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陷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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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箏的頭七一過,馬上就要迎來元日離山的日子。
    他走得靜悄悄,隻和陶眠道了別,沒有驚動山下的人。
    那日榮箏走後,他們回到觀中,四處尋覓黃答應的影子,卻怎麽都找不到雞。
    找了半個時辰,陶眠說別找了。黃答應隻是離開這裏,在山中的某一處靜靜地臥著,直到死亡來臨。
    它不會被任何人找到。在地上一粒未動的米,就是它無聲的道別。
    榮箏走了,黃答應也走了。
    很快,元日也要回到京城。
    他擔心陶眠自己一個人在山中不便,想把他一起帶去王城。
    但陶眠搖搖頭。
    “元日,一個人的日子,我是過慣了的。”
    他輕鬆地說著,元日卻莫名地感傷起來。
    “別這麽容易難過,”在臨行之際,他拍拍少年的肩膀,“你將來走馬上任,也是要肩挑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一味地傷懷,會變得軟弱可欺。”
    新科狀元年紀輕輕,還沒有脫去少年氣。聽陶眠說“軟弱”二字,不禁為自己辯解。
    “我隻是容易共情,心思敏感罷了……”
    陶眠把手收回來,笑眼望他。
    “共情不是壞事,但你要把你那顆敏感的心藏起來。元日,山下的人都戴著假麵,手中拿著刀子,不要向他們輕易敞開你的真心,那隻會使你傷痕累累,鮮血淋漓。”
    “陶師父……”
    “不過,也別太擔憂。”
    陶眠又怕他過分天真,輕信於人,又擔心說得太過,就要磨損他的一腔熱血,叫他太早變得世故圓滑。
    左右為難啊……
    他到最後,隻能告訴元日——
    “你永遠有一條退路。元日,在山外過得不開心了,就回到我這裏來吧。出世還是入世,無非是一次內心的轉向。”
    “好。”
    “既然都選擇做官了,就要做個好官。無愧於天,無愧於民,無愧於心。”
    “元日謹記。”
    少年鄭重地點了點頭,最後與陶眠道別。
    離山的路,還是那條狹窄幽長的黃沙小路。元日騎著駿馬,那是多年前,陶眠送給他的那匹小黑馬,如今已經長成了威風凜凜的模樣。
    仙人站在盛開的桃樹下,揮手與少年作別。
    駿馬載著意氣風發的狀元郎,一路至王都。
    路途顛簸遙遠,就像元日一生顛沛跌宕的仕途。
    元日走後,陶眠又恢複了原本的生活。
    每日澆澆花,鬆鬆土,給山裏的徒弟們帶點好吃的,和他們說說話。
    金手指暫時未出現。不出現是好事,陶眠近來還真沒什麽心情,去迎接新徒弟。
    籠子裏養的三隻雞,先後隨他的弟子們去了。
    大鵝、狗兄和貓兄,也都不在了。
    窗前飛來又飛走的圓胖麻雀,不是他曾經養過的三百歲麻雀。
    飛天蟑螂倒是堅挺了一段時間,最近也耐不住寂寞,不知道都出走到了何方。
    ……可能也是他最近下的蟑螂藥比較管用。
    桃花山的日子寧靜安然,陶眠偶爾一個人把竹榻搬在樹下,雙手墊著後腦勺,兩腳交疊,腳尖輕點。
    一邊眯起眼睛數樹葉間漏下的陽光,一邊掛念千裏之外的元日。
    元日這個官當的並不順利。
    起初還算順風順水,他是新科狀元,又有蔡伯從中斡旋,京城那邊有人幫襯。
    元日在翰林院供職,還多次受到天子的賞識。
    這些事都是蔡伯與陶眠閑聊時提到的。元日知道陶眠不喜朝堂政事,在往來的信箋,中,極少與他提及,隻是說自己這邊安好,再問陶師父好不好。
    元日向來報喜不報憂,日子久了,陶眠的心底就不踏實,隻得與蔡伯聊聊。
    蔡伯倒是勸他放寬心。
    “元日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就算拚了我這條老命,也要助他,闖出個名堂來。”
    蔡伯都保證到這份兒上,陶眠自然不好再說什麽。
    元日考中狀元,又做了官,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深厚背景。如此優越的條件,給他說媒的人,幾乎要把門檻踏破。
    但對於這些熱情的媒婆,元日一概謝絕。偶爾有長輩給他介紹,他也總是笑笑,把話題岔開。
    陶眠對此事有所耳聞,但他也不願催促元日。蔡伯倒是著急。
    這回規勸的那個人,反而變成了陶眠。
    “元日心裏有譜,我們這些老家夥,就別跟著瞎操心了。”
    從蔡伯與人相識,也過了十餘年。這麽長的時間,陶眠的容貌都沒發生變化,蔡伯多少能猜到些真相。
    但他從未深究過,隻把陶眠當作關係很近的忘年之交。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說忘年交,倒也沒錯。
    陶眠說元日的緣分未到,隻是還沒有契合的人出現。等到那個人出現,不用誰開口,自然水到渠成。
    要不怎麽說仙人說話靈呢。
    沒多久,陶眠就發現,元日的信中,時常出現一個女子的名字。
    這位女子姓夏,名晚煙。據蔡伯介紹,是夏將軍家的長女。
    不過這養尊處優的長女自幼身體孱弱,本來到了年紀應該被送入宮中,卻因為前一夜感染風寒,咳嗽不止,不得不選擇放棄。
    這感冒來得可真蹊蹺——陶眠當時從蔡伯口中聽到這件事,第一反應就是如此。
    這位夏小姐,看來是個聰慧機敏的姑娘。
    不願做被囚禁的鳥兒,寧可讓自己被人指指點點,年紀漸長也無懼。
    但身體差也是真的,元日在信中不止一次提到過。
    蔡伯對這位夏小姐評價很好,他極力撮成這樁親事。
    陶眠倒是不在乎什麽門當戶對,他隻關心元日的感受。
    元日一兩年能回一次桃花山,短暫地停留幾天。
    回山的日子,也隻是幫陶眠忙些澆花煮飯的活計。
    元日在忙活,陶眠就坐在竹椅上,盯著青年挺拔的背影,看他忙前忙後,突然問了句——
    “元日,那信中的神秘夏小姐,如何?”
    元日背對著他,正在劈柴。一斧子下偏了,喀嚓,木頭飛出去,斧頭卻嵌進了木墩內。
    “夏小……晚、晚煙她,很、很好的。”
    連一句話都說不利索,還沒聊幾句話呢,耳根就通紅。
    陶眠一怔。
    看來是陷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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