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明勳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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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景恪就將勳章的大致情況講了一遍。
    其實他也沒研究過這玩意兒,並不知道具體是怎麽操作的,隻知道一個大概。
    “……勳章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常設勳章,一種是特定勳章。”
    “常設勳章就是固定的幾種,按照貢獻大小分為一二三級,類似於軍隊的幾級功勳。”
    “對國家、社會、族群做出傑出貢獻之人,可以頒發相應的勳章。”
    “還有一類是針對特定事件,對所有參與人員頒發的紀念性勳章,隻此一次以後不會再頒發。”
    “比如這次東南賑災,就可以製作特定勳章,頒發給所有人。”
    “賑災過程中立下功勞的人,可以頒發常設勳章。”
    “特定勳章可以不用給予特權,就是紀念性質。”
    “常設勳章就要有特權了,比如最低一級的勳章可以見官不拜。”
    “最高級的勳章可以獲得俸祿,逢年過節朝廷要給予獎賞,還要能惠及家人等等。”
    老朱自然能看到勳章的積極意義,對此非常感興趣,但他也有自己的顧慮。
    “就怕後世子孫不屑,亂發勳章導致製度敗壞。”
    陳景恪說道:“真要出了不肖子孫,就算沒有勳章,製度該敗壞還是會敗壞。”
    “咱們不能因噎廢食,至少目前它是有大用的。”
    老朱點點頭說道:“言之有理,勳章的事情你和雄英商量著來吧。”
    “先拿東南救災之事做個實驗,看看實際效果,常設勳章的事情先不急。”
    見他答應,陳景恪非常高興,立即找到朱雄英商議此事。
    還將前世常見的勳章設計圖案畫出來,給他提供參考。
    哪知,朱雄英對此也非常積極,興致勃勃的畫了十來種造型。
    你還別說,每一樣造型都挺美觀,還有意義。
    但陳景恪總覺得哪裏不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好家夥莫非你想當勳宗?
    一想到明勳宗這個諡號,陳景恪就有些繃不住。
    玩笑歸玩笑,兩人合計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最樸實無華的圓形,整體以黃銅為材質。。
    正麵圖案則采用了大禹治水的典故。
    大禹頭戴蓑笠手拿鋤頭,身後是一群奮戰的勇士,眾人的腳下踩著的是洶湧的波濤。
    背麵有一行小字,黃曆四零九零年建章五年,東南抗洪雲雲。
    作為圖案的主要設計者,朱雄英自然是非常滿意。
    陳景恪也覺得非常具有意義。
    畢竟大禹治水的故事家喻戶曉,而大明派軍隊賑災,也是開曆史先河。
    用這個圖案,具有多重意義。
    最終圖案呈送朱元璋,他自然也沒有異議,就下旨著工部趕製。
    等抗災的將士們歸來,就舉行授勳儀式。
    ――
    很快,大明周報的加刊再次發行。
    這一期隻有一篇文章,就是朱元璋親筆寫的訃告,對犧牲將士們進行表彰。
    並再次強調了對他們的封賞,一律按斬首十級計算。
    賞賜之類的,一並送往其家中。
    同時還決定,要在東南修碑,以紀念此次事件。
    所有犧牲將士們的名字,都將被刻在碑上。
    接下來就是犧牲的一百六十四名將士們的名字、籍貫、生平事跡等等。
    可以說,這一期報紙就是一個特殊的訃告。
    麵向天下人的訃告。
    有人不以為然,認為那些人救災確實有功,可也不值得朝廷如此高規格的對待。
    今日報紙上發訃告,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還要不要發?
    打仗犧牲了,要不要發?
    如果不發,戰死沙場的將士們,會不會有意見?
    但這些人隻是少數,大多數人都意識到了朝廷的目的,認為高規格對待樹立規矩,是有必要的。
    尤其是民間,對這份訃告更是非常的認同。
    關鍵是,他們從訃告裏看到了不一樣的信息。
    原來大明的軍隊不隻是能殺人,真的還能用來救人。
    對於犧牲將士們,充滿了感激,主動傳播他們的事跡。
    不少人采購了煙花爆竹紙錢一類的祭祀物品,在十字路口進行遙祭。
    犧牲將士的家人,也受到了鄉鄰的稱讚。
    官吏是最能體察上意的,他們也立即出動,去慰問犧牲將士的家人,並在經濟上給予了一定獎勵。
    當這種情況傳到其他軍隊的耳朵裏,全軍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
    就是去救個災,危險比上陣殺敵小多了。
    可是卻受到了上下的一致讚賞,享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榮譽。
    換成誰不羨慕啊。
    尤其是他們得到的,還是朝廷給的‘加料版’信息。
    其中就有,百姓如何感激神機營將士們,神機營的人在東南是多麽受歡迎等等。
    這更是讓大家感到羨慕了。
    什麽感激歡迎,自從當兵之後就和他們沒關係了。
    百姓見了他們,都是遠遠躲開。
    有些過分的,直接喊丘八來了快跑。
    這種萬民愛戴的感覺,他們從來沒有過。
    不過神機營賑災以及朝廷的相關宣傳,還是讓他們享受到了一定的好處。
    百姓見他們雖然還是很畏懼,可不再如避蛇蠍。
    也沒有人再喊‘丘八’這樣帶有侮辱性的稱呼了。
    將士們終於體會到了,護民的好處。
    對於以前無法理解的思政課,也有了新的體會。
    不少將士開始鼓動自己的上級,讓他們主動請求去災區。
    我們也要享受這樣的待遇。
    封賞不封賞的不重要,主要是我們也想體會一下被萬民擁戴的感覺。
    但很顯然,朝廷並沒有讓他們去賑災的打算。
    隻是加強了相應的思想教育,讓將士們熟悉護民的概念。
    當然,這隻是理想狀態,實際上很多將士對此依然不以為然。
    其中以將領居多。
    我們當兵就是為了上陣殺敵,這才是軍隊的職責。
    什麽護民,什麽萬民感激……有什麽用?
    抗險救民就是不務正業。
    而且這麽做也會增加將領的危險性。
    百姓都感激你,咋地你想造反啊?
    不過撫慰使體係是朱雄英親自負責,大家都不想得罪未來的皇帝。
    而且老朱重新掌權,將士們知道他的手腕,不敢陽奉陰違。
    在軍中的宣傳,總體上還是比較順利的。
    ――
    當這份訃告版報紙傳到神機營,將士們沸騰了。
    少數還心存不滿的人,也徹底沒了意見。
    在華夏這個傳承有序,講究生前身後名的族群,‘名’在大家心目中實在太重要了。
    就算大字不識一個的老百姓,都知道名的重要性。
    和別人交朋友、結親之前,也會先打聽一下對方的名聲。
    當救民就是‘大義’,且能獲得‘名’的時候,意義就不一樣了。
    雖然這種思想,依然難逃‘名利’二字,可陳景恪最初的目的還是達成了。
    百姓對軍隊有了新的認識,而軍隊也正逐漸接受救災護民的職責。
    災難總歸會過去,又過了十餘天,大麵積暴雨結束,洪水逐漸消退。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不過神機營的任務依然沒有結束,他們要帶領當地青壯,抓緊時間對江河決口進行填堵。
    以防止後續還有災害。
    朝廷心頭那根繃著的弦也終於鬆了下來,接著就是賑災和安民。
    糧食好說,大明不缺糧。
    隻是災難來的太突然,來不及調撥。
    現在災情過去,糧食也陸續送到,基本不用擔心百姓挨餓。
    真正困難的是災後重建。
    如此大麵積的受災,不知道多少房屋被衝毀,重建工作將會變得非常龐大。
    換成之前的朝代,重建是百姓自己的事情。
    大家各自回戶籍地,自己想辦法修房子,重新修繕被衝毀的土地。
    沒錢?
    可以把地賣給大戶啊,不就有錢了嗎。
    地賣光了錢還是不夠?
    賣兒賣女啊,實在不行賣自己。
    這也是為何,天災是百姓的地獄,卻是大戶的天堂。
    大明不會放任不管。
    可如此大麵積的重建,朝廷又如何能管得過來?
    於是陳景恪提出了三條建議:
    “其一,為防止土地兼並,兩年內禁止災區土地買賣,一旦發現從重處罰。”
    這條建議一出,幾位內閣學士都有意見了。
    尚羲韶說道:“我知道安平侯是為百姓長遠計,可如此一刀切恐會影響正常交易。”
    “況且,災後重建需要錢財,如果不許百姓出售土地,那就是逼著他們賣兒賣女。”
    其他幾位內閣學士也都是一樣的看法。
    還有句話他們沒說,此舉還會得罪地方大戶。
    到時候他們阻撓重建工作,就更麻煩了。
    說白了,他們還是無法擺脫舊有的思想,認為治理百姓離不開士紳大戶的幫助。
    大家都是老狐狸,大家自然都能明白他們的想法。
    不過陳景恪也知道,他的顧慮確實有道理。
    雖然朝廷設置的鄉令等官職,可地方士紳大戶,依然擁有極強的話語權。
    這是實際情況,必須要遵守。
    所以他也沒有直接反駁,而是含笑道:“尚學士莫急,且聽我說完。”
    “我的第二條建議就是,金鈔局向災區百姓發放無息貸款。”
    “不需要太多,還款周期為五年。”
    眾人都不禁楞了一下。
    金鈔局直接借錢給百姓,說白了就是由國家發放貸款給百姓。
    這不禁讓他們想起了王安石的青苗法。
    不過很明顯,金鈔局房貸和青苗法完全不同。
    青苗法最終還是要依賴地方衙門去執行,最終結果就變成了強行攤派。
    衙門開始變著花樣的提高稅率,最後變成了官方放高利貸。
    這不禁讓眾人擔憂,金鈔局放貸會不會演變成第二個青苗法?
    還不等他們將疑問說出來,就聽邱廣安擊掌歎道:
    “妙,實在是妙啊。”
    尚羲韶不禁問道:“敢問妙在何處?邱學士豈不聞青苗法乎?”
    邱廣安笑道:“我就知道,諸位肯定想到了青苗法。”
    “然陳侯此法看似與青苗法相似,實則完全不同。”
    尚羲韶問道:“哦?有何不同?”
    眾人都向他看來,想聽聽他有什麽見解。
    就連朱元璋都不例外,他剛開始聽到金鈔局放貸給百姓,也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青苗法。
    心裏擔憂會不會釀成禍患。
    邱廣安解釋道:“王公變法首先不得人,他的青苗法雖好,然執行依然要仰仗地方衙門。”
    “這些衙門的官吏本就反對變法,自然變著花樣的破壞新法。”
    “最終讓良法變成了害民之法。”
    “大明不同,我們有金鈔局,可以不依賴地方衙門放貸。”
    “這就能讓百姓少遭受一層盤剝。”
    “其二,金鈔局本就承擔著向工商業放貸的任務,他們對這方麵業務非常熟練。”
    “能更好的執行這個任務。”
    這是之前扶持工商業發展時候製定的政策,金鈔局向工商業住發放小額貸款。
    雖然存在著很多灰色交易,但總體效果還是不錯的。
    “其三,金鈔局放貸,相當於是搶了貪官汙吏和地方大戶的好處。”
    “他們必然會盯著金鈔局,真出現私下放高利貸之事,他們會積極舉報的。”
    王祁反駁道:“如果金鈔局和地方衙門、士紳勾結呢?”
    邱廣安不慌不忙的說道:“大家不要忘了稅務稽查司,他們可巴不得那些人在錢財上出點問題,好下手查抄。”
    聽到稅務稽查司這個名字,眾人都有些頭皮發麻。
    就連他們這些內閣學士,都很忌憚這個部門。
    關鍵是,稅務稽查司獨立運作,隻對皇帝負責。
    人事任命之類的,都是皇帝親自過問。
    因此,那些人才有恃無恐,查起偷稅漏稅真是不要命一樣。
    如果金鈔局真的敢勾結地方衙門和士紳放高利貸,就先要過稅務稽查司那一關。
    “就算他們收買了稅務稽查司,還有錦衣衛和巡察禦史……”
    “這是針對災區百姓特定的借貸,隻此一次,比較容易監管。”
    “朝廷可以派遣錦衣衛、巡察禦史等去監管。”
    “誰要是真敢私下放高利貸盤剝百姓,很容易就能被查出來。”
    “這麽多監察手段,總有一個能生效。”
    隻要有一個能生效,那後麵就不用說了,不知道多少家戶口本要被清空。
    這時邱廣安又說道:“其實陳侯此策真正高明之處不在這裏,而是借此機會促進內循環建設。”
    接著他解釋道:“以前是地方官不懂也好,還是他們阻撓也罷,在很多地方基建工作進展都不順利。”
    “現在東南數省大麵積遭災,幾乎相當於推倒重建。”
    “朝廷令金鈔局釋放無息借貸,相當於將錢財投入到了東南。”
    “正所謂白紙上好作畫。”
    “現在有錢有人,正好推行基建計劃,促進內循環建設。”
    末了,邱廣安說道:“陳侯,不知我說的可對?”
    陳景恪笑道:“邱尚書高明。”
    眾人心中吐槽,高明個錘錘。
    如果他能說出一兩條,那肯定是他想到的。
    現在他說的如此詳細,那隻有一個可能,你倆事先商量好的,在這唱雙簧呢。
    事實上確實如此,這件事情陳景恪也是先問過邱廣安可行性,才提出來的。
    畢竟邱廣安是戶部尚書入閣的,對金鈔局、計官體係有著極深的了解和影響力。
    不過聽完這番解釋,眾人也終於認同了陳景恪的建議。
    真要這麽操作,確實非常具有可行性。
    老朱也不禁點頭,賑災加基建同時進行。
    這個計劃比放任百姓自生自滅,要好太多了。
    這時,陳景恪又補充了一條:“如此大規模的基建,必然會導致物價飛漲。”
    “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出現,朝廷可以提前做出布置。”
    “告訴天下的商人,運送重建所需的材料去災區,可以得到相應的批條。”
    “拿著批條可以購買食鹽、玻璃、蜀錦、蘇繡等商品。”
    眾人不禁再次點頭,這些產品都是遠銷海內外,供不應求。
    玻璃就不說了,蘇湘粵蜀四大名繡,運送到西洋價格翻十倍。
    運送到極西諸國,需要用等重的黃金購買。
    這些商品大頭在朝廷手裏,剩下的一小部分,也被幾大家族把持。
    流到外麵的十不足一。
    朝廷真要這麽做,會有大批的商人,運送建材去災區。
    物價會漲這是肯定的,但絕不會漲的太離譜。
    之後眾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最終達成了一致意見,此法可行。
    而且李善長還提出了一個建議,可以趁此機會將一部分受災百姓,分散安置在藩屬國。
    如此既可以減輕重建的壓力,又能幫各藩屬國增加人口。
    對這個建議,眾人自然也是認可的。
    從宋朝開始,南方人口就超過了北方。
    元朝之後北方人口更是百不餘一,整個河南才隻有百萬人口,其荒涼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雖然大明建立後,對人口密度進行了重新調配。
    可南方人口依然遠多於北方。
    趁這次災難再遷走一部分,完全是可以的。
    滿足了藩屬國對人口的需求,緩解了重建的壓力,也緩解了南方人口壓力。
    可以說一舉多得。
    自然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讚同。
    會議的末尾,陳景恪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勳章。
    群臣早就知道朝廷的真實目的,自然不會反對。
    於是,一場迎接迎接將士們凱旋的儀式,悄無聲息的籌備起來。
    與此同時,在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蔣送走了家人,遣散了所有家丁。
    然後毅然決然的進入了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