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將軍歸來當日，女帝陛下封左大將軍為威遠侯。
    陳長史回京這一天，女帝陛下封陳長史為大梁丞相。
    這樣的殊榮和聖眷，足夠威遠侯和陳丞相記一輩子。朝中百官們津津樂道之餘，又忍不住百般眼熱。
    這樣的聖眷，他們也很想啊！
    一直和陳丞相交好的董尚書，心中尤其羨慕。不過，他也早有心裏準備。如果不是王丞相一直撐著不退，陳長史哪裏要等一年多，早就該是丞相了。撇開丞相大人，他這個禮部尚書穩坐文臣第二位，也該知足了。
    大梁朝堂有了新丞相，迅速呈現出了嶄新的格局。大朝會上，陳丞相站在百官之首。小朝會上，陳丞相不張口，眾臣便都要耐心等著。
    新官上任三把火。陳丞相深諳其中道理，並不急著展露自己親近溫和的一麵。借著天子的威勢，迅速建立起了屬於丞相大人的威望。
    有好事者，私下裏議論王丞相和陳丞相兩人的不同。
    “王丞相在位的時候，霸道且獨裁，不容任何質疑。想求王丞相通融，得花大把銀子。”
    “這位陳丞相，正好相反。送上門的禮物一件都不要，通通退回。做什麽都秉公辦事。倒是更難伺候了。”
    可不就是更難伺候麽？
    對百官們來說，結黨營私朝中爭鬥才是他們熟悉且擅長的領域。王丞相那一套延續了幾十年，大家早就習慣了。
    現在的陳丞相，事事都秉公辦理，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再不能隨意糊弄，得打起精神好好辦差。這一年多來，新天子登基，朝堂風氣早就改了。不過，皇上不能盯著每一個人，他們總有些喘氣的機會。
    陳丞相一上台，那是真得半點不帶客氣的。不到兩個月，就罷黜了三位屍位素餐的京官。
    陳丞相也不愁無人可用。大梁朝有一百新科進士，還有許多等待候補的官員，拔出幾個爛蘿卜，再挑些合用的填補進去就行。
    陳丞相這一係列舉措，對所有官員都是警告。臣子們當差愈發謹慎勤勉。
    張尚書心裏是最鬱悶的。
    三品以下的官員升遷，原本都是吏部的職權。如今的陳丞相，不停地進行人事變動，如此一來，就像一隻手伸進了吏部。偏偏他這個吏部尚書還不能反對。丞相是百官之首，六部尚書都得聽丞相大人的。當年太康帝龍體虛弱，朝政都是王丞相打理的。到了太和帝在位，雖然有兩黨爭權，朝堂裏的日常政事，也都是王丞相做主。
    現在坐著龍椅的是手段淩厲性情強硬的昭平女帝，新上任的丞相大人有女帝陛下的信任和支持，大刀闊斧地用人換人，壓根沒人敢反對，也沒有反對的權利。
    轉眼間，到了年底歲末。
    女帝陛下換上常服，悄然出了宮廷，去了南陽王府。
    不對，應該說是丞相府。
    沒錯，女帝陛下一揮手，便將昔日的南陽王府賞賜給了陳丞相。陳丞相想推辭，女帝陛下直接笑道：“你和陳舍人進京城一年多，一直都住在王府裏。現在朕就是正式將府邸給了你們，不必和朕客氣。”
    “以後朕得了空閑想出宮走動，去丞相府就如回家一般。”
    天子聖眷之濃，無以回報，唯有鞠躬盡瘁。
    南陽王府的匾額換成了陳府。
    每日投到丞相府的拜帖，堆積如山。比起王丞相權勢最盛的時候，也不遑多讓。
    離陳府隔了幾條街道的王家，現在便清閑多了。
    官員們多現實啊！都忙著巴結新丞相去了。王家這邊，還好有王中書令撐著門戶，倒也不至於門庭冷落。到了年底，登門送拜帖送年禮的官員依然不少。就是官位高的，不輕易登門了，多是中低等官員。
    王丞相心中不痛快，少不得要在兒子麵前冷嘲熱諷一番：“看看吧！朝臣們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皇上之前抬舉你，是衝著本丞相。偏你昏了頭，一直催促我這個親爹早些退出朝堂。”
    “我真正退下來了，一個個誰還拿你當回事。都捧新丞相的臭腳去了。”
    王瑾知道老父親心中不暢快，笑著安撫道：“陳丞相是皇上的心腹重臣。當年皇上是南陽郡主的時候，一年中有半年都在外巡查，王府內務都是陳長史管著。”
    “我給皇上做臣子，不過一年多。陳長史在南陽王府裏當差，足有三十多年了。這如何能相提並論。”
    “在官場上，資曆是慢慢熬出來的，聖眷和君臣間的信任，也是慢慢經營出來的。”
    “這還是父親教我的道理。我一直都記在心裏。”
    王丞相被噎得無話可說，哼了一聲。
    王瑾笑著扯開話題：“今日皇上出宮去丞相府，是為了陳舍人。我們也備份厚禮送去。”
    陳舍人今日一早肚痛發作，疼了半日，在中午生了孩子。皇上得了消息，下午就出了宮。
    這樣的情誼，才真正令人羨慕。
    王丞相眉頭動了一動，忽地說道：“陳舍人這一胎生了兒子，比寶兒公主隻小了一歲。”
    “你也快些娶妻進門，早日生個兒子出來。和公主年齡相差不宜超過三歲。”
    王瑾：“……”
    王瑾簡直哭笑不得：“父親想得也太長遠了。”
    王丞相瞥王瑾一眼：“這算什麽長遠。眼麵前的事。當年太子選伴讀的時候，你年齡正合適，所以便選你進宮做了太子伴讀。”
    “孩子轉眼就能長大。過個幾年，寶兒公主就要開蒙讀書了，肯定要選伴讀。以女帝陛下的脾氣，說不定會立寶兒公主為太子。未來的太子伴讀名額，王家至少得占一個。”
    “要是你遲遲生不出來，你幾個兄長家裏都能挑出合適的。”
    王丞相這說的就是氣話了。
    太子伴讀可不是隨隨便便挑個人就行的。出身家世聖眷樣樣都不能少，還得聰明伶俐入得了天子的眼。
    王瑾沉默片刻，點點頭應了。
    王丞相立刻道：“我這就寫信去崔家，將婚期提前半年。選一個四月裏的吉日，你娶妻過門。”