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你們心裏沒有本太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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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標還不知道,他已經成了幾個老農嘴裏的敗家子,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當真。
    百姓隻需要考慮自己的吃穿用度就可以了,當皇帝的考慮的就多了。
    乾綱獨斷確實很爽,然而過於戀權的君主,往往會留下巨大的製度漏洞。
    很簡單,為了實現大權獨攬,他們會將所有能掣肘他們的部門,全部打壓甚至廢掉。
    將來出了昏君,沒有能製約他的機構,那就寄了。
    從長遠來看,製度的可靠性是要超過人的。
    內閣擴權會限製君權不假。
    可也保證了國家不會因為一個昏君,就徹底崩潰。
    內閣學士有七個,按照選拔規則,必須有基層和邊疆工作經驗。
    這種一步步從底層爬上來的官吏,就算是奸臣,能力方麵也是毋庸置疑的。
    這些人組成內閣,至少可以保證一個下限。
    作為二代君主,從小就接受係統的培養,再加上後來受到陳景恪的影響。
    他的想法和父親朱元璋是不同的,當然,兩父子麵對的局勢也不同。
    朱元璋麵對的是亂世,他要做的是盡快恢複秩序。
    所謂亂世用重典,手段狠一點是正常的。
    朱標麵對的,是一個已經初步建立秩序的國家,他要做的是完善規章製度。
    相當於是給王朝打地基。
    這一點,從他給自己定的年號‘建章’,就可以看得出來。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從真正開始監國掌權那一天開始,他就在往這方麵努力。
    朱元璋時期效率確實高,然而後果是朝堂變成了一言堂。
    很多部門隻會聽命辦事,沒有自己的主見。
    說白了,沒有皇帝的命令,中樞就不知道該幹啥了。
    這是不利於長遠發展的。
    最誇張的是,中樞官吏缺員達到了三分之一還多。
    這絕不是一個健康的中樞該有的狀態。
    中樞都尚且如此,就更遑論地方了。
    所以,一切都要從重塑中樞做起。
    經過三年的努力,終於初步完成了計劃。
    中樞各部門的人員配置齊全,有了自己的主見。
    即便沒有上麵的命令,他們也可以按照各自的職能,各司其職維持國家的運轉。
    而內閣擴權之後,整個中樞的運轉機製終於徹底成型。
    現在,奏疏由內閣初步處理並給出意見,然後遞交給他做最後的處理。
    如果他同意內閣的意見,直接用紅筆寫上同意,然後蓋上印璽就可以了。
    如果不同意內閣的意見,那就將自己的意見寫出來,再蓋上印璽。
    處理好的奏疏,重新送回內閣,由內閣學士複核並執行。
    如果他想偷懶,甚至可以讓別人幫忙批紅,他隻需要蓋章就行了。
    這就確保了,將來就算某個皇帝不務正業,國家也能照常運轉。
    當然,朱標是個勤政的皇帝,自然不會偷懶,將批紅權交給別人……吧?
    不會個鬼啊。
    朱雄英拿著紅筆,一邊在奏疏上寫字,一邊咬牙切齒的看著對麵悠哉悠哉喝茶的親爹。
    誰是皇帝,咱們家到底是誰皇帝?
    朱標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怨念,皺眉嗬斥道:
    “左顧右盼的像什麽樣子?批改奏疏要用心,大明三京一十五省可都在你筆上呢。”
    “出了任何差池,你知道會造成多大後果嗎。”
    朱雄英:“……”
    好好好,這麽玩是吧。
    朱雄英將筆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新區的架子應該建好了吧?”
    之前說好的,新區建成他過去坐鎮,順便積累經驗。
    這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吧。
    朱標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冷笑一聲,說道:
    “想去新區逃避責任是吧,行啊,將你皇爺爺叫回來,你就可以去了。”
    朱雄英:“……”
    好好好,你們兩父子欺負人是吧。
    老朱已經寫信回來了,今年春節他準備在中京鳳陽過,大慶典啥的讓朱標自己看著弄,不用等他了。
    看著兒子憋屈的樣子,朱標猶如豬八戒吃人參果,渾身舒坦。
    當年我爹就是這麽欺負我的,現在終於輪到我欺負兒子了。
    嘿,別說,真舒服啊。
    這時,一名內侍端著托盤進來說道:“陛下,該用藥了。”
    看著托盤上麵的瓷碗,朱標眉宇間閃過一抹失落。
    迅即就恢複正常,端起藥一飲而盡。
    朱雄英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切,心下有些難受。
    事實上,朱標之所以如此做,並不是為了欺負兒子什麽的,而是源於心中的危機感。
    雖然有最好的醫生治療,可隨著年齡的增長,高血壓帶來的影響越來越大。
    尤其是當他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就會出現各種症狀。
    而且操的心越多,症狀就越嚴重。
    尤其是登基這一年來,他更是殫精竭慮少有歇息的時間。
    導致的結果就是,身體狀況快速下滑,不得不通過藥物來控製病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什麽時候就垮了。
    必須要提前培養朱雄英。
    而且,讓朱雄英分擔一部分工作,對他的身體也大有好處。
    朱雄英對此也心知肚明,發牢騷不過是增加父子關係的方法罷了。
    因為睡眠有問題,湯藥裏添加的有安神藥物,服過藥沒多久朱標就升起困意。
    他打了個哈欠,將玉璽丟給朱雄英,說道:“我去睡會兒。”
    “你批完蓋上印,直接將奏疏發送內閣,不用拿給我看了。”
    這就是完整內閣的好處,就算朱雄英的批複有問題,還有內閣查漏補缺。
    他這個當父親的,不用時刻守在身邊。
    朱雄英也沒有多說什麽,這種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大家早就習以為常了。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沒有一點分寸。
    小事他自己批,真遇到大事,還是會等到朱標睡醒再做決定的。
    目送父親離開,他繼續低頭批改。
    有些奏疏確實在匯報問題,有些奏疏是日常匯報工作,還有些奏疏是地方大員日常請安。
    當級別高到一定程度,有事兒沒事兒,都要給皇帝上一道奏疏。
    表示自己對皇帝的忠誠,也是提醒皇帝不要忘記自己。
    同樣的,這也是皇帝拉攏官吏的手段。
    這些請安的奏疏,相當於是越過內閣,直接讓皇帝和大臣進行私人交流。
    交流的多了,自然就會有私人感情。
    在人治社會,私人感情能影響的東西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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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覺得這些奏疏會很無聊,恰恰相反,此類奏疏往往都比較有趣。
    畢竟這是討好皇帝的,寫的枯燥乏味怎麽能行。
    所以,那些大員往往會寫一些當地發生的趣事。
    當然,也有不會討好皇帝的,寫的枯燥乏味。
    陛下您身體好嗎?您吃的好嗎?您睡的還好嗎。
    幹巴巴的幾句話問完,就沒了。
    對待這些奏疏必須要認真,甚至比處理政務的奏疏還要認真。
    不過不同的皇帝,自然有不同的風格。
    朱元璋比較實在,但語氣往往比較犀利,多有警示之言。
    朱標比較寬仁,多關心手下的身體和家庭情況,但話語比較中規中矩。
    朱雄英就不一樣了,說話有點二。
    什麽陛下很好,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倒是本太子最近被什麽事兒給氣得不行。
    要是奏疏裏沒給他問安,恰好又是他批複的,他就會寫:
    你隻問候太上皇和皇上,沒有問候本太子,不是個忠臣呐。
    如果屬下奏疏裏有提到他,比如說什麽太子受萬民愛戴,他就回複:
    算他們有眼光,能發現本太子的賢明之處。
    要是屬下說的是一件比較氣人的事兒,他就回複:
    我要是在那裏,就一腳踹死他們。
    諸如此類的話語,簡直不要太多。
    一開始朱標還覺得有失君主的尊嚴,說話應該保持威嚴。
    朱雄英就反駁道:“不就是和封疆大吏培養私人感情的嗎,越隨意反而越顯得親近。”
    “至於威嚴,誰不聽話就把誰砍了,敬畏之心不就有了嗎。”
    讓朱標無言以對。
    朱雄英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對不對,私下找陳景恪問了問。
    陳景恪倒是很支持。
    皇帝的威嚴不在於奏疏上的文字,在於手中的權力。
    隻要大權在握,別的都好說。
    得到好兄弟的支持,他就放下心來,在這條路上愈走愈遠。
    很快他就批到一份從淡馬錫遞過來的奏疏,正是新任淡馬錫總督傅安寫的。
    詳細的匯報了那邊的具體情況。
    淡馬錫是南洋計劃的核心,朱雄英自然非常關心,抽出來逐字逐句的閱讀。
    傅安到達之後,淡馬錫已經恢複正常,至少表麵上如此。
    許柴佬戴罪立功,利用剩下的一萬餘人,勉強讓商業街以及各種機構運轉起來。
    為路過的商船提供各種服務。
    大屠殺的事情傳開,正常來說會嚴重影響到商船的停靠,至少需要數年時間才能恢複人氣。
    然而大明的政策就是,想要通過麻六甲海峽,就必須去淡馬錫拿通關文書。
    有錢能使鬼推磨,在巨額海貿利潤的驅使下,海商們隻能硬著頭皮去淡馬錫報關。
    一開始他們還戰戰兢兢,生怕被弄死。
    等到了島上才發現,情況和他們想的完全不一樣。
    非但沒有絲毫混亂,反而更加的井然有序。
    以前總是有商船想插隊,現在所有人都按照劃定的區域,老老實實的停靠排隊。
    偌大的海港,數千條船,竟然沒有絲毫的混亂。
    船隻停穩後,會有引導員給他們分發傳單。
    將之前的種種都寫了下來,就連殺了九萬餘人的事兒,都毫不避諱。
    最後警告所有人,到了淡馬錫必須遵守規矩,否則後果自負。
    還有就是,如果在島上被騙了,或者對衙門的工作不滿意,可以在哪裏進行投訴之類的。
    發現衙門的工作漏洞,或者有更好的建議,可以在哪裏提等等。
    對於最後這幾句話,大家都嗤之以鼻。
    投訴?嗬,懂的都懂。
    不過這張傳單也算是讓他們稍稍放下心來,至少朝廷不是無緣無故殺人。
    想起之前島嶼上的情況,他們反而覺得很解氣,殺的好啊。
    對於新秩序,也有了期待。
    上岸之後,看到的也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畫麵。
    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木頭亭子,裏麵有差役值守。
    既維護治安,又為遇到困難的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街道雖然有點冷清,但非常的和諧。
    以前常見的乞丐、街頭混混,橫行霸道的商家,全都不見了。
    在島上從事商業活動的,大都麵帶笑容,客客氣氣的。
    坑蒙拐騙之類的事情,徹底絕跡。
    這種種變化,終於讓大家相信,淡馬錫變了。
    或者說,最初那個熟悉的淡馬錫又回來了……不,比那會兒更好。
    隻能說,殺人有時候確實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辦法。
    傅安到達淡馬錫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之前得知淡馬錫的事情,他對許柴佬很是鄙視的。
    真是天胡開局被弄的一塌糊塗,果然是商人出身,見小利而忘大義。
    本來他以為,到達淡馬錫之後,會是一個爛攤子等著自己接手。
    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和諧的場麵。
    這也讓他對許柴佬的觀感改變了不少。
    尤其是交接工作的時候,許柴佬更是毫無芥蒂,也沒有任何保留。
    很痛快的將所有事情都移交給了他。
    而且還毫不避諱的,將自己之前工作的經驗教訓全部告知。
    讓傅安對淡馬錫的情況,有了更充足的了解,對如何執政也有了思路。
    正是因為這一份善緣,讓傅安在奏疏裏,替許柴佬說了不少好話。
    朱雄英又不傻,自然看得出來緣由。
    冷哼一聲,自言自語道:“還算這個廢物識趣。”
    繼續往下看,是關於朱樉的。
    解決完淡馬錫的事情之後,他就按照計劃,對南洋大族展開了打擊。
    從南宋開始,就有很多人南下謀生,經過幾百年的繁衍生息,在當地形成了很多大家族。
    這些家族和土著聯姻,擁有巨大的影響力。
    關鍵是,他們長期處於王朝統治之外,對朝廷缺少足夠的敬畏之心。
    朝廷的許多政策,他們不但不支持,有時候甚至故意拖後腿。
    這一次朱樉以淡馬錫島為突破口,大肆株連,將許多南洋大族連根拔起。
    等傅安到達淡馬錫的時候,南洋大族已經消失了三成。
    並且朱樉的行動依然沒有結束。
    奏疏到這裏,差不多就結束了。
    朱雄英看了下奏疏上的事件,是一個半月之前發出的,他不禁想道:
    “二叔的行動應該結束了,不知道有沒有啟程去小亞細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