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一陣安靜，空氣中落針可聞。
    忽然，外麵炸雷驚起，一道閃電忽的劈開雨幕，在天空中張牙舞爪。
    皇帝脊背挺直坐在書桌前，目光緊緊盯著白璿，等待著她的回應。
    他已經把這件事情交給白璿了，還是希望能夠和白璿達成一致。
    他希望通過白璿的手，來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像是以前通過忠勇侯的手，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一樣。
    皇帝知道白璿不是忠勇侯，可他沒想到，白璿不但不是忠勇侯，還有些讓他無法掌控。
    白璿靜默半晌，從腰間取下隨身攜帶的龍頭金鞭，雙手呈上。
    “那臣就把這條龍頭金鞭，還給陛下，臣從此再不過問大周任何事情，這些貪腐奸佞的官員任由陛下處置就是了。”
    輕輕柔柔的聲音溫和如風，可這態度，簡直出乎皇帝的意料。
    “你！”皇帝氣怒，“你敢威脅朕？”
    雖然早已領教過白璿的犀利，可皇帝沒想到白璿會如此強硬。
    “不敢。”白璿輕輕搖頭，語氣輕柔道，“臣隻不過是想還大周朝堂一片清明，可是如今不得陛下支持，無法成就大業，因此，白璿也就沒有管這些事情的心力了。”
    “你還是在威脅朕！”
    皇帝抖動著嘴角，第一次發現，白璿竟然可以輕而易舉，影響到他的情緒。
    白璿隻見皇帝胸口劇烈起伏，不由語氣緩和道：“沒有陛下支持，臣要清理大周朝堂，舉步維艱，可最讓臣痛心的是，陛下竟然包庇這些朝廷蛀蟲，臣對陛下感到心寒。”
    “白璿！”皇帝低吼一聲，瞪大眼睛看著眼前女子，“你當真不明白朕的顧慮是什麽？朕問你，如果把這些人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處死的處死，還有誰來處理朝堂政務？”
    “大有人在。”淡然鎮定的四個字，堵住了皇帝微張的嘴唇。
    皇帝稍微鎮定下來，輕輕端起麵前茶杯，喝了一口。
    他還以為白璿沒考慮過這個後果，可如今看她淡然的神色，顯然是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了。
    也是，如果連處置這些官員，必然會引起的後果都沒想過，那她也就不是白璿了。
    皇帝輕輕將茶杯重新放在桌上，情緒平靜了許多。
    “哪些人？”皇帝問道。
    “陛下說的文臣，還是武將？”
    “文臣。”
    武將白璿手底下已經培養了許多，諸如顧子剛、薑讓等人，白璿的五個徒弟，日後也會有所作為。
    忽然，皇帝想到徐文睿和宋思源這兩人的父親，也在這二十三位被治罪的官員之中。
    皇帝不禁翻閱起奏折來，他倒要看看，白璿如何處置這兩個徒弟的家族？
    看著皇帝在一堆奏折中翻找，白璿不禁輕聲提醒道：“徐家在倒數第二本，宋家在倒數第一本。”
    皇帝一陣吹胡子瞪眼，半晌，氣笑了出來：“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白璿淡淡一笑，大逆不道地說：“臣不知道的很多，卻不知道陛下為何會害怕失去這些由前朝餘孽徐家親自提拔起來的朝廷蛀蟲。”
    皇帝又是一陣語噎。
    他索性也不翻折子了，直接對白璿問道：“你是怎麽處置徐家和宋家的？”
    “全部抄家流放。”
    白璿神色平靜，可語氣之中的冷酷，連皇帝也不禁深為佩服。
    “包括你的兩個徒弟？”皇帝眯起眼睛看向白璿，想起白璿安排他們抓捕端王立了功，就知道白璿終究還是向著自己人的。
    “是。”白璿點頭，坦然道，“不過，看在他們抓捕端王有功的份兒上，臣請陛下準許他們流放到邊關軍中，也能為大周出一份力。”
    皇帝倒是有些意外：“你確定，他們兩人也流放？”
    “確定。”白璿正色道，“徐家和宋家都是舉家流放，徐文睿和宋思源自然也在其中。”
    皇帝是真沒想到，白璿對自己的兩個徒弟也絲毫沒有徇私。
    他還以為，白璿至少也會安排他們留在上京城。
    但皇帝並沒有就此打住，一個犀利的問題從他嘴裏問了出來。
    “徐文睿和宋思源抓捕端王，都是你的安排？”皇帝仿佛抓住了白璿的把柄一般，眼神裏滿是探究。
    “是。”白璿抬眸看著皇帝，神色淡然鎮定，“也不是，臣作為他們的師父，隻是推了他們一把，究竟能不能抓住端王，還是得看他們自己的本事。”
    “……”
    皇帝突然無話可說了。
    他微微愣了一下，繼續著剛才的問題：“剛剛你說到處置了這些官員，我大周還大有人在，人在哪裏？”
    “蕭王、十七王爺、薑讓，各個頂十個。”白璿一句話，給皇帝舉出了三個大才。
    皇帝不禁瞪大了眼睛，有些驚訝地看著白璿，半晌，神色微微平靜下來。
    皇帝頓了一下，張唇說道：“蕭王乃我大周戰神，總管大周軍事……”
    “可也並非隻懂軍事。”白璿接過皇帝停頓的話道，“蕭王的才能，在軍，在朝，皆大有所為，他之所以沒顯露出自己在朝中的本事，不過是擔心陛下多想。”
    白璿點到為止，但皇帝已是心知肚明，說白了，就是擔心他猜忌。
    “既然你也清楚朕心中的顧慮，為何還要提起蕭王？”
    皇帝目光幽深看著白璿，有些驚訝於她居然不避嫌。
    按理說，蕭王是她未婚夫，她不應該堂而皇之地舉薦蕭王。
    “陛下，朝中人才更迭，乃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陛下不想蕭王掌握文武大權，可還不能在人才周轉不開的時候，拉他來做點苦力嗎？”
    “……”
    皇帝被白璿的話震驚了，他當真沒想到，白璿竟然會有這樣的思想。
    “陛下隻要在找到合適的人才之後，將朝中大權從蕭王手上移除就行了。”
    白璿如此坦率真誠的建議，讓皇帝很難懷疑她徇私。
    皇帝靜默一陣，沉聲問道：“你說到十七王爺又是為何？”
    白璿抬眸看著皇帝，淡然開口：“陛下莫非當真不知十七王爺遠離朝堂的真正原因？”
    這丫頭真是一語中的。
    皇帝張了張唇，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老十七並非本事不行，而是為了讓他這個皇兄能夠放心地做皇帝，主動放棄了在朝中展露自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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