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你快點，領導快到了！”
    大隊長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他特意換上了去公社開會才穿的中山裝，頭發也精心梳過，胡子也剃幹淨了，他結婚那天都沒這麽講究。
    “二嬸，你肯定沒問題的！”
    唐念念給二嬸打氣，隻是她麵無表情，語氣也沒多少感情，宣珍珠並沒受到多少鼓勵，自己給自己打了會兒氣，便跟著大隊長去見領導了。
    公社派來了五個人，公社書記和鎮長都到了，大隊長站在村口迎接，激動的心，顫抖的腿，老遠就伸出手迎接。
    “領導們辛苦了，先去喝杯茶？”
    “不喝了，直接去看襪機。”
    公社領導也很期待，他們公社都沒像樣的廠子，要是唐村的襪廠能辦起來，以後去縣城開會，他們也不至於比別的公社低一頭了。
    一行人到了食堂，門口已經掛了上牌匾——
    “唐村紅雲襪廠”
    這個名字是大隊長取的，取的鴻運的諧音。
    公社領導們進了車間，三十台襪機擺放得整整齊齊，井然有序，他們微微點頭，麵露滿意。
    大隊長隆重介紹了宣珍珠，“她是紅雲襪廠的車間主任，技術能力相當強，下麵由宣珍珠同誌，為各位領導展示我們紅雲襪廠的新型襪機！”
    宣珍珠深吸了口氣，伸出手和各位領導握了手，心都飛到嗓子眼了，五個領導一一握完手，她跟做夢一樣，騰雲駕霧一般走到襪機前，開始展示。
    當機器啟動後，宣珍珠全神貫注地開始織襪，她也不再緊張了，熟練地操縱著機器，領導們目不轉睛看著，很快一隻成型的襪子出來了。
    宣珍珠又織了幾隻，速度比普通襪機至少快一倍。
    領導們人手一隻襪子，捏一捏，扯一扯，還對著燈光照，表情越來越滿意，這襪子的質量和花色都不錯，速度還快。
    “很不錯，唐滿山同誌，你們唐村大隊這次做得很好。”
    公社書記滿口稱讚，大隊長嘴都合不攏了，他很想矜持，可嘴角肌肉控製不住，自個朝兩邊擴張了。
    “全靠領導們的支持和指點！”
    大隊長謙虛了句，不敢獨攬功勞。
    中飯安排在大隊長家，大隊長和唐滿銅作陪，唐念念讓九斤送了些野兔和野雞過去，大隊長還想讓她去見見領導，她沒答應。
    她不喜歡和政府幹部打交道，打官腔，說套話，還要察言觀色，揣摩領導的心思，吃一頓飯都會消化不良。
    公社領導們酒足飯飽後，都滿意而歸，唐村襪廠的手續，下個月才能辦下來，這段時間唐念念讓宣珍珠負責培訓職工。
    而且這些天，大隊長家和唐家的門檻，都快被村民們踏平了。
    都提著東西上門，基本上是雞蛋，為了襪廠工作來的。
    唐念念和家裏人打過招呼，連一株青菜都不能要，唐老太執行得很好，提上來的東西，全都原樣還回去了。
    “我家念丫頭說了，公平選拔，隻要肯學苦幹的人，偷奸躲懶還喜歡嚼舌根的人，不要！”
    唐老太每次還東西，都會說這句話。
    三伯娘也是這樣說的，隻不過改成了‘我家滿山’說的。
    其實襪廠的招工名單，基本上確定了，唐念念沒給具體的人名，但她給了具體的不錄取的名單。
    “三伯，這些人家都不準進襪廠！”
    唐念念的名單很詳細，拒絕進廠的名單上，除了齊國華家外，還有十五戶。
    “為啥？”
    大隊長看了眼，齊國華家不在很正常，其他十五戶為啥不讓進廠？
    “這三戶，和我奶吵過架，背後說我奶壞話！”
    “剩下的十二戶，我掉河裏時，他們說我不清白！”
    唐念念理由很充足，不過這十五戶裏頭，有些是前世的賬，她全算在這一世了。
    和唐老太吵架的那三戶，也都是真的，不管誰對誰錯，反正她要替小老太出出氣
    大隊長嘴角抽了下，竟有點羨慕唐老太了。
    有個這麽護犢子的孫女，多好啊！
    “成，這些人都不要！”
    大隊長答應了，念丫頭圈出來的十五戶人家，確實都不咋樣，要麽是牆頭草，要麽自私自利，或者好吃懶做，他也不喜歡。
    唐村荒廢了許久的村委辦公室，這些天都燈火通明，每天都要亮到晚上九點才熄燈。
    大隊長召集了村裏的會計，計分員，婦女主任等幹部，召開唐村大會，會議主題就是襪廠的招聘問題。
    經過三天的會議討論，終於確定了名單。
    宣珍珠和徐金鳳肯定算在裏麵，還有大隊長女兒唐紅杏，剩下的員工基本上是女同誌和年輕後生，女同誌也都是年紀輕的已婚婦女。
    理由很簡單，姑娘是要嫁出去的，不能學好了本事，便宜了外村。
    所以大隊長招的都是三十歲以下的已婚婦女和年輕後生，個個眼明手快，幹活麻利，學織襪天賦也高。
    人歇機不歇，一台襪機要兩個操作工。
    名單確定後，張貼在了襪廠門口，紅紙黑字，是村裏會計寫的，一手很漂亮的毛筆字，除了襪機的六十個操作工外，還有定型工，包裝工，打雜工等，七七八八加起來也有要十幾個，有男有女。
    僧多粥少，名單一張貼出來，幾家歡喜幾家愁。
    選上的歡喜，沒選上的愁眉苦臉，還有些人家說起了酸話，說大隊長搞一言堂的官僚主義，風言風語傳得沸沸揚揚的。
    不過很快就被大隊長雷厲風行地鎮壓了。
    而且大隊長還說：“襪廠肯定會擴建，到時候一百台二百台襪機都有可能，咱們村的人都不夠，還要去外村招人，今天造謠生事的那些人，我再給一次機會，下次再讓老子聽到有人亂嚼舌根，別怪老子不顧同村情分，隻要老子當隊長的一天，這些人永遠都別想進廠幹活！”
    這話一出，閑言碎語立刻沒了，連村裏舌頭最長的長舌婦，都閉了嘴。
    唐念念對大隊長的雷霆手段很滿意，她這三伯還是很有領導氣勢的。
    1976年4月28日。
    唐村紅雲襪廠正式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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