能再戰？”
    白璿極富耐性，輕言細語地解釋道：“大周的確能戰，但隻會越戰越弱，當今天下並非大周一國獨大，還有魏國和大周並駕齊驅，陛下若是吞滅了其他國家，自己領土是擴大了，可國力越耗越弱，國庫越來越空虛。
    “那個時候，所打下的國家也未必能保得住，若是魏國再強勢出手，以休養生息之後的強國之姿與大周戰鬥，誰勝誰敗，還猶未可知。”
    皇帝滿目震驚，白璿今日這番話，簡直和那時候他好兄弟所說一模一樣。
    可如今的他聽進去了，當年，卻沒能聽進去。
    他就像是鑽入了什麽牛角尖，出不來，一個勁兒地認為他好兄弟是為了嬌妻，沒了心力，不想再戰。
    皇帝靜默半晌，開口說道：“你退下吧，朕累了。”
    “是。”白璿恭恭敬敬地說道。
    少女不再多說什麽，一襲白衣轉身而去，她背影清冷，腰身挺直，渾身氣質如同天上月華。
    “白璿！”皇帝目光深沉盯著女子背影，喚了一聲。
    “陛下？”白璿回過頭來，目光定定看著皇帝。
    皇帝聲音沙啞道：“好好教導朕的九皇子，他是朕唯一的希望了。”
    白璿對皇帝拱了拱手，神色鄭重地說道：“白璿必不負陛下厚望。”
    “下去吧。”皇帝擺了擺手。
    他的話聽著有些有氣無力，深邃的眸光中透著蒼涼。
    白璿第一次覺得，好似在不到五十歲的皇帝臉上，看到了一絲老態。
    白璿走出大殿，雨後的天空一片晴朗，柔和的陽光從空中灑下，院子裏的樹抽出了新芽。
    白璿抬眸看著站在殿外的十七王爺，不禁開口：“十七王爺，你還沒走？”
    “我有事求見陛下。”十七王爺莞爾一笑，臉上露出一抹蒼白的神態。
    他一身氣質溫潤，肌膚向來雪白，可白璿覺得他今日神色看起來有些不正常。
    白璿點點頭道：“那好，我得去毓秀宮教公主學武了。”
    “嗯，好。”十七王爺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個精致的白瓷瓶，塞到白璿手中。
    “這是我找齊了藥材，給蕭王煉製的丹藥，裏麵有五顆，每三日一服，可以壓製體內毒素。”
    “王爺真找齊了藥材？”白璿問道。
    “是。”十七王爺笑著點了點頭。
    白璿忽然抓住十七王爺手腕，不等他反應過來，一把撩起他手上袖子，看著他手腕。
    白璿見他手腕上的確沒有新傷，有一道淺淺的疤痕，還是最初那道，傷口抹了藥，看上去快好了。
    白璿眸光犀利，又換了十七王爺的另一隻手，上麵沒有割傷。
    十七王爺看著女孩兒臉上滿是疑惑，又滿是關心，不禁笑道：“璿兒，你還不信我？”
    白璿再次看向十七王爺，隻覺得他臉上神色不對，有些不相信他沒有放自己的血給蕭王煉藥。
    不管怎樣，眼下還是得盡快找到給蕭王下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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