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陷入一片沉寂，獵獵北風肆意吹拂，寒冬肅殺，包裹著整個院子。
    慕容月殺目光犀利，麵色深沉盯著白璿，三白眼中泛著幽冷之光。
    白璿神色不變，鎮定開口：“臣不是媒人，也沒有為人做媒的興致，更沒有那份閑暇，去為太子說親，臣所進言，皆是站在大周立場提出的意見。
    “可太子殿下與別國公主聯姻，亦可我國公主與別國皇子聯姻，具體怎麽做，還未確定，太子殿下若是覺得有所不妥，可再行商議，不采納便是。”
    “本太子當然不會采納。”慕容月殺神色一凜，斷然開口，“本太子自由懶散慣了，不喜被人束縛，這輩子也不會娶親。”
    慕容月殺一雙黑眸如無底之洞一般，緊緊盯著白璿。
    任誰都能聽出，他話裏有話。
    “太子殿下私事，臣管不著。”白璿淡淡說了一句。
    慕容月殺唇角顫了顫，終是沒有開口，白璿一句話，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撇得幹幹淨淨，讓他無可辯駁。
    白璿緩聲道：“然，太子殿下可以無妻，大周不能無後。”
    慕容月殺笑了。
    “大周不會無後，我如今成為太子，不過是時勢所迫，父皇不得已而為之，等小九長大，我立刻讓出這個位置。”
    “國家大事，還請太子殿下不要兒戲。”白璿神色凜然，嚴肅開口。
    “本太子沒有兒戲。”慕容月殺臉上露出以往一般桀驁的笑容，目光掃視白璿絕美容顏，“本太子就是一山野村夫，沒有規矩，不懂大局，也沒有一統天下的抱負，本太子行事魯莽，性格任性，又懶散閑淡慣了，將來時機成熟，願做一閑雲野鶴之人，就此了此殘生。”
    慕容月殺語氣透著刻意的輕快，黑眸如墨，始終看著白璿。
    白璿默了一陣，神色清冷道：“太子殿下若說完了，臣還有事。”
    “怎麽？煩我了？”慕容月殺自嘲一笑，再次走近白璿，“你是不是覺得我孺子不可教也，要放棄我了？是不是覺得我終究和你道不同不相為謀，對我失去信心了？”
    他淒然一笑，“是啊，蕭王才是與你誌同道合的那一個，你們眼裏都有大周，有大局，有江山天下，而我心裏，卻隻有你！
    “可笑的是，我自以為滿心都是你，卻還是找了整整半年，都沒有找到你，而蕭王，則一去龍脊山就找到了你……”
    慕容月殺悠忽之間，雙目赤紅，淚流滿麵……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將心頭情緒宣泄出來。
    他好恨自己，恨自己不如蕭王，在龍脊山如無頭蒼蠅一般，卻沒想到，白璿可能消失在懸崖上……
    他怎麽就沒想到呢？他腦子怎麽就那麽笨呢？
    他每日都在想，要是他早點回到上京，蕭王早點去龍脊山，她早就能夠回來了，何至於等這麽長的時間？
    慕容月殺好似再也控製不住情緒，瘋魔一般，大步走過去，伸出手臂，將白璿抱入懷中。
    白璿一把推開慕容月殺，卻沒有推動，慕容月殺身體如山，雙臂就如鐵鉗一般，死死的將白璿禁錮在懷中。
    白璿停止了動作，周身凜然如冰。
    空氣中死一般的沉寂，整個廢棄的院子安靜得隻有慕容月殺的喘息聲。
    直到——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慕容月殺胸前，慕容月殺茫然之間，目光落到胸前寒光閃閃的利器之上。
    白璿手中握著虎頭匕首，麵無表情地看著慕容月殺：“太子殿下請自重。”
    慕容月殺站著沒動：“你果然還是那個白璿，夠狠，夠果斷！”
    “可我不相信，你不會對我動手……”慕容月殺緊緊抱著白璿，收緊雙臂，“呲”的一聲，白璿手中匕首挑破他肌膚，刺入右胸。
    “嗯。”慕容月殺悶哼一聲，胸口劇痛，鮮血的味道瞬間充斥鼻翼。
    他怔怔地看著白璿，唇角笑意狷狂，“有本事你殺了我，否則，你沒法阻止我愛你之心。”
    慕容月殺滿目赤紅，如同一頭咆哮的獅子，臉上露出瘋狂的笑意。
    “再刺深一點啊。”他語氣轉輕，滿目哀傷，“白璿，死在你懷裏，也比每日痛苦地活著強……”
    “沒錯，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輾轉難眠，魂牽夢繞，睜眼閉眼都是你……”
    “我這輩子都沒法忘記你了，白璿……你殺了我，就能阻止我喜歡你了。”
    “你不是嫌我煩嗎？那你殺了我好了？”
    “我不求你喜歡我，但求你不要阻止我喜歡你……”
    慕容月殺語無倫次，一口氣，說了許多，白璿隻覺得耳朵嗡嗡的，最後，隻聽得慕容月殺問道：“如果沒有蕭王，你會喜歡上我嗎？”
    “……”
    空氣中萬籟俱寂。
    白璿沒有回答慕容月殺的話，亦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璿收起手中冰冷匕首，麵無表情地站在荒廢的庭院中。
    她早已明裏暗裏拒絕過慕容月殺了，對慕容月殺的這份感情，也可謂是絕情至極。
    可她沒想到，慕容月殺還是會如此瘋狂，更沒想到，他寧死也要如此偏執……
    白璿大力掙脫慕容月殺，對他躬身一禮，漠然開口：“臣之所愛，唯蕭王一人，太子殿下要如何，臣管不著……但臣若是太子，絕不會愛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情之一事，兩情相悅，沒法強求，情之一事，更不是人生的全部，甚至，並不是非有不可……人生一世，當多為自己考慮，而不要做傷害自己之事，白璿言盡於此，太子殿下好自為之。”
    白璿已經明白，一時半會兒，恐無法開導慕容月殺。
    他太偏執了，他所承受的痛，或許隻有時間能平複……
    也或許時間也平複不了，但這不是白璿能夠左右得了的了。
    白璿不再看慕容月殺一眼，驀然轉身，大步離開庭院。
    “隻一個問題。”慕容月殺的聲音在白璿身後響起，帶著極致的隱忍和滄桑，如頹敗的花兒一般了無生氣。
    “太子請說。”白璿頓住腳步，神色平靜地問道。
    慕容月殺看著女子毅然決然的背影，執著開口：“我想聽真話，如果沒有蕭王，你會喜歡我嗎？”
    “不會。”白璿輕柔的聲音，幹脆果決，猶如冰冷的風霜，“正如太子殿下所說，我不喜歡行事任性之人，更不喜歡一個自我傷懷，看不透，想不開，性格偏執的人。”
    話落，白璿大步離去。
    刹那之間，慕容月殺怔住了，久久佇立在原地，如同冰雕一般。
    慕容月殺好似明白了，又好似不明白，他臉上扯開一抹笑容……
    笑著笑著，忽然就哭了，哭著哭著，又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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