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涼覺得自己就不該來的。
    但來都來了，他要是轉頭就走又過分顯眼。
    隻能默然無聲的混在其中。
    打完招呼，宋鳴也沒敢耽誤，很快就帶著眾人進了院子裏。
    院中的涼亭內，有兩位老者正在對弈。
    對弈的氣氛仿佛凝固了時間。
    兩人殺得正當激烈。
    手執黑子，卻雙目皆盲的院長催促著：“快下，切莫拖延時間。”
    而坐在他對麵，須發皆白，精神矍鑠的楊副院長，則撚著一枚白子，眉頭微蹙，顯然棋局到了關鍵處。
    猶豫著不知該不該下。
    段導師帶著一行人走近，頷首道：“院長，副院長。”
    “是段瑉啊？此行辛苦了。”院長無神的雙目準確捕捉到了段導師的方向。
    那雙眼睛明明沒有光彩，卻又仿佛能夠視人。
    “你來幫老楊瞧瞧，我看這枚棋他是落不下了。”
    楊副院長聞言，頓時不滿，撚著棋子的手都頓住了，“我隻是在思考！”
    說完，瞥了眼段導師，聲音不自覺洪亮了，“他隻會用劍，哪兒會下棋？”
    段導師微笑應聲，“我確實不會此道。”
    院長微微抬頭，那雙沒有焦點的眸子微動，似乎有視線繞過段導師，從寧軟幾人的身上一一掃過。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然後才聽到院長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你們呢？可有會下棋的？來幫老楊落下這一子。”
    宋鳴羨慕的盯著寧軟幾人，對弈他是會的，但水平和院長完全比不了。
    大家都是年輕人，想來這群人即便會，水平與他也就在伯仲之間。
    竟然能有機會上去與院長對弈！
    羨慕！
    然而，被宋鳴以羨慕的目光盯著的幾人完全沒有動。
    楊副院長還拿著那顆棋子，遲遲不落。
    他瞥了眼幾人，“是不會下，還是覺得這局我輸定了，沒有挽回的可能，所以不想下？”
    院長輕笑，手上一動，石桌上就出現了一件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灰色衣袍。
    “此物是防禦型法衣，我親手祭煉了數百年，能擋住我的五成攻擊。”
    “這般程度的攻擊，至少能擋三次。”
    “你們誰若是有興趣上來落下這子，還能替老楊破局，這法衣便是你的了。”
    “隻需破下這一步即可，便是敗了，也仍舊能拿走法衣。”
    院長話音剛落。
    宋鳴就已經驚得睜大了雙眼，如果不是已經看到棋局，確定自己同樣落不下這一子，他當真拚了這張臉不要，也得求著試一試。
    可即便自己拿不到。
    他也忍不住羨慕而又嫉妒的看向寧軟幾人。
    上了天驕榜就是好。
    他這個時常跟在院長身邊的，都沒機會拿到法衣。
    可這群家夥就有。
    他死死盯著寧軟。
    在他想來，這無疑就是最愛出風頭的那個。
    但他顯然白盯了。
    寧軟並沒有站出來。
    站出來的那個，是他完全沒料到的。
    和寧軟一樣，穿著一襲青衫，但從各方麵，尤其是氣質上來說，真的很平平無奇。
    像是丟到人堆裏都找不出來的那種。
    相當不出眾。
    他甚至都沒過多關注這位。
    可偏偏就是他站出來了。
    齊默從幾人中走了出去。
    及至涼亭之上。
    院長和副院長大抵也沒料到會是他站出來。
    前者唇角含著笑，從表情上什麽也看不出。
    而後者就毫無掩飾，當場輕‘咦’了一聲，好奇的問，“你會棋局對弈？”
    齊默頷首，“大抵了解。”
    楊副院長就隨手將指尖撚著棋子拋到了他手中，“雖是大概了解，既站了出來，就幫老夫好好的下，你要是真能破了這一步萬軍圍城之勢，我也能給你點獎勵。”
    “便是不贏，也能給。”
    宋鳴站在石桌的另一邊，和齊默正正相對。
    他能清晰的看到對方臉上毫無波瀾的表情，真裝！
    但是更羨慕了怎麽辦？
    齊默的視線從未落到過宋鳴身上。
    他也感受不到對方深深的嫉妒。
    此刻的他，正全神貫注的盯著棋盤。
    腦中已經有了自己穿上法衣後的畫麵。
    有了這件法衣，就能又多一層保障！
    腦中的幻想絲毫沒有打斷他的思考，手中棋子就這麽落了下來。
    落得很隨意。
    好像完全沒有經過考慮。
    “你這小子，雖說說不贏也行，但你也不能真這麽隨意吧？”
    楊副院長氣得瞪大眼睛，口中嗬斥。
    然後耳邊就聽到對麵棋求高超的院長難得一遇的讚歎聲。
    “老楊啊，你且再仔細看看，他下得可不隨意，此一子，落得甚妙。”
    ‘甚妙’二字，是陪著院長下了千年棋的楊副院長也從未聽到過的讚歎。
    他的視線，落在棋局之上。
    先是蹙眉。
    緊接著眉頭快速舒展，眼睛瞪得更大了，“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猛地一拍桌，言語間滿是後悔，“我怎麽沒想到還能這麽走？”
    寧軟也在看著棋局。
    她是能看懂的。
    因為三爹就很擅長書畫下棋這種相當陶冶情操的東西。
    時常會與她大爹博弈。
    但看得懂，不代表她也棋術高超。
    隻是大概看出，這一波，她三師兄裝逼裝到位了。
    楊副院長直接站了起來，將齊默拉到他的位置坐下，“來來來，你來替我下這一局。”
    “小子，你要是能贏了他，我保證給你好東西！”
    他可是瞧得真真的，這家夥可聰明著呢。
    之前說半天，他沒動靜。
    等拿出了那件法衣，他就果斷的站了出來。
    這就是衝著法衣來的！
    齊默沒拒絕。
    院長也沒再出聲。
    兩人就這麽極其自然，一人一子的下了起來。
    這一局下得頗久。
    久到寧軟都感覺到餓了，掏出瓜子嗑的時候，這對弈才終於結束。
    她的瓜子也磕了一把。
    結束的這一刻，甚至都還在嗑。
    讓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難。
    院長和副院長齊齊將腦袋偏向她這邊。
    兩人皆頓了一下。
    院長才朝著齊默道：“法衣是你的了。”
    “雖是平局，但老夫也該獎勵你一點東西。”
    說完，他長袖輕揮，數道光芒同時落到了齊默幾人的身上。
    段導師，寧軟，顏涼三人則在光芒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