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也沉吟著望向四周，思索片刻，隨後朝前走去。
    霧氣蒙蒙，仿佛看不到盡頭。
    就這樣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霧氣忽然變得稀薄，隨後一道黑色的石碑浮現在了他的麵前。
    “果然，這裏就是試煉場地。”徐也心中已有猜測，立刻快步上前。
    與之前兩個試煉時一樣，這座黑色石碑上清晰寫明了試煉規則。
    隻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的規則僅有短短一行。
    【精神力試煉】：
    離開這裏。
    23：35：41。
    “離開這裏？”徐也稍稍一怔，看向四周，不由蹙起眉頭。
    這方空間無邊無際，先前走了那麽久，別說是邊界了，就連一個能夠辨別方向的路標都找不到。
    規則看似簡單，卻毫無頭緒。
    正當他思忖之間，霧氣再度籠罩而起。
    但這次霧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短短數秒以後，霧氣散開，他出現在一座城市之中，麵前的試煉石碑也消失不見。
    徐也眼神微微顫動，看著四周熟悉的畫麵，下意識朝前走去。
    很快，他便看到了一處大坑。
    大坑仿佛被某種高溫物質融化，四周荒蕪，巨大的深坑附近，滿是瘡痍，仿佛遭受到某種劇烈的破壞。
    坑底有著數具白骨，肉身早已消散，骨架橫立。
    “這是疆城……”徐也喃喃開口，察覺到這幅畫麵的來源。
    此處，正是古元虛境所在地，同時也是他當初被秦川陷害，與一眾居民被迫轉移的位置。
    在這裏，他曾遭受到冥網殺手的襲擊，險些殞命。
    就在他被暗殺期間，原本與他一同被轉移至此處的諸多村民，都被秦川以【熱熔彈】融化，屍骨無存（1031章）。
    其中，富有正義感的狩虛者楊閘、以及聰明懂事的小女孩小柔，成為了他未能拯救的遺憾。
    土堆忽然被翻開，隨後，兩道人影從中鑽出。
    徐也瞳孔一縮，恰從中看到了兩道人影。
    “大哥哥……”小柔從土中翻滾而出，狼狽起身，看向徐也。
    她的臉上滿是斑點，整條右臂都被融化，看起來頗為猙獰，卻仍抬頭看向徐也，眼中滿是幽怨，緩緩抬起手掌：“為什麽……為什麽你沒能救我和弟弟？”
    撲通！
    土堆翻出另一道身影。
    白韜狼狽起身，緊盯著徐也：“徐也，為什麽我們都要成為你選擇的祭品，為什麽你能若無其事地將我們拋棄？”
    兩人的質問聲振聾發聵，目光直勾勾盯著徐也，像是要將其心中的負罪感勾出。
    徐也卻神色平靜，緩緩望著兩人，輕輕一歎。
    他心中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是這精神力試煉的考驗。
    可望著這栩栩如生，身臨其境般的質詢，他卻陷入了沉默。
    坑中的兩人不斷攀爬，來到了徐也身邊。
    在這個距離之下，他甚至能夠看到兩人身上的每一處傷口。
    小柔的手中，捧著一個用石頭編織的手串，怨恨的看著徐也，將其高高舉起。
    白韜更是緊緊抓住徐也，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噴吐而出。
    “沒能救你，我很抱歉。”徐也輕輕接過小柔手中的石頭手串，捧在手中，輕聲開口。
    他又看向白韜：“你們也從來不是祭品，我更從來沒有拋棄你們。”
    “在龍夏學院的那段時光，是我人生之中最快樂的時候。”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眼神之中卻帶著些許懷念，情感真摯，並未說謊。
    比起加入虛魔議會以後的打生打死，生死一線，在龍夏學院之時的那份愜意與悠閑，是他來之不易的輕鬆時光。
    那一個個鮮明的同學，更是他人生摯友，在他心中也有著極高的地位。
    可很快，他便將手中的石頭手串一把捏碎，令其化作齏粉飄散，並將白韜的手掌撥開。
    “隻不過，時間無法回溯，過往的遺憾終歸是遺憾，我無法彌補。”
    “而我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從未有過任何後悔，這是我所選擇的道路。”
    “至於你們，不過也隻是我心中愧疚所化幻影罷了。”
    小柔看著飄散在天的石屑，臉上的猙獰與怨恨消失不見，伸手觸碰，隨後被毒素侵染的臉緩緩露出釋然的笑容：“謝謝你，大哥哥。”
    至於白韜，更是苦笑著望著徐也，眼神之中閃爍著光澤，沒有多言。
    兩人的身影如同塵般消散，與周遭環境一同崩壞，化作漫天粒子，四周再度被白霧所籠罩。
    心境。
    徐也在看到四周環境變化的瞬間，便已然有些洞悉了這個精神力試煉的要害之處。
    每個人的心中都必定有著諸多缺憾。
    對普通人而言，初戀時的衝動莽撞、年輕時的懶惰懈怠、中年時的停滯不前、父母在世時未能盡到孝心，麵對一個又一個機遇時的錯過遺憾……
    每一個生活中所遭遇到的關鍵節點，都令他們的心境波瀾，產生諸多遺憾。
    而對覺醒者而言，這些常人所遇到的缺憾，他們同樣會遇到。
    每一個選擇時的不完美，成就了一個又一個形色各異的人。
    絕大部分人，都想要回到過去，逆轉自己的未來，補足那些自己沒能彌補的缺憾。
    這些遺憾，就會形成心境的不圓滿。
    而這精神力試煉，就是針對於每個人心中的缺憾，形成一個又一個的幻境，以此來動搖他們的心境。
    稍有動搖，都有可能深陷幻境，萬劫不複。
    對徐也而言更是如此。
    自從他離開龍夏學院以後，他所做的每一個選擇、每一個決定，都牽動著無數人的生死，甚至從客觀層麵上，對整個龍國都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
    但他從最開始，就已經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了清晰的判斷，寧願承擔所有的罪責，也絕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他所踏上的道路，本就是一條布滿荊棘的苦痛之路。
    唯有意誌堅定，方可走到最後。
    白霧逐漸散去。
    徐也眼前恍惚，耳邊傳來大海呼嘯之聲。
    低頭看去，他赫然出現在了漂浮在東海的戒獄甲板之上。
    慘叫此起彼伏，卻是形成了一片地獄修羅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